該說一聲果然嗎？可我怎麼感覺要是沒看見瑟提亞斯之心的變化，才覺得奇怪呢？

  林克嘆了口氣，對著銀盔少女有些慌亂的神情，暗中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冷靜下來。

  然後他做出一副被拒絕之後的苦悶模樣，悄悄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可讓他相當意外的是，等他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想要拉著瑞內塔和恩盧說明一下情況的時候，卻不想被恩盧煩躁地推開。

  他一手一個果子，啃得滿嘴鮮紅汁水，眼神更是蠻橫仿佛護食豺狗，仿佛林克的動作只要再越界一毫米，他都會不管不顧地一口咬下來。

  林克微微挑起眉毛，之前在和恩盧商量該如何儘量保證後路的時候，他提出過簽下契約商量代價從恩盧手中換取一個替身靈偶的方案，可惜被他拒絕了。

  理由倒不是因為什麼不捨得，而是替身靈偶有著相當高的不可替代性。

  低級的替身靈偶只能抵擋一些簡單的物理傷害，使用的方法往往就很簡單，有時候只需要一點血跡就可以完成準備。

  可恩盧家裡為他準備的替身靈偶幾乎是銀月階級能夠使用的最高層次，不僅僅可以保護他的肉身，更能夠對他的靈魂進行保護，甚至可以防備一些極其惡毒的詛咒。

  效果如此優秀，使用的時候也變得相當麻煩。

  恩盧倒是有心和林克解釋，但是涉及到很多永恆教會私密的契約和法術，說了半天也只是面前讓林克明白，三個替身靈偶已經和恩盧進行了綁定。

  不僅僅是綁定了身體，還綁定了靈魂。

  也正是因為如此，兼具了實際存在和神秘污染兩種特性的種子，才會在替身靈偶生效的時候被徹底抹除，讓恩盧保證了一個正常的狀態。

  不過也正是因為替身靈偶的生效，恩盧綁定在替身靈偶中的一部分精神力也徹底喪失。

  他現在就像是好幾天都沒有合過眼一樣，精神上的防備相當鬆懈。

  其他人被接到自然女神神殿禮堂中這麼長時間，都不及他這麼一小會中，精神收到的影響強烈。

  在搞清楚這種精神影響的源頭之前，應該是沒辦法解決恩盧的狀態了。

  不過真要是有了什麼危險，這小子身上還有兩個替身靈偶，而且據他所說，即便是剩下的兩個替身靈偶也不是他全部的底牌。

  要擔心也輪不到自己來擔心。

  倒是想要後續做一些安排的話，恐怕就只能親力親為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叫做林克對吧。」

  就在林克有些發愁接下來該怎麼摸清楚大祭司的底細時，一直坐在另一邊的斯達克卻不動聲色地走到他身邊緩緩坐下，主動朝林克搭話起來。

  作為在場所有人當中的最強者，斯達克的行動明顯引起了大祭司的警戒，林克好不容易才混淆視線，現在又被他給盯上了。

  心中默默嘆了口氣，林克想不明白，明明有那麼多的曜日階級，憑什麼現在一個鬼影都看不見，反倒是這個唯一有理由和自己不對付的傢伙出現了。

  可對方雖然主動搭話，卻沒有表現出異樣的火藥味，他也只能好聲好氣的回答道：「斯達克大人是嗎？我不記得和您有什麼淵源才對，還是說您也覺得是我搶了阿波羅的功勞？」

  斯達克搖搖頭，露出一個林克總是在那些傭兵協會的老兵痞子臉上常見的笑容：「年輕人，爭名奪利是好事。就算你是真的搶了阿波羅的功勞，我也不會有什麼報復你的想法。年輕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決就好了。

