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獅學派得到了一個資質逆天的學員。」
曜石學派的學派長,被譽為無懈壁壘的卡德奈爾談了談自己手中的信件,嘖嘖兩聲將其丟到一邊。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緩緩站了起來,像是小山一樣魁梧的身軀,表面閃爍著鋼鐵般的色澤。
一個老者坐在他對面,隔著一張桌子,被他身軀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看起來就像是個小矮人似的。
一改當時在在茵圖面前的傲慢,老者怯懦地伸手扣住自己的領口,微微拉扯兩下將衣領拉松,然後才吞了口唾沫:「這是個意外,當時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他通過考核的可能,所以我就···」
「我不想聽任何的理由。」
卡德奈爾的雙眼像是在深夜中鎖死獵物的獵豹一樣眯起,海浪一般滔滔不絕的氣勢不斷從他身上湧出,將老者的脊背壓得更低幾分,背上也微微有些汗跡。
「這確實是我處理不當,但我已經派人去處理這個意外了。」
聽他這麼說,卡德奈爾臉上的威嚴減弱了些許,沉聲坐了下來問道:「實力如何。」
他甚至都沒問老者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去處理這個「意外」。
「只是銀月三弧,但我將誓死面具的子體交給他了,也眼睜睜看著他戴上去了。」
「誓死面具,真不知道當初設計創造這個秘寶的人究竟抱著什麼樣的念頭。」
卡德奈爾嘆了口氣,似乎已經看到了戴上誓死面具的學員此刻的下場。
「您絕對可以放心,有誓死面具的幫助,區區一個銀月階級圓滿絕對不是對手。
為了防止留下什麼痕跡,我還特地親自篆刻了一張流沙之海的魔法捲軸。
絕對萬無一失。」
卡德奈爾雙手交叉撐在下巴上,嘴唇翕動,發出了讓老者滿臉冷汗的聲音:「萬無一失,真是個讓人心情愉悅的詞啊。
但你知道嗎,當你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嘲諷的匕首往往會悄悄從你的身後浮現,給你致命一擊。
如果,那個學員回來了。
你知道該怎麼做。」
老者從內襯的兜里抽出一塊手帕,亂七八糟地在手心捏作一團,苦笑著擦著臉上的冷汗。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真的讓他覺得「萬無一失」的打算,突然讓他有些心裡發怵。
一個銀月三弧的超凡者,再加上一張誓死面具的子體,最後還有一張流沙之海保底,總不至於最後還是失敗了吧?
老者自己都有些詫異自己的慌張,可當時透過影像都讓他無比讚嘆的少年,其英姿卻反反覆覆地呈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良久,他臉色一苦,對著卡德奈爾說道:「我現在就出發前去鋼鐵之翼。如果他回來了,我會另想辦法。」
「你可不是學員,作為導師,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得到塔靈的關注。
如果你親自下場,到時候被塔靈檢測出來,就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學員恩怨就能說得過去的了。
曜石學派都會身敗名裂。
我希望你不是那種蠢豬。」
作為曜石學派的話事人之一,僅次於卡德奈爾的三位重要人物,老者什麼時候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罵。
但現在辦事不利的他,卻也只能點點頭:「我明白了。」
「藍獅學派絕對不能崛起,它必須在今年結束生命。」
「為什麼要這麼急呢?」老者其實對藍獅學派的事不過也是一知半解,此刻感受到卡德奈爾語氣中的強烈堅定,忍不住問道。
「時間,已經不夠了。」
老者聽的滿腦子都是糊塗,但卡德奈爾已經沒有了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擺擺手讓他離開。
