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趕來時，時清歡還在架子上調顏料。

「楮墨！」

楮景博小小聲，朝楮墨招手，指指上面。「清歡寶貝在上面呢。」

楮墨已經看見了，過去揉揉侄子的光腦袋。

「嘖，頭髮長出來了……有點扎手，回頭讓寺里的小和尚，給你再剃剃。」

「哼。」

楮景博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你還讓我剃頭，你是打算讓我在這裡做一輩子小和尚嗎？」

嘁……

楮墨無聲輕笑，「去陪你師兄，別耽誤我和清歡寶貝約會，行嗎？」

「唔咕……」

楮景博嘟囔著，雖然對叔叔不滿，可是還是乖乖的聽話，臨走時，還握著拳頭，給叔叔加油，「十四，你要加油哦。」

十四？

楮墨挑眉，這小東西……是越來越了不得了啊。

看著侄子扭著小肉身子走開，楮墨神情也沉了下來，朝時清歡走過去。

楮墨爬上架子，看時清歡蹲在那裡，正拿筆沾著顏料在壁畫上勾勒著。她很專註，這會兒太陽正是一天中最烈的時候，她被曬的滿頭都是汗。

眼看著，眼瞼上的汗水就要滑進眼睛里。

「咳。」

楮墨輕咳著，弄出點動靜來，想要引起時清歡的注意，怕突然這麼過去，會嚇著她。

萬一把她嚇著，從這上面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時清歡愣了下，緩緩轉過身子。看到楮墨，表情也沒什麼變化，轉頭繼續畫。

這麼一瞬，楮墨感覺到了……

清歡不高興，她整個人都透著股無力感。這種狀態，是很少在她身上出現的。所以，清歡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霍湛北？

湯蓓蓓的事，終於讓清歡難過了？

這麼想著，楮墨的感覺也很奇怪……如果是真的，那麼他是該高興好呢？還是該生氣好？他是希望清歡和霍湛北分手的，可是，他又不希望清歡在意霍湛北。

如此胡思亂想著，楮墨彎下身子，蹲在了時清歡邊上。

他扯過袖子，探向時清歡。

時清歡微微蹙眉，感覺到他在靠近，只淡淡說道，「你能……不要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嗎？我沒有精力和你說話。」

她指的，是什麼話，楮墨自然是清楚的。

楮墨點點頭，「嗯……今天不說。」

他已然抬起手，扯著袖子，湊到了時清歡臉上……

輕輕的，替她擦去臉上的汗珠，尤其是眼睛周圍的。

時清歡怔愣，他……只是替她擦汗？

楮墨抬起腕錶，看了看，「嗯……已經中午了啊。」

時清歡蹙眉，心裡隱約有數……大概是楮景博告訴楮墨的。

她垂眸嘆道，「你別勸我吃飯，我的事情……你讓我自己看著辦，行嗎？」

她的情緒，當真是相當低落。

楮墨拿不準，她這究竟是因為什麼。

只默默點點頭，「好。」

他從地上的筆盒子里，取出一隻畫筆，看了看邊上放著的壁畫圖紙，問到，「是照著這個……往裡面塗色嗎？」

「……」

時清歡愣了下，看看他，「嗯。」

楮墨勾唇，淡淡笑笑。

拿筆沾了顏料，也不說話，直接朝著壁畫上填色。

時清歡怔忪，詫異的看著楮墨。

這樣的楮墨，同樣是她所不曾見過的。

那麼一瞬，時清歡恍然。這個曾經和她刻骨相愛的男人，他們甚至都經歷了生死，她卻好像還不是很了解他。原來，他也通繪畫嗎？

看楮墨握筆的姿勢，落筆的筆鋒，時清歡知道，他不是隨便照著亂塗鴉而已。

「你……」

時清歡詫異，問到。

「還會畫畫嗎？」

「嗯？」

楮墨挑眉，視線卻依舊盯著壁畫。

點點頭，又搖搖頭。「看和什麼人比吧，和畫家比，我只是入門級別，和景寶比，那我……大概是大師。」

「……」

時清歡一愣，神情突然鬆動了。

她低下頭，「我倒是不知道，你藏著這麼多本事。」

楮墨笑笑，「我沒藏啊，MR重機械重工，我也是個畫圖的，不過……和你們畫的圖不一樣而已。」

他突然扭頭看向時清歡，「清歡，其實……你真的還不是很懂我，所以，要不要再靠近一點？再看仔細點？」

「……」

時清歡心頭一跳，急忙移開了視線。

見她這樣，楮墨無聲嘆息，搖了搖頭。

「好，我不說了。」

楮墨不再說話，卻突然多拿了幾支畫筆，四下里看了看，這會兒四下無人。他拿起筆，嫻熟的在牆壁上勾勒著……

看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填色。

時清歡蹙眉，看過去。

只見在壁畫空白的位置，已然有個女孩微笑著的模樣……栩栩如生，赫然出現。

「……」

時清歡錯愕，這是她！楮墨畫的，如此惟妙惟肖，像是已經在心底、不知道描摹過千遍、還是萬遍。

楮墨側過頭來看著她，「認得出來嗎？」

認得出來嗎？

當然，認得出來的。

時清歡很清楚，這個女孩，是她……不是唐綿綿。她的一頭捲髮，是完全鋪散開的，像海藻一般柔軟、肆意張揚。可是，唐綿綿總是編著髮辮，安安靜靜的垂在身側。

為什麼？為什麼？

時清歡心跳如鼓，楮墨為什麼這樣？

她定定的看著他，難道真如他所說……他現在心裡的人，是她？

心底，無可遏制的悸動起來。

可是，不行、不行啊。

時清歡雖然不喜歡那個唐綿綿，覺得她不免過於陰沉、也攻於算計，可是，這些都不能成為她搶走楮墨的理由！

她一直不說話，楮墨就一直看著她。

那眼神，也越發深沉。

「清歡，這是你……我畫的，都是你。」

說著，楮墨朝著她伸出手來。

「清歡，過來……到我身邊來，好嗎？」

他乾淨的掌心，朝著她攤開來，期待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時清歡粉唇微張，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事實上，她現在……很想要找個懷抱靠一靠。她太難過了！那些因為溫曉珊的出現，帶來的悲痛，讓她整個人強自撐著，撐著不好，她就會崩！

眼前的男人，是她曾深愛著的。

他們在一起，有過最濃烈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