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對峙三日

  一連三日，白祁山大營呈現出一片詭異的祥和。

  或許是第一次交鋒趙軍的連弩給樓煩人留下的回憶過於慘痛，整整三日之內，樓煩人都沒有再對白祁山大營發起過什麼像樣的進攻。三日下來，每日只有少部分樓煩騎兵在大營外呼嘯疾馳，試圖擾亂趙軍的視聽。

  但這樣簡單的疲兵之計顯然不會起到什麼效果——眼下趙軍在白祁山大營內呆的很舒服。

  發現了奴隸兵們堆壘的雪屋十分溫暖舒適，現在兩萬趙國邊軍全數住上了圓頂雪屋。大營外寒風呼嘯，樓煩大軍凍得瑟瑟發抖，而趙軍士卒窩在雪屋內喝著熱水，十分愜意。

  就連趙景裕現在也變得愜意起來——一切都走上了正軌，趙國的將軍們也不用再事事前來請求趙三公子定奪。

  高栩勤快地向爐子中添柴，趙景裕的中軍幕府內再次變得溫暖如春。

  趙景裕很清楚，外面的樓煩人糧草必然不會很充足——否則那些樓煩人聽說自己在一個月之後會提供糧食援助不會那麼激動。

  雖然白祁山大營中的糧草也不是很充裕，但是省著點吃，堅持一兩個月還是不成問題的。除了柴火很是短缺之外，目前的趙軍完全可以安穩地坐在原地等待。

  只要樓煩人糧食見底坐不住了，便不得不發動進攻——屆時趙軍便可以憑藉三公子帶來的連弩狠狠地揍那些樓煩人了。

  ……

  被俘虜的樓煩奴隸們安心地呆在雪屋裡，老老實實地喝著趙軍提供的一天兩頓的稀粥——這粥雖然實在寡淡，但奴隸們已經很知足了。

  要知道，在樓煩部族中，能在寒冷的冬天裡喝上熱粥是十足的奢侈。對於這些奴隸們來說，每個冬天都需要自己徒手從雪地里刨草根來吃。

  眼下有粥喝、有暖和的屋子住、還不用做苦工，這些可憐人還有什麼不滿足？

  雖然有個號稱趙國長公子名字叫趙戎的傢伙，一直都沒什麼好臉色……但那位小公子趙景裕每次來視察，都笑吟吟地對奴隸們噓寒問暖。言語之間，趙國和林胡之間的深厚友誼似乎溢於言表。

  那位小公子每天都至少要來這邊的戰俘營地巡視兩圈兒，短短三天，這位少年公子在奴隸們心中已經很受愛戴。

  最開始這位公子來到戰俘營，身邊還要跟隨整整一隊嚴陣以待的趙軍武士。但現在這位小公子來視察的時候，身邊便只有一個叫高栩的壯漢陪同了。

  有這位滿嘴都是友誼與和平的小公子在，奴隸們的人身安全便無須擔憂……誰願意對這位小公子不利？

  今日趙景裕再來的時候，身後跟了一大群裹得嚴嚴實實的趙軍士卒。這群趙卒也不與奴隸們搭話，來了便開始著手在營中搭建一個高台。

  奴隸們看著這群趙軍士卒乒桌球乓地折騰，眼裡不免又有些擔憂和畏懼——直到那位宅心仁厚的趙三公子出現，奴隸們才放下心來。

  趙景裕所過之處，奴隸們無不雙膝跪地恭敬地問好。

  趙景裕平和地笑著，伸手作虛扶狀。等到所有奴隸都向這邊聚集過來之後，趙三便笑道：「爾等在我白祁山大營之中無所事事，想必每日也十分無聊。本公子謀劃了一個打發時間的辦法，也好供諸位消遣。」

  奴隸們面面相覷，有溫暖的地方住、有熱乎的粥喝……這對於這些食不果腹的奴隸們來說已經是驚人的優待了。

  草原上戰敗被俘的奴隸，誰能有這般待遇？不被樓煩人砍下腦袋祭祀狼神便已經是好運了。

  這位仁厚的趙國小公子不但供吃供住，眼下還要著力於戰俘營的精神文明建設？？

  只見趙三公子面色一正：「諸位本是林胡部族的自由人，卻被樓煩人逼迫，成了被樓煩人壓迫的奴隸，與親人分別，族人慘遭屠戮……本公子為諸位搭此高台，便是為了爾等能在高台上直抒胸臆，告訴其餘同袍自己的悲慘遭遇，揭露樓煩人醜惡的面目！」

  頓了頓，趙三又悲天憫人地道：「爾等放心述說便是，我趙裕會為諸位做主！等到我大趙徹底攻滅樓煩，今後草原上有趙國庇護，爾等之悲慘境遇便不復存在……」

  ……

  冬日的趙國王都邯鄲雖然不及雲中以北那般酷寒，但北風也頗為凜冽。

  趙王趙平昇坐在政平殿裡，懷裡揣著一個小暖爐，身上裹著厚重的大襖。雖然已經做足了禦寒措施，但趙王還是止不住地時不時咳嗽幾聲。

  殿內侍立的群臣聽著趙王時不時劇烈地咳嗽，無不面帶惋惜之色。

  趙王在定陽一戰中負傷太重，雖然眼下已經於性命無礙，卻留下了難以根治的後遺症。

  這位曾經勇冠三軍的趙國第一武士，如今卻十分虛弱，一陣略帶寒意的風便可以讓他咳嗽不止——實在令人唏噓。

  關於雲中、雁門等地的樓煩邊患，也讓這位坐鎮邯鄲的趙王憂慮。雖然樓煩人封鎖了白祁山與長城要塞的聯繫，但是墨蘇棄夜襲白祁山大營的消息還是被趙軍斥候冒死傳回長城要塞，又被信使拼死加急傳回邯鄲——趙王很清楚，眼下的雲中必然已是掀起了一場大戰。

  趙王膝下的長公子、三公子眼下均被困白祁山，麾下兵力不足兩萬——而樓煩王墨蘇棄帳下的大軍至少是趙軍的兩倍。

  白祁山的戰事不光關係到趙平昇兩個兒子的安危，更關係到趙國整個北方邊境的局勢——趙王心中焉能不憂？

  若是白祁山趙軍被樓煩人殲滅，長城防線便會被輕易突破，屆時北方的雲中、雁門、以及邯鄲北部的大片地區都會淪陷，數以萬計的趙人平民將會被嗜血成性的墨蘇棄無情屠殺。

  雖然心中憂急，但是趙王畢竟城府極深——趙三公子嘴裡『表情管理大師』的名號豈是浪得虛傳？

  「諸位大臣，可還有事稟奏？」趙王平靜地說道。

  「老臣有事啟奏……」老丞相趙章喻弓著老腰，拄著自己的龍頭拐杖，晃晃悠悠地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