不敢反抗的老者悶悶地將自己的滿腔疑問咽了回去,恭恭敬敬地從門裡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
就連鎖芯歸位時都沒發出一點聲音。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角落裡一盆觀賞魚的吐泡聲都聽的清清楚楚。
良久之後,卡德奈爾站了起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邊,盯著窗外人流涌動的駐地,喃喃著:
「神明的時代,錯過了這一次,我可沒能力等下一個眾神的時代。」
代表著神性的光輝閃耀著在卡德奈爾的瞳孔中匯聚,像是漫天星光匯聚成月輪一樣讓人震撼。
只可惜,當他瞳孔中的月輪剛剛凝聚了一半,就後繼無力地破碎消散,而他的眼裡也泛起了一絲不甘。
如果有熟悉神秘之路各個階段特徵的人在場,一定會對卡德奈爾眼中的異象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那是傳說階級朝著神域邁出腳步的特徵。
蔚藍色的空間化作萬千碎片在老者面前綻開,身旁的學員有不少都認出來了這位曜石學派的話事人,非常禮貌地為他讓出了位置。
看著他們低聲下氣討好自己的模樣,放在以往足以讓他帶著舒適的笑意對他們點點頭。
可這一次,不是從何如來的羞惱卻占滿了他的腦袋。
雖然不至於大罵出聲,可他依舊沒好氣的冷哼一聲,轉身消失在傳送光芒中。
徒留一圈莫名其妙的學員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惹得這位話事人如此不滿。
作為曜日階級的超凡者,老者自身就掌握了飛行的能力,可為了儘量保持隱蔽,他還是偷偷摸摸地走出很遠之後,才在一個寂寥無人的小巷裡衝上天際。
穿過白雲千萬,鋼鐵之翼的碩大城牆便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老者伸手在自己臉上一抹,代表著幻想的殘影閃爍,陰沉的面孔頓時就變成了一張看過就忘,隨處可見的普通老者形象。
他咳嗽兩聲,刻意的將身子弄得有些佝僂,然後落在地上對著城牆走了過去。
看著光膜從自己身上掃過,老者眼裡有些厭惡。
要不是因為這個東西,他完全可以自己動手,趁著林克自以為是的闖入深淵戰場,好好讓他認識一下什麼叫做不識時務的下場。
可有了這層掃描,如果他殺了林克,那麼附著在林克身上的塔靈標記,就會在他死亡的時候附著在他的身上。
這是當初日光會的成員對塔靈進行了一定程度修改後設定的規則。
有了這樣一枚塔靈標記的保護,學員受到敵對學派暗害的可能性瞬間下降一大截。
至於學員之間的爭鬥,塔靈標記是不管的。
畢竟從根源上來說,學院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培養能夠和深淵抗衡的戰士,而不是養尊處優的溫室花朵。
用日光會一位成員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人性不值得培養,沒有獸性不能成才。」
競爭,是刻在學院底層的基色。
對著向他靠過來的士兵擺了擺手,壓低聲音嗡嗡道:「不用給我房間,我不在鋼鐵之翼休整。」
說完,他就要從面向深淵戰場的那一面走出去。
他一邊低著頭想著該如何處理「萬無一失」之外的狀況,一邊邁步就要走出鋼鐵之翼的屏障。
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眼前的地面,突然別樣的亮堂,甚至達到了有些刺眼的程度。
老者略有些迷茫地抬起頭,耳畔卻傳來了刺耳的警報聲。
「敵襲!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非駐守人員,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如果有徵用命令下達,希望各位不要讓我們難做!
現在,快動起來!」
一個像是指揮官一樣的男人聲如洪鐘,和警報聲並駕齊驅,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城牆內的一切。
老者呆呆地站在門洞前,透過緩緩落下的閘門,看著地平線盡頭的灰濛濛的直線,眼裡不由地露出一絲喜悅。
魔潮!
