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色染上刀鋒,只有血液能夠平息其怒火。
無息的突刺從零號的手中如同激昂的蜂群,發作漫天攻勢向眼前的男子雨落而去。
這不算是絕殺的招式,但在地下水道的逼仄空間中也足夠造成很大的威脅。
可男人卻連呼吸都不曾變化半點,只是雙手在身前虛推一掌。
鏡碎聲炸裂,一輪氣旋凝聚在他的身前。
零號釋放的突刺被扭曲的氣流帶入氣旋之內,轉眼就調轉方向衝著零號自己殺來。
在她的預想中,這一陣突刺出手,無論如何也能夠讓男人停頓一瞬。
只需要兩秒的空隙,她就可以將自身和陰影連結,到時候不管是想要逃離還是反擊都能夠增加不少的把握。
之前太長時間沒有碰上敵情,零號乾脆就直接退出了陰影狀態。
不是所有人都和林克一樣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自己的神秘,對於零號來說更是如此。
她只能將自己蜷縮成一個球,儘可能躲避突刺的殺傷。
糖果屋的森格爾姐妹其實都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人。
她們本身的天賦都並非偏向她們現在的途徑。
出於某個貴族培養親衛的計劃,被窮苦的雙親賣給貴族老爺的她們從一開始就被「重新設計」。
在那位貴族老爺看來,一隻能夠隨時隨地影隨身側,只需一聲命令就能取走礙眼者小命的親衛,才具有讓他培養的價值。
在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種非人的折磨之後,森格爾姐妹的肉體都被神秘之力扭曲,成為了伴影而生,非人非怪的生物。
改造她們的【鍊金術士】用一種誕生於陰影,狀似麋鹿長著山羊盤角的神秘種之血逐步替代了她們本身的血液。
在他的計劃中,隨著身軀逐步被異化,森格爾姐妹身為人的一面會逐漸被野性吞噬,成為一種可以被馴服的「寵物」。
但這只是那名【鍊金術士】一個人的設想,森格爾姐妹是他第一次的實驗品。
結果是理所當然的失敗,要是神秘種的能力可以這麼輕易被人類獲取,【熔爐騎士】就不會成為讓人望而生畏,甚至被廢除的途徑。
原來的六胞胎變成了五胞胎,零號的二妹和神秘種血液之間的排異性直接耗盡了她器官的生命力。
只是一個晚上,和自己互相依偎的妹妹已經從頭上長出了樹杈一樣的骨角,棕黑色的短毛遍布每一寸身軀。
而活下來的她們也沒能得到【鍊金術士】的認可。
雖然已經擁有了對陰影的親和力,卻也失去了大量的生命力。
而且也沒有實現意志的抹消,無法將她們變成毫無後顧之憂的傀儡。
生命力孱弱,在晉升儀式上的死亡率就會大大提高。
擁有意志,就難以保證她們內心不會暗藏仇恨。
貴族做出了最符合他身份的取捨。
「殺了,另外再找一批人。」
不過是八百盧卡就可以買上一個的奴隸,還沒有到可以讓貴族大人不舍的地步。
至於良心難安的問題,呵。
被剝奪了名字,被冠以劣等品的標籤,森格爾姐妹被貴族莊園裡的男侍帶到了荒野之外。
就算是殺,貴族也不準備隨便一刀斬下她們的人頭這麼痛快。
而是讓侍從在荒野上圈出一塊地,在她們頭上用樹枝做出鹿角,然後放生。
最後以她們為目標組織了一場遊獵。
不少貴族都出現在他邀請的名單上,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非常自然的加入到這場別開生面的狩獵比賽。
而那些被獵奇心理驅動的商人、平民也可以加入到圍觀的行列中。
只需要一張五十盧卡的門票,就能夠看見稚嫩的少女衣衫破碎,逃亡山林之間。
而參賽的貴族可以一箭射穿她們的胸膛,也可以抓住她們任意發泄自己的情緒。
一切都是被允許的。
她們只是「獵物」,不存在人格,自然也就不用講人權,遑論人性。
莉亞一直覺得零號總是非常陰沉,簡直就把「關鍵時刻我必留一手保命賣隊友」寫在臉上。
可店長卻出奇的信任這群姐妹。
沒有這種經歷的人很難去理解,但店長確實在第一次和她們相遇的時候就意識到她們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那時,呈現在店長面前的,時用牙齒做武器的少女。
她伏倒在一個男人的屍體上,一遍又一遍的撕扯他的喉嚨。
整根脖頸都被她用嘴咬的碎爛,可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的清冷平靜。
而她背後的少女們亦是那樣的寂靜而沉默。
意外闖入這片非人狩獵場中的店長,很清楚她的眼神。
那不是被憤怒燒壞了頭腦的眼神,也不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眼神,更不是崩潰之後喪失理智的眼神。
這是絕對的理性。
她咬了,只是因為只有她毫無威懾力的纖潤雙唇可以觸碰到這個獵人的喉嚨。
她一遍遍的咬了,只是為了能夠營造一種猛獸出沒的假象,用儘可能慘烈的現場去喚醒其餘獵人的恐懼,為自己和妹妹們爭奪喘息的空間。
從那一天起,零號本以為再也沒有人會提起劣等品的標籤。
因為當初涉事的所有人都已經死在了她和店長的手中。
所以,面前這個人,這個墮落之女的信徒,究竟是誰?!
