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奴隸義盧（2）

  一名趙軍士卒搬來一席厚墊子，放在林胡王子義盧的身邊。義盧衝著趙景裕拱了拱手：「謝三公子賜坐。」便欣然坐下。

  趙景裕笑吟吟道：「本公子不知王子身份，這些時日頗有慢待，還望王子不要見怪。」

  高栩不易察覺地撇了撇嘴，每次自家這位紈絝公子假惺惺地用文縐縐的語言與人交談，高宗士都發自內心地覺得格外違和。

  義盧：「公子待我林胡族人十分寬厚，義盧感激不盡，豈有見怪之心……」

  趙景裕懶得再和面前這位破落王子兜著圈兒說話，便直截了當地出言問道：「請問義盧王子，有何事教我？」

  義盧倒也乾脆利落，對著趙景裕深深拱手：「敢問裕公子，先前與樓煩部族所定北方盟約之三項利好，可否為真？」

  趙景裕一怔。北方盟約是趙三公子的得意之作，但是此刻在草原上尚流傳不廣——只有少部分上層樓煩貴族才對趙三提出的北方盟約有所耳聞。

  至於具體的三項事項，知道其中細節的樓煩人便更少了。

  就算眼前這位義盧王子身份不凡，但是在樓煩部族裡畢竟只是個隱姓埋名的奴隸，又哪來的門路得知趙三公子的北方盟約？

  義盧倒是心思靈巧，見趙景裕有一瞬間的遲滯，立刻明白了趙三的困惑：「公子有所不知——義盧雖然流落樓煩之地，身份卑微。但在下身邊也有些許親信死忠，獲知一些消息還是不難的。」

  趙景裕暗暗咂舌。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夠知道北方盟約這樣的高層大事，義盧王子暗中的親信死忠絕不僅是『些許』那麼簡單。

  或許，可以借我利用一番？

  趙景裕一邊在心中急速揣摩，一邊頜首道：「不錯，北方盟約三大項：勒柱為盟、利害相契；築城貿易、互通有無；開放長城、自由進出……趙裕以先祖為證，此盟約千真萬確。」

  義盧呼吸急促了些許——身為林胡一族的王子，義盧的目光絕不短淺。

  假如眼前這位趙國三公子能夠擊敗墨蘇棄，那麼樓煩各族參與這北方盟約的簽訂便算是板上釘釘了。而從眼下的戰局發展來看，趙景裕的勝算其實並不小。

  且不提以後樓煩部族能從這北方盟約中獲取多少利益，單是一點事實便明明白白——樓煩人不再與趙國為敵，那麼進攻的目標便只剩下林胡了。

  內亂整整七年，直到眼下還在分裂割據的林胡各部族，拿什麼抵擋號令統一、意志團結、糧草充盈的樓煩入侵？

  屆時只怕林胡的所有草場都要臣服在樓煩騎兵的彎刀之下；所有林胡人都要成為樓煩部族的奴隸！

  義盧身體微微前傾，僅用半個屁股坐在坐墊上，態度擺得十分謙卑：「請問三公子，我林胡部族可有加入這北方盟約的機會？」

  這位義盧王子很清楚，北方盟約對於趙國和樓煩來說，可謂雙贏——尤其對於趙國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趙國人是絕不會放棄落實這項盟約的。

  能夠團結起趙國的北方後花園，又能從貿易中獲得大量好處，還能吸收樓煩人的人口作為耕作的勞動力……要終止這項議程——除非趙人腦子壞掉了！

  也不知提出這項盟約的人到底是邯鄲的那位趙王，還是眼前的這位趙國三公子——真是老謀深算之輩。

  北方盟約對於趙國和樓煩來說是雙贏，可對林胡來說，那便是實實在在的噩耗——義盧實在想不出林胡人有什麼反抗的本錢。

  既然事實已經如此……打不過，那就加入吧！

  ……

  趙景裕對義盧加入北方盟約的請求並不意外，卻沒有急於正面回答。

  趙三公子幽幽道：「林胡部族加入北方盟約的計議暫且不談。趙裕眼下正有一事相求，不知王子是否願意……」

  義盧不假思索，毫不猶豫地道：「義盧願意。」

  趙景裕一愣，雖然自覺能夠拿捏這位林胡王子，但義盧的態度未免也太出乎自己的預料了——這也太配合了！趙三不習慣啊！

  趙景裕忍不住奇道：「咦？你還不知道本公子要令你去做何事，便回答得這般肯定？」

  義盧從墊子上站起身，衝著趙景裕深深一躬：「義盧與三公子在未來的合作還有很多……我知道，以公子的磐磐大才，斷然不會鼠目寸光令我平白送命。」

  「未來的合作還有很多？」趙景裕微微挑了挑眉，心道我怎麼不知道。

  「等到平滅樓煩之後，公子出兵助我一統林胡部族！從此林胡加入北方盟約，同樣尊奉趙國為盟主。義盧統領下的林胡部族願臣服於公子，永不背叛！」

  此言一出，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趙三公子也震驚地動了動嘴角。而義盧出言斬釘截鐵，顯然已經在心裡謀劃了很長時間。

  一側的趙國眾將也無不心頭大震——如果真如這林胡王子所說，趙國先平樓煩，再定林胡……那麼趙國在北方的疆界將會在數年以內拓地千里，疆土面積幾乎翻倍！

  若能吸取樓煩、林胡部族的真心臣服，趙國的國力和軍力都會得到極大提升！

  如此誘惑擺在面前，哪個趙人能不動心？即便是一向不信任胡人的趙景戎，也難以抑制地呼吸急促起來。

  義盧微笑著看著趙景裕，顯然篤定趙三公子不會拒絕。

  趙景裕沉吟良久，緩緩道：「這真的是一個……讓本公子無法拒絕的合作。」

  林胡王子跪伏在地，親吻著趙景裕坐下青銅戰車輪轂前的積雪：「以神鷹為誓，義盧願為公子效勞。」

  趙景裕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義盧的效忠。

  與已經被美好的前景沖昏了頭腦的趙國眾將不同，趙景裕後世見多了大忽悠，眼下很是冷靜——林胡草原亂成一鍋粥，各奪位勢力都是支持者甚眾。即便是趙軍出兵想要協助這位王子登上林胡王位，也難保能順利成功。

  就算真能扶持這位林胡王子上位，那麼要趙國付出多大的代價？多久才能收回前期投入的成本？到時候這位登位成功的王子還會老老實實地當趙人的附庸嗎？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可即便是不考慮義盧嘴裡長遠的美好前景，僅從當前與樓煩的戰局來看——有了這義盧的輔助，也無疑會讓趙景裕心中的克敵制勝的計劃大大提升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