  況且我再熟悉阿波羅這小子不過了，搶了他功勞這件事但凡有超過三成的可信力，他早就對你提出決鬥了，豈會將自己的行為局限在說兩句酸話上。」

  這一番話說的林克可以說有些驚恐。

  之前看阿波羅的品行，他還以為斯達克十有八九就是個plus般的阿波羅，沒想到一見面交談，對方居然和阿波羅是兩個方向的人。

  「這，您就不想辦法約束一下阿波羅的性格？」

  「約束？約束這種東西真的有用嗎？」斯達克眨眨眼，聳聳肩膀相當無奈的樣子，「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能夠條條框框束縛住的年輕人，要麼最後和規則同歸於盡，要麼徹底在規則中平庸。

  阿波羅他的父母是我相當要好的朋友，而且阿波羅本身的資質也確實稱得上一句天才。

  我能教給他的，就是不作奸犯科，至於一些小毛病，等我多帶他歷練歷練，早晚有一天會有像你這樣的人用拳頭教給他的，那樣才是真的記憶深刻。

  要是那天出了意外，死了也就死了，超凡者本身就走在赴死的路上，看不清自己的傢伙，早點死了對自己對世界都有好處。

  不是嗎？」

  面對斯達克玩味的表情，林克有些尷尬地咳嗽兩聲，這種好像被別人長輩指示著暴揍別人晚輩的事情，反倒讓林克對阿波羅的積極性下降了不少。

  倒不是對阿波羅有好感了，單純因為這種被別人當成磨刀石的感覺，有些不爽。

  「那我就真的想不明白您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找上我了，難道就是為了安慰一下，然後讓我放開手腳針對阿波羅？」

  斯達克沒有回答，只是嘿嘿一笑，然後就用他粗壯的手臂一把攬過林克的肩膀。

  就在林克想要掙扎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背後開始蔓延一陣淡淡地壓感，就好像有人用手指頭在他背上寫字一樣。

  他看了斯達克一眼，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微微側過身子，儘量掩蓋住斯達克手中的把戲，然後嘴上開始聊一些不相關的話題。

  比如說他們登島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啊，血烏賊的人究竟怎麼樣了啊。

  與此同時，斯達克笑眯眯地在林克背上寫出了一段話：

  「我注意到你好像非常警惕大祭司，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總感覺這個地方不太對勁，可總是想不明白。」

  林克抿抿嘴，斯達克的實力是最巔峰的曜日階級，就算他現在收到傷勢影響，實力也不會遜色於自己。

  不管大祭司究竟想要用他們這群人做些什麼，能夠拉攏斯達克這種戰力的機會都不應該放棄。

  想到這裡，林克乾脆放下了隱瞞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將他現在的猜測寫在自己的大腿上，展示給斯達克看。

  「我們隊伍里有一個人戴著瑟提亞斯之心，我剛剛已經確認過了，她已經受到了某種精神影響，具體是什麼效果我暫時還不清楚，但是顯而易見地降低了你們的防備心理。

  我在島上尋找了很久，在島嶼邊緣的一艘船上碰到了一個我們的超凡者。

  他已經被植物徹底寄生，並且死亡的時候還在哀嚎著，說在島上有一個瘋癲的神明。」

  在寫到神明兩個字的時候，林克都感覺自己的指尖有些沉重。

  等他將這一切寫完，斯達克本來松松垮垮搭在他肩頭的手臂瞬間就收緊了，指尖更是死死掐住他的肩膀。

  他向林克投來一個嚴肅的眼神，「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的意味已經在他的表情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林克閉上眼嘆了口氣，對他點了點頭，隨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放在了自然女神像上。

  透過破碎的花窗玻璃的一角，自然女神像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驚悚陰森起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在暗示些什麼，破碎花窗上記錄的，正是相當有名的一個故事。

  據說在距今非常遙遠的一個時代，人類還沒有像今天一樣掌握大量技術來改造自己的生存環境，碰上地勢條件比較刻苦的地方，災年時期連人肉都會成為稀罕貨。

  有一個國家就誕生在這樣刻苦的地形中，他們的生存之地，位於茫茫的沙漠之中。

  一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誕生的綠洲，勉強滋潤著這些人們在沙漠中成立了王國，靠著無數意志堅決的商人，用沙漠中特產的資源從沙漠之外換來生存物資，一年年維繫著這個綠洲生存下去。