「影血之子,」男人的語氣中有些莫名的感慨,「當初要不是靠著從你們身上得到的經驗,我也不會這麼簡單就成為崇高之墮落的信徒。」
零號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暗中後退的步伐頓住了:「你說什麼?」
「當初我的導師夢寐以求的技術,將人改造成影中猛獸的手段。改造的對象,就被稱為影血之子。」
男人搖晃著身軀向零號緩緩靠近,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某種充滿缺陷同時象徵著探索者奇思妙想的道具。
「後來我將這份技術上交給了墮落之女,得到了他們的看好。
這不,成為了聖子的親隨。」
零號不打算撤了,她深吸一口氣,感受森冷的空氣將內臟的顫抖平息:「你是當初那個學徒。」
「沒錯沒錯,」男人微笑起來,為零號的回答鼓掌,「也沒有那麼劣等嘛,至少比你那個妹妹好多了。算起來你不應該早就死了嘛,居然還晉升了。」
「別提我妹妹。」
「哦,」男人將身體前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我也懶得提那種垃圾。」
風,動了。
水道中殘餘的積水被零號疾馳而過的身影拉出一條雪白的水浪。
男人笑聲的尾音還在他的口腔里迴蕩,冷冽的刀鋒已經出現在他的瞳孔前。
太快太快,當男人差距到零號靠近,釋放出影鏡的時候,零號的身影已經越過了影鏡成型的位置。
她面無表情,卻比任何一種憤怒都更加讓人心顫。
「我說,別提我妹妹!!!」
神秘之力在零號的身軀上絲絲纏繞,像是一群隨著她一起前來復仇的怨魂。
距離太近,男人也沒辦法把影鏡發揮到這麼絲毫不差,只把零號傳走而不帶走自己。
隨手把玩的小白鼠突然變成了下山的猛虎,記憶中留下的習慣讓他錯過了擊敗零號的最好時機。
更為可笑的是,兩人靠近的這段距離中,還有幾步是他自己走的。
想要仰頭躲過零號的鋒芒,可一聲從莉亞口中傳出的尖嘯幾乎要碎裂他的大腦。
思維被打斷,男人的身體不由得停頓一瞬。
而就是這一瞬,死亡的氣息已經纏繞在他的頭顱之上。
刀光閃過,一條橫貫男人雙眼的猙獰刀痕將他的眼球徹底斬斷。
位於中間的鼻樑骨都被切斷,從鼻孔中流出兩條血痕。
其實零號方才完全有能力直接打碎眼眶後的蝶骨,把他的大腦幹淨利落的分成兩半。
但現在,她還不想殺他。
就像當初那些不願意直接殺了她們的貴族,有著一樣的道理。
太便宜他們了。
「你很驕傲?」
刀痕綻放在男人的腳踝上,直接挑斷了他雙腳腳筋。
「靠折磨我們得到的經驗,從墮落之女那裡得到重用一定讓你很滿足吧。」
雙刃交叉上撩,男人捂著眼的兩條手臂就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肉相連。
「玩弄生命是不是很快樂?」
膕窩被匕首深深插入,動脈都被攪碎,鮮血橫流。
渾然不顧男人的哀嚎,零號表情冷靜的嚇人。
「我明白,因為我也很喜歡這種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