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親善的部族

  等到溫吞吞的太陽散發出來的陽光重新照射在這片充斥著殺戮與死亡的雪原上時，樓煩大營里的慘狀已經是不忍卒睹。

  樓煩士卒和那些沒有鼓起勇氣逃跑的奴隸們從臥榻爬起來，走到室外，驚奇地發現幾乎每個角落裡都有乾涸的血跡。大營外側的木樁上掛滿了腦袋——都是昨夜試圖逃跑卻沒能跑掉的可憐蟲。

  這些作為警告的腦袋足有上千個，於是整個樓煩大營里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和昨天不同，今日從白祁山大營中走出來的奴隸更多了——相比於那些不幸的腦袋，這些僥倖成功脫逃的人看起來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白祁山外側，大聲宣示投降言論的幸運兒足有近五百人，發出的鼓譟聲明顯比昨天要大了很多。

  「兄弟們，這邊有吃有穿啊，看！這些黃燦燦的糧食都是三公子給我們的……」

  「趙人不會用鞭子抽打我們！不會用彎刀教訓我們……」

  「趕快跑吧！他們總不會抓到我們所有人！」

  「留在那邊必死無疑，趁夜逃跑還有一線生機！」

  除了這些勸降的話之外，偶爾還夾雜著一些針對樓煩王墨蘇棄一脈的人身攻擊——被壓迫已久的奴隸們肆無忌憚地吶喊著草原上最惡毒的詛咒。這些罵詞顯得十分骯髒，就連趙景裕這個曾經混跡於各大知名網絡論壇、自認百毒不侵的傢伙都頻頻皺眉。

  最引人注目的是十個樓煩人，他們站在勸降大隊的最前面，鼓動樓煩大營中的其他樓煩人也像林胡人一樣趁夜投降。

  「我認得他們，他們是薛爾麗特一族的人，」有手握彎刀站崗的樓煩人目瞪口呆地道：「趙國人連我們這些樓煩人的投降都願意接納嗎？我之前還以為他們要殺死所有狼神族人！」

  眾多樓煩人面面相覷。

  除了樓煩王一脈的樓煩族人之外，此地的大多數樓煩人都知道自己部族其實是被脅迫出兵的。將近二十天的對峙和血戰，樓煩人傷亡慘重，導致他們對這場本就是被逼無奈才參與的戰役更加抗拒。

  明明可以簽署趙國提議的北方盟約，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救急的糧草，還能建立長久的貿易和合作……為什麼一定要打這一仗？

  定然是墨蘇棄的私心所致！墨蘇棄為了鞏固自己在草原上說一不二的霸權，罔顧其他狼神部族的生死，執意要與趙國開戰。

  薛爾麗特一族的下場便是明證！

  大家都有妻兒老小，如果不是沒有退路，誰願意為墨蘇棄這個混帳東西送死？

  如果樓煩人也能得到趙人的優待的話……

  ……

  數日之後，白祁山大營。

  趙軍中軍大帳之中，各級將校均在。除了這些頂盔貫甲的趙國將軍外，營中還有不少身著皮毛襖子的陌生漢子。

  這些陌生面孔一個個膚色黝黑，很多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因為常年拉動弓弦顯得有些畸形——顯而易見，這正是一群不折不扣的草原大漢。

  子公於滿臉紅光，顯得十分興奮，衝著趙景裕深深一拱手，絲毫不加掩飾地拍著馬屁：「三公子所定攻心之策，如今已取得偌大戰果。公子神算妙計，我等敬服。」

  帳中的眾人也紛紛稱是，對趙三公子的算計甘拜下風。

  就連趙景戎這樣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者，也不得不承認趙景裕的攻心之策已經徹底瓦解了墨蘇棄的大軍。面對趙景裕投來的笑吟吟的目光，趙戎嘆了口氣：「此等戰法……末將此前聞所未聞。」

  列國之間爭雄爭霸，在戰場上死命拼殺，即便中間有再多曲折，最終還是要落實到將士們一刀一槍地拼鬥上。

  至於像趙三這樣，輕而易舉地瓦解了墨蘇棄五萬大軍的攻心手段，確實令趙景戎別開生面。

  僅僅十日功夫，墨蘇棄發動了五六次拼死進攻，結果士氣低迷的樓煩大軍無一例外地敗退下去，平白丟下了許多屍體。與樓煩大軍的日薄西山恰成對比的，越來越多的敵人來到趙景裕的大營投誠。

  甚至形成了這樣一個規律：白晝的時候墨蘇棄發動的攻勢越兇悍，晚上趁夜投降的人便越多。

  這其中不僅包括那些在樓煩大軍中充當奴隸兵的林胡人，甚至還有越來越多純正的樓煩族人。

  面對這些來投降的樓煩族人，趙景裕收繳了他們的武器，給他們劃定了宿營的範圍，隨後也為他們提供了與那些林胡族人一樣供吃供住的優待。

  截至目前，趙三公子已經收容了近一萬五千名林胡人和四千多樓煩人，讓原本空曠的白祁山大營如今顯得頗有幾分擁擠。

  中軍大帳中，那些身著厚實皮襖的草原大漢一個接一個地跪伏在地，按照草原部族特有的儀式親吻趙景裕腳下的土地，表示對趙國和趙景裕的效忠。

  高栩和子公於一左一右站在趙景裕的身後，頗有幾分緊張地注視那些樓煩漢子的一舉一動。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些樓煩人都是真真切切地厭倦了為墨蘇棄打仗，再也不願意面對趙景裕麾下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割草殺戮的連弩車了。

  「薛爾麗特一族，願向趙裕公子效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如違此誓，願受狼神詛咒，永生不得登長生天。」已經完全沒有退路的薛爾麗特一族率先效忠。

  「諾因加爾一族，願向趙裕公子效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同樣在這場戰役中犧牲慘重的諾因加爾一族緊隨其後。

  「蘇白一族，願向趙裕公子效忠！」這一族正是當初春平君趙平禹私下裡告訴趙景裕，眾多親善趙國的樓煩部族其中的一個，眼下出現在此地並不令趙三意外。

  「薩拉蓋拉一族，向趙裕公子效忠……」

  「因多摩一族，向趙裕公子效忠……」

  ……

  十七個草原大漢代表著十七個樓煩部族，紛紛向趙景裕表示了臣服。趙三公子微微一笑，坦然收下了眾人的效忠。

  「諸位英雄都起來吧，」趙景裕伸手作虛扶狀：「明日便是本公子先前所約定的一月之期，趙裕將親自主持北方盟約的簽約儀式，與諸部族在銅柱上刻字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