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平定草原（3）

  趙王昇十一年正月二十五，草原初定。

  來自齊國的糧食還未送到，趙景裕先行做主，將囤積在長城要塞中的軍糧拿了出來，暫且分給那些已經斷糧的樓煩部族解燃眉之急。

  說一千道一萬，再怎麼美好的前景也沒有擺在眼前黃燦燦的糧食更有說服力。眼見趙國三公子果真言而有信，草原上的各部族更加信服，最後一絲作亂的可能也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貢睿全權接手了趙景裕留下的爛攤子，每天都要忙活到深夜——可想而知，趙三看著這位趙王派來監視自己的老師有怎樣的感激之情。

  正月二十五，各部族首領齊聚白祁山。

  數萬趙軍將士在白祁山腳下列陣，來自各部族前來觀禮的人更是人山人海。雖然還處在寒冬，但這般熱烈的氣氛卻多多少少地化解了些許寒意。

  除了在白祁山鏖戰時，已經與盟的十七個樓煩部族，剩餘的一百六十餘個部族首領均親自到場，在白祁山與趙景裕會盟。

  銅柱刻字，還是熟悉的流程。相比於上次在惡戰中的簡短會盟，這次的儀式顯得更加莊嚴宏大，也更加繁瑣。僅僅是第一個流程，便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和上次趙景裕主持的一切從簡的儀式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好在這次會盟儀式，是由趙景戎和貢睿二人操持，並不需要一心躺平的趙三公子如何操心。

  從長遠的視角來看，這次會盟相當於雲中戰役的一個句號，也相當於北方盟約的一個新起點——戰亂頻仍的荒蠻時代已經過去了，雲中之地在肉眼可見的未來，都會是趙國安穩平靜的後花園。

  再加上正在源源不斷運送到各族的糧食救濟，草原上可謂一片歡騰。白祁山四周，樓煩各族的觀禮人群歡呼雀躍，能歌善舞的草原人輕鬆地編出了許多歌謠，傳唱著對趙國和北方盟約的歌頌。

  白祁山外圍，突然響徹起如同海潮一般的馬蹄聲，一大團黑雲席捲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幾乎打斷了山腳下樓煩各部族的慶賀之聲，所有人又揣揣不安起來——久經戰陣的樓煩族人很清楚，這是上萬騎兵一齊衝鋒才能發出的聲音。

  正在白祁山巔觀禮的車錯眉毛立刻皺了起來：「沒有我的命令，雲中精騎為何出動？」

  白祁山上對冗長的典禮昏昏欲睡、正在閉目養神的趙景裕突然睜開了雙眼，從暖和的火爐前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一直默默關注趙景裕的高栩立刻起身，跟在了趙三公子的後面，有些擔憂地道：「公子……」

  趙景裕並未答話，登上了自己那輛獨特的青銅王車，高栩躊躇片刻，咬了咬牙，翻身上了王車的駕乘位，攬起韁繩：「駕！」

  主僕二人駕著王車駛出了白祁山，停在了山下的空地上。

  席捲的黑雲如同疾風驟雨般奔涌而來，離得近了，可以看得清楚，正是一萬名彪悍的騎兵。密集的馬蹄重重地踏在地上，敲打得整座白祁山都在微微顫抖，騎兵大軍的身後，積雪和泥土混雜著草根，被高高地拋在天上。

  只有直面成千上萬騎兵的衝鋒，才能真正地體會到這是怎樣刻在血脈里的恐懼！

  一萬雲中精騎在墨野的帶領下，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徑直撲向雪原上趙景裕孤零零的王車！

  「公子！」高栩已經青筋畢露，手裡的短劍已經拔了出來，半側著身子護在手無縛雞之力的趙三公子前面。

  趙景裕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身形並沒有一絲動搖，直面上萬騎兵狂風暴雨一般的衝刺！

  墨野驅馬在前，正是這一萬騎兵的箭頭。距離越來越近，墨野分明已經看見了佇立在王車之上，面對成千上萬騎兵衝鋒所指，表情卻頗有些無動於衷的趙三公子。

  疾速馳騁中的墨野皺了皺眉毛，雖然有些不忿，也不由道一聲『好膽識』。

  墨野大手一舉，上萬雲中精騎默契地一齊勒起戰馬，在如此高速的衝擊下，樓煩精銳騎兵表現出了驚人的騎術和控制力，前排的戰馬齊刷刷地人立起來，一片『希律律』的馬嘶聲。

  此刻的墨野，距離趙景裕只有二十步的距離！只要再差池毫釐，上萬名騎兵組成的洪流便會將趙景裕的王車淹沒。

  趙三公子無動於衷，眼眸微閃，臉上滿是冷色。

  墨野動作利索地翻身下馬，大步上前，並不理睬一側高栩已經亮出來的劍鋒，在趙景裕面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親吻著趙三公子腳前的泥土：「雲中精騎副將墨野，參見三公子。」

  趙景裕輕輕頜首，對墨野的動作並不意外：「起來吧。」

  墨野再次叩首，便從地上站起身來，由衷地欽佩道：「公子好膽色！」

  即便是明知墨野的一萬騎兵不會對自己不利，也鮮少能有人面對上萬騎兵的疾速衝刺而面色不變——單從趙景裕方才的表現，便引得了墨野由衷的敬服。

  更何況，這位小公子竟然能如此篤定墨野的騎兵不敢對自己不敬——這讓墨野欽佩之餘，又很是有些羞惱。

  趙景裕：「都收拾好了？」

  「其餘人已經按照貢睿大人的安排，先行進入長城以南了，」墨野有些惆悵地恭順道：「這一萬騎兵，便是我族的所有精壯男子了……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騎士，還望公子善待。」

  念及此次與進入長城以南的那些族人一別，便是二十年之久，墨野心有戚戚。

  「既然進入我大趙的疆土，那便是我趙氏的子民，」趙景裕沉聲道：「對於你那些族人，我定然會好生安排，無須你掛念。」

  墨野垂首稱是。

  白祁山上突然門戶大開，趙戎渾身披掛，領著數萬趙軍將士乘著戰車，以戰鬥隊形直撲而下，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殺到了趙景裕的身邊，與墨野身後的一萬騎兵對峙。

  趙戎左手握劍，右手持盾，戒備地盯著墨野，有些緊張地關心趙景裕道：「三弟，沒什麼大礙吧？」

  不待趙三回話，便見墨野垂首道：「長公子不必憂慮，如今的我是雲中精騎的副將，不是王族的族長了。」

  言罷，墨野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了趙景裕。

  趙景裕微微一笑，再次承諾道：「本公子一言九鼎——二十年後，爾等回歸自由身，自會與族人團聚。」

  白祁山四周，早就揣揣不安地注視著這邊動靜的眾人見墨野並無逾越之舉，紛紛歡呼了起來。

  雲中邊患，已然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