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清恆的公寓里。

桌上的手機，一直沒響過。

顧清恆拿起，面無表情地擺弄了兩下，便擱在一旁，打開電腦，開始工作。拉開抽屜時，他眼眸一緊，盯著裡面的一條女性鑽石手鏈，久久，才淡淡收回目光，從旁，抽出一份文件，關上抽屜，鎖上。

工作了大半夜，桌上一旁的手機，悄然響起，鈴聲，打破滿室寂靜。

顧清恆斜眸，轉瞬，已經拿起在響的手機，來電顯示是兩個字的名字——顧景，他的父親。

調整思緒，顧清恆接聽起電、話，對方的聲音，滄桑而不失嚴厲。

「今天中午，江晚在，不方便說話。清恆，對我的朋友，你別將事情做得太過。他在你地方上，做了冒犯你的事，你可以給他長個教訓，但，日後，還要見面的。」

「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顧清恆回道。

「嗯。」顧景對這個兒子，是很放心的。

雖然，這次的事情，不太像顧清恆的作風，但，顧景沒多放在心上。

「江晚，一直跟你們在一起？」顧清恆轉了下手上的鋼筆，躊躇問，抬眸，看到端午拿著個手機進來，向他指了下手機，在詢問，方不方便接電、話。

顧清恆搖頭，端午會意出去。

「嗯。」顧景那邊，多了點其他雜音，應該，是有人來了。

「你們可以再玩久一點，不急著回來。」顧清恆邊說，邊拿起桌上的座鐘，上面，除了時間，還顯示著日期。

他，正在算。

顧景那邊，等了半晌，才回復顧清恆簡短的一個字——行。應該，是在招呼客人。

好一會，顧景才抽出空隙，繼續談電、話——「你和念家的事，還沒完？」

「並沒。」顧清恆兩字掠過，眼神一瞬，驟變。

「趕緊的。」顧景不太上心地提醒一句。

「好啊。」顧清恆淡笑，言之鑿鑿。

「時間不早，你好好休息，我這邊還有其他事，先這樣。」顧景那邊，是真的有人來了，對顧清恆關心幾句，便掛上電、話。

結束通話后，顧清恆一直盯著座鐘上的日期看，端午進來，他眼也不抬地問：「剛才有什麼事？」

端午答：「官少硯的父親打電、話過來，想約你明天晚上出去吃個飯。」

顧清恆頷首，淡淡的，手將座鐘放回一邊，抬起眼道：「打回去，告訴他，可以。」

……

***

次日，上午。

念海公司的辦公室。

周艾一直在極力解釋，事情沒辦成，她拿不到多少錢的，想在嘴皮子上下點功夫，看能不能說動念海，多付點錢給她。

念海聽得，並不耐煩，但也捕捉到重點，掀起眼皮盯著周艾問：「你確定？」

周艾斬釘截鐵地點下頭：「我確定，不然，他能連一眼也不正瞧我一下嗎？」

念海眯起眼，在審視周艾，他當初挑這個女孩的時候，是有刻意的，心裡，留了個心眼。

「錢，拿了就走。」念海將一封紅包，擱在桌頭上，在打發周艾。

周艾拿起紅包，在手裡掂了掂，不滿地撇嘴。

紅包很輕薄，裡面的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她買一個名牌包包。可沒辦法，做這種*上交易的女人，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是一份錢打發走的。只分錢多，或，錢少，想要藉此上位，得要很高明的手段。