這是一種經常性在深淵戰場發生的現象。
因為深淵異類的特殊性,祂面也會在不斷吞噬彼此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強,而等到一些特殊個體的能力超出了當前地域的極限,往往就會誕生魔潮。
越是強大的個體對環境要求就越高,所以新生的深淵異類就必須前往更深處的戰場。
而在祂移動的過程中,或多或少的都會驚動一些的深淵異類。
如果機緣巧合之下,這些深淵異類驚動形成了魔潮,那麼祂們就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最後魔潮內的每一個深淵異類都會喪失判斷能力,盲目的跟隨魔潮衝鋒。
而將敬畏力量刻進骨髓中的祂們自然不會向著深淵戰場深處衝鋒。
鋼鐵之翼就成為了僅有的目標。
每一次魔潮的來臨,基本上都代表著血雨腥風的呼嘯。
那是比天災人禍還要恐怖的存在。
尚且不能脫離步行的銀月階級學員,很難逃脫魔潮的毀滅魔爪。
林克也不例外。
「請你不要在這裡逗留!」
面對士兵的勸阻,老者微微一笑,解釋道:「我是來自學院的導師,實力水準是曜日階級。我希望參戰。」
士兵的眼神有些崇敬,一陣小跑去到指揮官的旁邊,指著老者的方向說著些什麼。
指揮官沉思了一會,然後對著老者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能在學派里混到話事人,老者當然對這座城牆無比熟悉。
現在幾乎已經能夠確定林克必死無疑,他眼裡的城牆一下子就沒那麼枯燥了,反而每一個角落都能勾起他的陣陣回憶。
和指揮官等人前往城牆的頂端,在輝煌的魔法陣光輝下,遠處的魔潮更加清晰了。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擦拭著自己手中的鍊金槍械,等待著魔潮進入攻擊範圍。
老者也被指揮官安排到了一個小小的矮垛旁,給他配備了一個法術放大器。
這是個像炮筒一樣的東西,但它發射出去的東西確實濃縮過的法術。
它可以承受最高不超過傳說階級的法術,將其凝聚為炮彈的形狀將其發射出去。
不但可以將法術的效果進行一定程度的放大,還能極大程度增加法術的射程。
曾經有不少人希望能將這種鍊金裝置小型化,可最後歷經了幾十年的嘗試,最後這個議題還是被放棄了。
表面上這一座炮台不過是它地面上的部分。真正發揮作用的部分全部都在城牆的內部——一座數噸重的神秘萃取儀器。
老者摩挲著炮筒光滑且微微發燙的表面,眼裡難得的升起了些許熱血和暴虐。
自從他成為話事人開始,就已經很久沒有真刀真槍的和這些深淵的雜種幹過架了。
這麼一想,似乎炮筒上的溫熱根本就是自己手心的溫度。
「所有人,做好準備!」
指揮官的眼神比翱翔於山巒間的雄鷹更加銳利,距離在他眼中已經鋪滿了面前的土地。
他突然高高舉起一隻手,身後的傳令官有些緊張地握緊手掌。
烈火之花更盛地獄之中的璀璨,將生命化為死寂血肉的光茫從城牆之上飛射而出,對著魔潮偏中段位置的區域就是一陣掃射。
瞬間就壘起好幾米高的屍堆頓時成為了一道防線,將最前方的魔潮和後方的魔潮畫出一條有些模糊的界限。
炮火轟鳴更盛銀蛇於天際之上的怒嚎,沖天而起的火浪不容分說,魔潮最前端的深淵異類就在悲鳴中化作灰燼。
兩波齊射,效果堪稱絕妙,可魔潮絲毫沒有停滯的意思,反而因為血腥味的瀰漫而更加瘋狂。
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恐懼。
他們手中不斷傾瀉的彈藥散發著和他們心臟一樣冰冷的氣息,飛速地奪走深淵異類的生命。
嘣!