  可這只是個綠洲。

  隨著這個王國不斷繁榮，生活在這裡的人越來越多，同時他們不斷開採這裡的珍惜礦物，最終導致了災年。

  沙漠的魔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向了這個王國，乾淨的水源已經成為了王族特供。

  而平民們只能在一次次見證街頭渴死的屍骸中，習慣了絕望。

  有人開始逃跑了，為了不引起注意，一大群經驗豐富的商人帶著自己的親信，趁著深夜逃離了這座城市。

  而等到其他人想要緊隨其後之時，一場持續了整整三個月的沙塵暴席捲了整個沙漠。

  濃郁到可怕的神秘之力伴隨著沙塵暴呼嘯在沙漠中的每一個角落，即便是經驗最豐富的商人都不可能從這種絕境中找到生存的通道。

  沒人知道他們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絕望。

  但值得慶幸的是，總還是有一部分人等到了希望。

  當初因為信仰這片沙漠中的綠洲是自然女神奇蹟的信徒們，在無比漫長的祈禱中，等來了真正的女神賜福。

  那是一枚仿佛用玉石雕刻的種子，只需要將它撒入土壤中，沙漠就變成了蒼翠的草原。

  女神還留下了自己的許諾：「只要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任舊在虔誠的祈禱，荒蕪就永遠不會襲擾這片土地。」

  直到林克所在的時代，這一片據說右女神賜予的種子生長出的草原，任然是自然女神信徒的聖地，被成為翡翠之眼的宗教之國就建立在當初那個王國的根基上。

  花窗上記載的就是這個故事，一共分為了三幅，分別是在黃沙中沉沒的王國，女神揮灑種子，王國在翠綠中新生。

  最前面和最後面的兩幅，以王國為主要內容的花窗玻璃雖然陳舊蒙塵，可依然能夠看得出來，整體依舊完整。

  唯獨中間那一副用來記錄女神恩賜的花窗，不知為何從女神筆尖的位置破碎，讓女神的頭部只剩下一道莫測的微笑尚可看清。

  「你的意思是說，瘋癲的神明，是指自然女神？！怎麼可能呢？」

  林克微微點頭，雖然他也不想說大話，但他估計現在這個時代，向他一樣瘋狂渴求神明本質的人絕對不多。更何況他本人還和墮落之女有過近距離的接觸。

  「神明並非我們認識中的那樣，必須是一個具體的對象。

  在信徒的祈禱中賜予福音的自然女神，也可以同時是這個空間裡的瘋神，這並不矛盾。」

  斯達克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理論，但看林克的樣子，他不覺得林克是在胡言亂語，暫且相信下來，繼續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瘋神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過，確切點說，沒有在我們面前出現過。

  船上的那個超凡對瘋神的存在相當驚恐，而且身上寄生的植株發展的程度也遠超我們。

  我有個猜測。

  瘋神的主要手段應該就是島上詭異的植物，中了陷阱之後我們就會緩緩成為植物的養料，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而大祭司這群人，雖然不知道來歷，但從他們能夠治療污染的手段來看，他們對瘋神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而且有很大概率和瘋神不是一邊的。」

  斯達克點點頭，認可了林克的想法：「畢竟如果他們和瘋神是同一邊的，也就沒必要多此一舉還治療我們了。」

  「我主動接近禮堂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些知情人，了解一下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現在看來，這個大祭司對我相當防備，恐怕不太好入手。」

  斯達克嘴角一勾，沖林克拋了個眼神：「這就是你天真了，只要他願意張嘴，說的是真話也好，假話也罷，都會給我們提供方向。

  反正不管他說的是什麼，我們都不可能直接相信，總得想辦法驗證一下。

  不過恐怕只能你自己去溝通了。

  你說的那種精神影響確實存在，我從見到這個大祭司的第一眼起，就對這傢伙有種莫名的好感，恐怕說不了幾句就會被他反套話。」

  林克定身看著斯達克，要不是兩人已經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他真的要懷疑對方是在騙自己。

