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歡垂了垂眼眸，走過去。

時勁松獃獃的，跟著她。

時清歡站在餐桌邊，看了看上面的菜色，確實……不太適合現在的時勁松吃，他的病，是要嚴格控制飲食的。王阿姨雖然在溫家做了很多年，不過，照顧尿毒症的病人，還是沒有經驗的。

「王阿姨。」

「哎……」王阿姨愣神，沒想到時清歡回來了。「清歡小姐。」

時清歡對她笑笑，「這樣，以後每天該買什麼菜、該做什麼，我都會告訴你，你也不要有負擔，你在溫家這麼多年，時總並不是覺得你做的不好。」

「是。」王阿姨點點頭，心裡好受多了，「你這樣說，我就有底了……不然，先生總是不滿意。」

「嗯。」

時清歡笑笑，「今天你辛苦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哎，好的。」王阿姨笑著，出去了。

時清歡收了笑容，走到裡面，穿上圍裙，打開冰箱，看看還有什麼食材。

「清歡……」時勁松獃獃的，彷彿還在夢中。

現在，他的女兒，是在給他做飯嗎？

「嗯。」時清歡點點頭，卻沒有看他，往餐桌一指，「你坐著等。」

「哎……」時勁松點點頭，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他的視線，一錯不錯的跟著時清歡，這個女兒，他有很多年沒有這樣仔細看過了。因為只要看到她，就會想起溫曉珊的背叛！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時清歡的動作很快，不過幾十分鐘，就把飯菜端上了桌子。

「烤了條鯉魚，這個是雞蛋土豆羹……冰箱里只有豬肝了，所以做了個豬肝菠菜湯，簡單了點，稍微吃一點吧。」

「哎……」

時勁松眼睛濕了，拿起筷子，忍了又忍。

夾起一筷子飯菜，塞進嘴裡。可是，終究沒有人住，淚水掉了下來，落進碗里……

「怎麼了？」時清歡疑惑，「不好吃嗎？是不是味道淡了？你這個病，要控制鹽攝入的，所以不能多放……即使是味道淡了，你也要適應，以後都只能這麼吃了。」

「嗯……」

時勁松點著頭，聽著女兒的話，淚水掉的更厲害了。

哎……

時清歡無聲嘆息，扯過紙巾遞給他，「擦擦吧。」

「嗯。」時勁松接過紙巾，情緒無法控制，直接捂住了臉面，竟然是嚎啕大哭起來。「啊……」

看他這樣，時清歡眼睛也紅了，「你別這樣，身體不好……也不懂的愛惜嗎？」

「清歡……」

時勁松哽咽著，「爸爸沒有想到，還能吃到你做的飯，我的女兒……竟然都會做飯了。」

「呵……」時清歡笑了，「你才知道啊？你太久沒有看過我了吧？我，長大了……我早就不是十歲了，時總，你知道嗎？我今年，23了。」

「嗚嗚……」

時勁松泣不成聲，「十三年……爸爸裝聾作啞十三年、漠視你十三年了！報應，這都是報應啊！我虧待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上天才讓我得了這個病！」

他抬起頭來，看著時清歡。

「人在做天在看，清歡……爸爸得到報應了！爸爸得了這個病，一點也不冤枉！是我活該！我怎麼還活著，我應該立即去死的！」

時清歡眨了眨眼，努力忍住眼淚。

「你慢慢吃……碗筷明天一早，王阿姨會來收拾的，我先回去了。」

「清歡……」

時勁松慌忙站了起來，動作太快，扯到了腰間的尿袋，竟然給扯破了……一股尿騷味立即瀰漫開。

「……」時勁松頓時尷尬無比，「清歡，你快走吧！」

作為父親，他太丟人了！也沒有辦法面對女兒。

時清歡眉頭緊鎖，突然吼道，「你要我去哪兒啊？你為什麼……是我的父親？」

「……」時勁松一怔，獃獃的站在原地，「清歡……」

「啊——」

時清歡紅著眼，低吼一聲，「你為什麼要這麼慘的在我面前？啊？」

「對不起、清歡，對不起！」時勁鬆手忙腳亂，越發不知道該怎麼弄。

「你別動啊！」

時清歡眼皮一耷拉，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她跑了出去，從浴室里取出大毛巾來，上前將時勁鬆緊緊包裹住，哽咽道，「回房，把衣服換下來，先洗個澡……」

「清歡。」

時勁松皺著眉，「你不用管我……我身上太難聞了，你快走吧，我自己來……我自己可以的。」

「別說話啊！」

時清歡紅著眼，沖他吼。

「你可以不養我、可以不管我，可是……你是我爸啊！你再不好，我的命也是你給的！我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我不想良心不安啊！」

時勁松雙眼渾濁，「清歡……」

他說不出話來，他欠女兒的實在太多！而這個女兒，生性純良，只會以德報怨！她這樣善良，是像了誰？他和溫曉珊，都不是良善之輩。

「走吧。」

時清歡忍著眼淚，扶著時勁松回了房。

她把時勁松送進浴室，「你自己可以嗎？我去給你拿乾淨衣服，尿袋也要換一個。」

「嗯。」時勁松連連點頭，「我可以……護士都教過我了，你放心，我還沒有到完全不能自理的地步……」

「知道了！」

時清歡低吼著，轉身出去了，「換下來的衣服扔出來，我現在就給洗了……王阿姨是個外人，畢竟不方便的。」

「……哎，好。」

時勁松被女兒吼，卻還笑了。

這是他的女兒啊，其實，他應該慶幸的。雖然他得了這種病，算是報應吧，可是，上天待他不薄啊……有個清歡這樣的女兒，他還求什麼呢？

……

時勁松洗完澡出來，時清歡蹲在他面前，替他接上乾淨的尿袋。

「清歡……」時勁松赧然，「爸爸自己來。」

「別動。」時清歡喝止住他，「就好了。」

「……哦。」時勁松乖乖的點頭，再不動了。

看著女兒，時勁松心上暖意融融，時隔多年，他們父女的關係，好像掉了個個，他老了……女兒變成了那個照顧的人，變成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