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平定草原

  黎明將至，正是雪原上最黑暗的時間。

  樓煩王城內，卻是亮如白晝——閃爍跳動的火光席捲了全城。雖然大部分敵人已經放下了武器，但在某些角落裡，還隱約有兵刃相擊以及呵斥和怒罵的聲音。

  火焰閃動之中，墨野低垂著頭，身後的幾個樓煩王族武士默默扛著墨蘇棄的屍身，來到了趙景裕的面前。

  趙三公子雙眼微眯，身後的高栩和一眾趙國武士嚴陣以待，防備墨野一行人可能的突然發難。

  趙景裕眯眼道：「墨野，我們又見面了。」

  墨野將墨蘇棄的屍身放在地上，自己也跪地叩首：「公子，王族請降……望趙國開恩，留我族婦孺性命。」

  趙景裕身後，薛爾麗特族、達里爾族等眾多簽署北方盟約的樓煩首領上前一看，回頭衝著趙三公子點頭確認道：「盟主，確實是墨蘇棄的屍身。」

  趙景裕輕出一口氣，這個騷擾雲中多年的草原梟雄終於授首——直到真正確認了墨蘇棄這個狠人沒能逃出趙軍的包圍圈，趙三才能放下心來。

  只有將這賊酋的屍身帶回邯鄲，此戰才算得上是一場全勝。

  趙景裕看向跪地垂首的墨野，一時犯了難。

  按趙三的想法，墨蘇棄這個草原上的梟雄莽漢一定是寧折不彎，而且墨蘇棄也必定自知自己不會得到趙國的再一次原諒，因此一定會帶著樓煩王族和趙國聯軍對抗到底。

  實話說來，趙景裕本身也確實沒打算放過樓煩王族——他有心用這一族的徹底滅亡，來為其他那些已經臣服的部族敲響一個警鐘。

  這不單單是殺雞儆猴——政治的智慧便是拉攏大多數，打擊一小部。因為墨蘇棄的一意孤行，王族在草原各族心中已經是獨夫，徹底消滅他們不至於令其餘各族心懷怨恨——既能解決後顧之憂，又能平息各族怒火，更能為趙國在草原上立威。

  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趙景裕眯著眼睛，冷漠道：「墨野，爾族屢犯大趙邊境，此次更是倒行逆施，悍然逼迫各族犯我大趙疆界，罪不容赦——先前在白祁山投降，還有一線生路。如今我聯軍已然全勝，你的投降不覺得太晚了嗎？」

  趙三公子身後，一眾部族首領如釋重負——只要趙景裕定下了各族是受了墨蘇棄的『逼迫』這個基調，那麼他們就能放下心來。

  墨野以頭觸地：「公子，草原人有一句諺語——『胸懷寬廣像大草原一樣的人，不會罪及仇人的妻女』。我族知罪，情願受罰，只是婦孺無辜，還望公子網開一面，留下彼等性命。」

  墨野身後，其他的王族武士也紛紛跪地叩首：「我等甘願引頸受戮，只求公子放過我等的家人。」

  一時間，黑壓壓的漢子跪倒了一大片，全都長跪不起。

  即便是趙景裕身後那些與墨蘇棄結下深仇大恨的部族首領，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薛爾麗特一族選出的新族長卓爭是個年輕人，眼看著有著悠久歷史的樓煩王族即將族滅，有些不忍地對著趙景裕輕聲道：「盟主……」

  趙三公子皺起了眉毛，若是墨野昂聲受死，那麼趙景裕當然不會客氣，立刻便會將已經沒什麼反抗之力的王族屠戮殆盡，給草原上的各族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但眼前這廝毫無抵抗之意，只是不斷地哀求聯軍放過他們族中的婦孺——眼下就連與王族結下血海深仇的薛爾麗特族都動了惻隱之心，這讓趙三公子一時間無從下手。

  趙景裕沉吟良久，墨野和身後黑壓壓一大片王族人都跪在地上不斷用力叩首，以致額頭上都磕出了鮮血。

  也有老弱婦孺從營帳中走出來，跪在外圍哭天抹淚。

  ……

  良久之後，趙景裕皺了皺眉毛，終於做出了決定：「墨野，你想要北方盟約放過爾族，本公子願意給你一條生路，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墨野大喜，抬起頭道：「公子仁厚，只要部族能夠延續下去，對我等的任何懲罰都可以接受。」

  「爾族在墨蘇棄的帶領下，多年來圖謀不軌，屢次犯我疆界，此戰更是侵害了趙國和所有草原部族的共同利益……本公子原本打算斬草除根，將爾等通通殺盡，如今爾等誠心臣服，便給你們一個機會。」

  「懇請公子明示改過之法。」

  趙景裕沉思片刻，沉聲道：

  「墨蘇棄悍然破壞和平，因一己之私試圖阻礙北方盟約大業，其罪令人髮指。如今雖然已經授首，但爾族仍需懲戒，以撫慰各族之心。」

  「其一，即日起爾族解散，族人要向草原各族認罪，爭取各族的原諒。各族要清點此戰的損失，無論十年百年，你族後人都要予以賠償。」

  「其二，爾族精壯男子隨同墨蘇棄在草原上征戰多年，血債纍纍，縱然可以活命，也要贖罪——整編你族的所有騎兵，混入其餘各族的勇士和趙國武士，共編為一萬騎兵，號為雲中精騎，嚴格訓練，無條件地為北方盟約征戰二十年。」

  「其三，既然爾族的精壯男子都去打仗了，為保爾族老弱婦孺能夠生存，可將彼等遷入長城以南，與趙人分散雜居，由地方官提供農具種子、指導耕作技藝，以種田桑麻為業。」

  趙景裕頓了頓，又道：「二十年後，爾族的騎兵可以卸甲歸田，爾等可以重新組建成為一個部族，和其餘各族一樣銅柱勒名、加入北方盟約——只是不得再以王族自居。」

  墨野聽得仔細，雖然趙景裕的要求苛刻，他卻沒有什麼談判的籌碼，於是叩首道：「跪謝公子開恩，我族謹遵上國旨意。」

  趙景裕輕輕頜首，又看向其餘的部族首領：「我這般安排，爾等可還滿意？」

  各族首領為之咂舌——這位趙國的小公子下手不可謂不重，竟然要墨野一族要賠償各族所有的損失——恐怕這要賠上整整數十年。

  而且，墨野一族的族人，無論是精壯男子還是老弱婦孺，都相當於要免費做二十年的苦力。

  如此懲戒，就連此戰中受難最大的薛爾麗特族也覺得有些偏重了——各族首領紛紛點頭，表示認可了趙景裕的懲戒，同意放過墨野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