  他這副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收到了影響的樣子。

  這裡的精神影響非常古怪，林克也說不準到底是用什麼途徑實現的。

  就算他點醒了銀盔少女，可就算對方幾次嘗試驅散，都沒能起到任何效果。

  他們不是失去了理智，只是單純的覺得大祭司這群人可以信任，基本上對他們毫不懷疑。

  這和他們相信林克沒有任何的矛盾，就很詭異。

  不過一直躊躇下去事情也不會自己越變越好，林克深吸一口氣就直接站起身，朝著坐在禮堂最深處的大祭司走了過去。

  斯達克也嘆了口氣，手指在自己胸口上按了按。

  林克提醒他之前，他還一直堅信大祭司在他胸口掏了一個大洞只是為了幫他清理體內的植物。

  可曜日階級的回覆力，沒道理這麼久了連一點恢復的意思都沒有。

  他的思維幾乎都要分為兩半，一邊在告訴自己大祭司是為了自己好，另一邊在瘋狂的咆哮著，揣測著大祭司種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阿波羅第一時間就靠了過來，扶著斯達克的手臂，有些委屈巴巴的埋怨道：

  「老師你怎麼和林克那傢伙有說有笑的。」

  「怎麼，你自己沒能力還想我幫你找回臉面不成？

  說過多少回了，就算你靠著背後的勢力屈服了所有人，他們也不會對你升起一絲一毫髮自內心的尊敬。

  況且現在的你就是不如林克，這一點我相信你自己也是意識到的，否則以你囂張的信子，不可能只是嘲諷造謠。

  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是好的，可你接下來的行為就太讓我失望了。

  造謠有用嗎？說兩句謊話攪混水就能證明你自己比林克強了？

  聲勢是一拳拳打出來的，不是靠嘴皮子談來的。

  不強就去變強，弱小就去改正。

  輸一次不可恥，我年輕的時候不知道輸給過多少人。

  但輸了之後就不敢正視對方，那就讓人噁心了。」

  說完，他也不管阿波羅有沒有聽進去，直接閉上眼睛就開始調息。

  按照林克的估計，瘋神和大祭司這群人必然有針鋒相對的時候，多回復一點實力，到時候就能多一點底氣。

  不過，神明啊···

  「神明嗎？遠道而來的客人，您為什麼會突然好奇我所信仰的神明了呢？」

  林克露出一個核善的笑容：「我有一個朋友就是自然女神的信徒，她是一位少見的牧風者。

  我從她那裡耳濡目染聽說了不少有關自然女神信仰的事。

  所以就免不了有些好奇，像您這樣久居自然當中的超凡者，應該也是相當優秀的牧風者吧。」

  「沒錯，我們信仰的的確是自然女神，但我得和你說清楚一點，」大祭司聽到林克居然有一個自然女神信徒的朋友，有些感興趣的抬起頭，「我們所信仰的自然女神，乃是橡樹之女。」

  橡樹之女？！這人究竟是從什麼時代來的老古董？

  要知道，神明往往都不只有一個名諱，根據不同的事跡，神明們往往有著堪稱豪華的尊名。

  像自然女神，傳說中她誕生於天地間的第一株橡樹，因此被稱為橡樹之女。

  這個尊名代表著自然女神最為古老的一面，也是她最親近自然的一面，同時，也是她最為尊崇的一面。

  象徵著祂是天地間第一批的神明，是最古老的尊神，即便在神明中也是地位高上的一位。

  不過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這麼稱呼自然女神了。

  原因也很簡單，這是永恆光輝普照萬物的時代，是眾神遵循永恆秩序的時代。

  自然女神地位再崇高，也只能在永恆之下。

  如果不是林克痴迷於研究神明的隱秘，他也不會知道自然女神還有這樣一個尊名。

  但從大祭司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林克卻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之前那位綠裙少女的話。

  「瘋狂，永遠都是個相對的概念。瘋子，只是和你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所以，這位大祭司的眼中看見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世界？

  難道，是橡樹之女主宰一切的世界？！

  這兩天漲了好幾個收藏，挺開心的，謝謝各位能夠點進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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