手中的炮筒猛地一陣顫抖,一顆土黃色的炮彈帶著濃烈的神秘氣息,在老者的注視下,精準地落在一頭明顯比其他深淵異類強大的怪物身上。
灰白色的氣息頓時蔓延而上,不過是衝出幾步遠的距離,這頭深淵異類就化作冰冷的石塊。
在後方衝上來的深淵異類推搡中,祂直接碎了一地,融入到腳下的大地中。
這種致命的石化法術不斷從他身側的炮筒中噴出,數十頭深淵異類紛紛倒下,堪稱戰功顯著。
但讓人絕望地是,即便如此,依舊有數百頭甚至數千頭強大的深淵異類在不斷靠近。
「那,那是什麼?」
突然,老者身側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吶喊,讓專心致志尋找目標的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側臉看去,這傢伙一開始明明非常冷靜老練,為什麼現在會一臉蒼白?
沿著他的視線望向半空中,老者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之前他就覺得周圍環境中的亮度有些不同尋常,但一開始他並沒有在意。
可現在將視線轉向頭頂,這才發現了異狀。
在太陽的掩護之下,一顆隕石般的岩漿火球正緩緩下落,而目的地赫然就是鋼鐵之翼的前方。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釋中,指揮官面色不變,從懷中掏出一塊徽章。
金黃色的不朽光輝瞬間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岩漿火球有些憤憤不平地加快了速度,狠狠砸在光輝屏障之上。
好似世界崩裂一般的景象在上空綻放,腳下的鋼鐵之翼傳來的平穩卻讓人無比心安。
沒有人懷疑這面屏障會在岩漿火球的撞擊下崩潰,這可是永恆教會的最高成果之一,堪稱能夠隔絕末日的【黃金輝光】,真正的神域法術。
終於,在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辦法突破之後,岩漿火球沿著城牆的弧度緩緩滾落,最後砸在鋼鐵之翼的城邊。
「結束了?」
有人情不自禁的呢喃,但老者卻只是搖了搖頭。
什麼結束了,這才剛剛開始呢。
伏在深坑中的岩漿火球突然發出一聲咆哮,熾白色的身軀頓時扭曲變形,最後化作一個異狀的人形,高度和鋼鐵之翼簡直不相上下。
噴吐著火舌的頭顱中,無盡的怨恨化作森冷的視線,仔細掃過城牆上的每一個人,然後高高舉起了右手。
熔岩匯聚拉伸,化作一柄輝煌之斧。
這一次他學聰明了,沒有直接對城牆上空進行攻擊,黃金輝光的防禦根本不是他能擊破的。
可他有其他的辦法。
斧刃裹挾著閃爍雷霆,在轟鳴聲中落在城牆牆角的位置。
泥土爆碎,牆角處更深處的地基微微顯露,而岩漿巨人也在所有人嚴峻起來的目光中,露出了一個興奮至極的微笑。
智慧型!
指揮官心頭一陣陣的發冷,自從他駐守鋼鐵之翼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智慧型。
這種類型按理來說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深淵戰場腹地之外的地方。
雖然就算任由岩漿巨人這麼砸下去,大概率也不會傷到城牆的根基,但怕就怕在祂會想出別的方案。
世界上可沒有不會陷落的城牆。
任由岩漿巨人肆無忌憚的破壞下去,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真的出現致命隱患。
想到這裡,指揮官頓時大喊一聲:「通知騎兵團!隨我出城滅敵!」
隨風飄舞的披風獵獵作響,宣揚著他堅定的決心。
鍊金槍械的效果對岩漿巨人來說可有可無,而鋼鐵之翼也並沒有常駐的傳說階級超凡。
他作為這座城牆的指揮官也不過是曜日階級巔峰。
雖然求助的信號已經發出去了,但想要等到援手至少也要十幾分鐘。
而他,必須要在這十幾分鐘裡控制住這傢伙的行動。
否則再讓祂這麼肆無忌憚的破壞下去,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問題。
「這就是你的研究?怎麼看起來這麼蠢啊。
實力都已經奔著傳說去了,結果就知道用一身蠻力亂砸?」
「他們本就是以血肉之力戰鬥的種族,本性殘留之下很正常。
等等吧,這一次,不過是個小小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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