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攻心成效

  就在墨蘇棄在一眾樓煩高層首領面前凶相畢露的同時，樓煩大營里窩在角落裡的奴隸營區，有一群奴隸正聚集在一個雪屋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竊竊私語。

  「王子殿下，時機已經成熟了。」有一個奴隸按捺著激動，低聲說道。

  為首的奴隸赫然便是隱姓埋名的林胡王子義盧，此刻雪屋中的所有奴隸都面帶潮紅頗為亢奮，只有義盧以手撫額，顯然還在冷靜地思考。

  「王子殿下，經過我等這麼多天的煽動，所有奴隸都已經對樓煩人心懷不忿。今日一場大戰，就連那些樓煩族人恐怕也對墨蘇棄一脈起了嫌隙……正是我等開始行動的大好時機！」

  也難怪這些奴隸如此激動——他們都已經知道了自家王子已經有了趙國這座靠山。等到打贏樓煩人之後，這些奴隸們不但可以重新成為自由人，更可以藉助趙人的東風扶搖直上。

  義盧經過多年奴隸生涯的打磨，心志極為堅忍。雖然其他奴隸都在鼓譟，但義盧卻緩緩搖頭：「不可，時機未到。」

  有的奴隸著急起來：「殿下明鑑——眼下樓煩人士氣低落，各部族如同一團散沙，我等藉機舉事，裡應外合之下，必定大勝！」

  義盧看著這些急吼吼的部下，心中卻有另一番考慮。

  當初趙景裕定計，已經預料到了樓煩人在傷亡慘重之後一定會軍心浮動，屆時義盧便可以煽動早已心懷不滿的奴隸們在樓煩大營中作亂——只要拖延片刻，白祁山趙軍便會大舉進攻，裡應外合之下，爭取一舉拿下墨蘇棄。

  樓煩人軍紀不嚴，再加上今日新敗，軍心浮動，數萬奴隸在義盧等人的領頭下趁機作亂，趙國公子裕之計確實有很大可能性能夠奏效。

  但如此一來……手無寸鐵的奴隸們在驚怒交加的樓煩騎兵全力鎮壓下，將會可以預見地傷亡慘重。

  等到這邊戰事結束，按照義盧和趙國公子裕的交易，下一步趙軍便會協助義盧回到樓煩草原上爭位。

  這些同為奴隸的林胡族人，在此戰之後必定會成為自己的羽翼勢力，隨同自己回到林胡草原與其他勢力爭霸——若是奴隸們在此傷亡過大，那損失的可都是自己以後的嫡系力量。

  沒了嫡系力量，即便義盧在趙人的協助下坐回了林胡王的寶座——也只不過就是個傀儡罷了。

  即便是最後要心甘情願地當趙景裕的狗，義盧也要做最兇惡的那條惡犬，絕不甘心當一條被拔光了牙的觀賞犬。

  再說，此時樓煩人雖然已經有了離心離德的跡象，但畢竟還未完全崩潰。此時舉事，雖然成功率不小，但也有失敗的風險。

  ……

  義盧心下定了計議，便對眾人道：「此刻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再等等看，樓煩人會露出更大的破綻的。」

  一眾奴隸有些失望，卻只能俯首稱是。

  義盧卻陰狠一笑：「雖然還不到舉事的時機，但我等也可以做些小動作，加速樓煩人崩潰的進程。」

  「殿下，計將安出？」眾人再次興奮地湊了上來。

  「今夜告訴那些奴隸們，明日墨蘇棄要逼迫他們送死，爭取鼓動部分奴隸趁夜投降。」義盧狡黠地笑笑：「只要有人開始投降，那麼樓煩大軍崩潰的速度便會大大加快！」

  所謂投降，其實講得是一個破窗效應——若是先前沒有投降的例子，那麼就極難出現第一個有勇氣投降的人。但是一旦有人帶頭投降，又沒有被懲處……那麼在此之後接二連三的投降便會像滾雪球一般。

  後世的很多戰例都說明了這一效應：一開始只有星星散散的逃兵，但只要開了這個頭，又沒有及時遏制……便會最終演變為『成建制』地投降。

  ……

  「聽說了嗎？明天墨蘇棄將會繼續讓我們去送死，來消耗趙人的箭矢！」

  「我聽說明天他會有計劃地把我們全都派上去送死！」

  「我也聽到了這樣的說法——據說是糧食不多了，墨蘇棄下了嚴令，要把我們這些奴隸全部清除掉！」

  「對！如果我們不去送死，那些樓煩騎兵也會將我們殺死……這樣就會省下很多糧食了！」

  謠言的傳播有著一個普遍的特點：大部分人都只會傳謠，而不會去思考這樣的流言是由何而來——墨蘇棄在中軍大帳里下的命令，怎麼可能會有渠道能傳播到這些低賤奴隸們的耳朵里？

  沒有奴隸思考這個問題，他們只會在傳播的過程中不斷為這個謠言添加細節、增加其真實性，最後這個謠言會變得堅不可摧。

  奴隸們聽著越傳越可怖的言論，一個個臉色煞白——對於墨蘇棄要將奴隸們通通弄死以節約糧食的說法，這些奴隸們深信不疑。

  首先，墨蘇棄缺糧，否則不會讓自己這數萬奴隸每天憑藉挖草根勉強果腹；其次，墨蘇棄素有心狠手辣的梟雄形象，完全有可能會狠下心來下達這樣的命令。

  奴隸們絕望了，有的奴隸已經開始跪在地上哭泣：「鷹神在上，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妻兒了……」

  「各位，各位！」義盧麾下的奴隸們再次開始發力了：「安靜！我等與其明日引頸受戮，不如今晚便趁著夜色逃出去！」

  「我等沒有糧食，更沒有禦寒的衣物……在這茫茫雪原之上，就算逃出這片營寨，又能躲到哪裡去？」

  「投奔趙國人！」突然有人靈光一閃，「我之前已經被趙國人俘虜過一次了，趙國的那位小公子對我們禮遇有加。我等去白祁山投降，趙人一定不會加害於我等！」

  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話音剛落，義盧安排的託兒立刻站起身：「就這麼辦！反正留下遲早是個死，還不如賭上一賭！今晚我就翻牆逃跑，有沒有人一起？」

  ……

  「公子，快起來！」高栩大踏步走入了趙景裕的雪屋，帶進來一股刺骨的寒風。

  寒冷深夜裡，趙三公子被高栩這廝從暖和的被窩裡突然叫醒，不由得眼睛微眯，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

  趙景裕眯眼的表情不但早已給子公於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也讓眼下的高栩頗有些心驚肉跳——眾所周知，自家的這位公子……起床氣可是大得很吶！

  高栩壯起膽子，老老實實地拱手道：「公子，樓煩奴隸兵來降，我等不敢貿然行事，只能請您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