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回來的那天,是直接去的教會醫院。
可是,唐院長告訴他:「我的女兒已經辭職了,正在準備做你的新娘。」
得到這個消息,楮墨匆忙趕去他們的新房。
說是新房,其實也並不新。
不過,在當時而言,已經是能夠提供的比較好的環境。
彼時,夕陽西下。
時清歡打了清水,正在擦洗地板。其實,地板已經很乾凈了,只是年代久遠,地板縫裡總是很難清洗乾淨。
她也不嫌麻煩,趴在地上一點點的叩著縫裡的灰塵。
噠噠……
楮墨就那麼走了過去,看到她那麼小一點點趴在那裡,雙手動的通紅,鼻尖上卻出了汗。
那麼一瞬,楮墨心上猛的一揪。
就是那一刻,楮墨生出一種感覺……他可以和這個女人,地老天荒!
「綿綿。」
楮墨喃喃著,朝著她張開雙臂。
嗯?
時清歡抬起頭,看過去,夕陽披在他身上,那麼美好。她愣了下,猛地站起來,撲向他!
「……」
她張著嘴,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她是個啞巴。
「傻瓜。」
楮墨輕撫著她的臉頰,「我知道,我都知道……沒關係,我能聽見你在喊我。」
時清歡紅了眼眶,連連點頭。
「委屈你了。」
有多少話語,都包含在這四個字里?
那個時候的時清歡,不會明白,楮墨當時的心情。
他本來可以給她更好的,甚至是這世上女人最好的一切……可是,他卻偏偏選擇留在延邊。
所以,她就只能跟著他吃苦。
但是,不委屈的,真的不委屈。
他二十三歲,她十八歲的那一年,他們結婚了——青春正盛時。
「綿綿,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那些記憶的點點滴滴,一幀一幀回歸時清歡的腦海里!瞬間,擠壓著她的腦迴路。
……
男人,受傷的男人!
時清歡皺著眉,腦袋不停的轉著,兩鬢上冷汗直冒。
霍湛北握住她的手,「清歡,清歡?你怎麼了?」
可是,時清歡像是已經魘住了,壓根聽不到,怎麼喊也喊不醒。
「醫生,醫生?」
霍湛北急的不行,這樣可怎麼好?他不能就這麼把清歡放在這裡!
他得立即帶清歡離開,找更專業的醫生給她好好看看。
「你等著啊,我去安排一下。」
但這裡畢竟是軍區,今晚又出了這樣的大事,霍湛北不敢輕舉妄動,總要去跟慕長青請示一下。
霍湛北站了起來,往外走。
時清歡靜卧著,對外事一無所知,她已經陷在了夢境里。
大雨夜……
男人,不知道哪裡來的男人,就那麼沖了進來。
時清歡害怕的蜷縮成一團,驚慌失措的看著眼前的人。她搖著頭,嘴裡無聲喃喃:別過來,別過來……
她在心裡默念著,楮墨、楮墨,你在哪裡啊?我知道你趕不回來,可是,念著你的名字,會不會有用?
可是,男人滿臉猙獰的笑著:「對不起了,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你就認命吧!」
說著,朝著時清歡壓了過來。
時清歡避無可避,正準備拚死一搏時……
『嘭』的一聲,房門開開了!
她驚愕的抬頭看過去,眼裡透著喜悅:楮墨!
他真的回來了!她就這樣念著他的名字,他竟然真的回來了!所以,楮墨就是她的英雄啊。
可是,楮墨的樣子,怎麼不對勁?
「唐綿綿,我還沒死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找男人了?唐綿綿,你怎麼這麼耐不住寂寞?」
「唐綿綿,你有沒有愛過我?」
面對楮墨的句句質問,時清歡愣住了。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
驀地,她搖了搖頭。
楮墨的臉,徹底黑了下去。
但是,他的情緒,反而沒有剛才那麼激動了。只冷笑著,淡淡道:「正好啊,我也沒有愛過你!唐綿綿,你聽著,你不過是我在戰時所需,男人嘛,總是有需要的!」
時清歡攥緊了雙手,渾身都僵硬了。
「滾!」
楮墨驀地抬手,指著門口。
刀子一樣的眼神,「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唐綿綿,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叫我噁心!」
時清歡渾身一個瑟縮,她滿心的酸楚。
抬起手來,問到:「楮墨,你以後……怎麼打算?」
「什麼?」
楮墨不明白,怎麼在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思問他這種問題?他們都掰了,掰了!她懂不懂?
「你給我滾!」
楮墨氣的臉色鐵青,徑直走到裡間,不多會兒拎著只行李箱出來。
而後,拽著時清歡的手腕,連人和箱子一起,扔了出去。
「滾!」
大門毫不留情的關上了。
時清歡趴在大門口,瞬間,就被大雨淋濕了。
有人走了過來,撐著傘,站在她身後,可是,卻沒有給她撐傘。
那人的身影淹沒在黑暗裡,並看不清。
可是,那個聲音,對於後來的時清歡而言,卻是熟悉的。
「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
時清歡抬頭,看向身後的人。
「他,真的是荔城楮家的繼承人嗎?」
「自然。」
那人冷冷道,「不然,你以為楮姓,很常見嗎?」
「那他……」
時清歡哽咽著,「以後,會回家嗎?」
「當然。」
那人已經不耐煩了,「沒有了你,他就沒有了牽絆……你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你配不上他!他不該留在這個地方,他該回到屬於他的世界里!」
那人瞪著時清歡,「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走?」
時清歡艱難的站了起來,拎著行李箱,沒入了黑暗中。
可是,她該去哪裡?
養父那裡嗎?但,養父本身就是收養她的人,並不是真正的親人。
想到這裡,時清歡像是心被人剜了一樣疼!她失去了她唯一的親人!
時清歡抬起手,擦著眼淚。不哭,不哭……這是她心甘情願的。
那個人說的沒錯,她是個啞巴,是個毫無背景的丫頭,配不上現在的楮墨,更加配不上楮墨原本的身份!
如果,她的離開,可以讓他回到屬於他的世界,那麼,就是值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