「老闆，錢是不是少了點，這事，說到底不能怪我。」周艾覺得，應該為自己多爭取點，這個錢，她原本是很好賺的，結果，被一個女人搞砸了。

「出去！」念海擰起雙眉，怒了！做不成事，還敢開口多要錢，成心，給他添堵！

周艾跺了下腳，憤憤離開——年紀越大的男人，越難搞，顧清恆是，念海更是。

辦公室的門，開了后，又重重甩上。

念海皺眉，凝思一陣，拿起桌上的座機，迅速撥了串了號碼，響了很久，對方才姍姍接聽他電、話。

看得出，很不情願。

「今晚上，出來一下。」

「……」

「不用推搪，我知道你晚上沒有工作！」

「……」

「西苑飯店，22樓，嗯，我今晚正好有個應酬在那兒，你過來就是。」

「……」

結束通話。

念清拿著手機，秀眉久久不能紓解。

她最怕，就是出現在念海的應酬場合上。

「清清，你今晚上的加班，和我調換一下。明天，我有事兒。」明天，是周五，很多同事都不願在這一天加班，而這同事，是真有事兒，要相親。

「好啊。」念清搗鼓了一下手機，爽快答應。

加班的借口，是推不掉念海的，今晚的約，她照樣得去。

「你男朋友不會生我氣吧？」同事很開心地打趣念清，周五晚上，可是約會的好時機。

念清的那束玫瑰花，讓辦公室里的同事，認定她已經有男人，雖然，她一直在否認。

「我真的沒男朋友。」念清再次坦白否認，說的，都是大老實話。

未婚夫，她倒有一個。不過，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好像說，被家裡人禁足了。

同事笑笑，拍拍念清的肩，不打算逼問她，一副大家心照不宣的樣子，顯然，不信她的話。

念清無奈嘆氣，蹙著眉，白希手指，一下下輕敲額頭，頭疼的。一想起顧清恆，她就心神不寧。

下班時分。

同事們收拾好東西，各自離開，只剩念清，以及，和她調了加班日子的一個同事。

20分鐘。

留下來加班的同事，忍不住問道：「清清，你還不走嗎？」

「嗯，走了，我弄好手尾就走。」念清回得很心不在焉，一直在低頭，注意力在手機上。

弄好后，念清收拾了一下，和同事說了聲再見，便走出辦公室，坐電梯，下樓，離開公司。

西苑飯店，公司附近的公交車站，沒有公交車能夠直達，要轉一次車，時間會很久。

念清蹙眉，查看一下手機導航上的路程距離，忍痛打了一輛計程車——她，想早一點去到。

40分鐘，西苑飯店門口。

念清付了車費，下車，邊給念海打電、話確認房間門號，邊走進飯店按電梯。

22樓，2223號房。

念清確認三次后，才結束和念海的通話，吸取上一次顧清恆的教訓，她這次，很謹慎，怕念海又給她玩什麼陰的。

……

***

到了22樓，念清找到念海說的那個房間，敲了幾下門，念海低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門沒鎖。」

念清挑眉，開門進去。

裡面，除了念海，有幾個他公司的同事，大餐桌上，一片空空，飯局還沒開始，要應酬的客人，還沒到。

念清不動聲色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沒猜錯，這個應酬，是念海發起的，念海必須要提早先到，等對方。

「這次，來得這麼早？」念海問，瞥了眼念清白希的側顏。

「路上沒遇到堵車，所以，就早到了。」念清說，微微一笑。

「你覺得周艾好看嗎？」念海突然質問。

「好看。」念清謹慎地道，答案，是肯定的，周艾是好看的，不好看，做不了這個。

「是你好看，還是她好看？」念海冷笑出聲。

念清霎間驚訝抬頭，看著念海陰測測的臉色，忐忑。

周艾，可是在他面前，講了什麼？

念海眯了眯眼，語氣緩和：「清清啊，你是不是有辦法從顧清恆那兒，拿到項目？你要有辦法，就儘管去做吧，這事，我是不方便再出面了，顧清恆已經明著拒絕我兩次，阿紫，也不適合。你把這事辦成了，你就和官少硯解除婚約吧，現在，他這樣子，你再嫁給他也不好。」

念清一愣，很詫異。

念海，竟然鬆口了！

解除婚約，擺脫官少硯，她是否就自由了一半？

不得不說，她心動的。

「你考慮一下吧，你也快畢業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以後你的事，我盡量不去多管，讓你自個兒做主。」念海繼續說道。

但，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現在的事做不到，甭提以後！

「我……」念清壓下指尖的微顫，狠狠穩住心思，不敢貿然答應。「我未必能做得到。」

「那就儘管去試一試。」念海擲地有聲，誘餌拋下，不怕念清不接受。

念清緊緊蹙眉，仍舊謹慎。

念海已經鬆口了，但她，不敢鬆口。

對方，是顧清恆，她能跟他玩完就走人嗎？顯然，不能的，她要承擔後果。

「好，給我點時間，我會去嘗試一下的。」念清的回答，很模稜兩可。

念海想再說什麼，可房間的門，在這時打開——他要應酬的人，來了。

是幾個形象精英的男女，其中一個男的，氣質很傲，應該是他們的上司。

「霍先生。」念海向那男人，伸出手。

那男人與他虛握一下，面帶薄笑，目光，隨之落在念清身上，一頓，移開。

他們聊的話題，念清不方便插嘴，一直在搗鼓手機打發時間，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有人，給她打進電、話。

念清蹙起眉，側頭，小聲地對念海說：「爸，我有事，要先走。」

念海很不悅，覺得念清太不識大體。隨即，念清將手機的來電顯示，拿起來給他看——是官少硯打來的電、話。

念海沉下臉問：「什麼事情？」

念清搖頭：「不知道，我可能要去找他一下。」

說完，念清起身，拿起包包，向念海應酬的那些人，點了下頭，歉意地說明一下情況，便提前離場。

念海沒阻擾，不好阻擾，念清和官少硯的婚約，還在。以及，最近他也找不到官少硯的人，念清確實該去看一下情況的。

關上房門，霍先生對身邊的一個同事，低頭，說了幾句話，笑得興味。

……

***

離開、房間，念清霎時鬆了一口氣，人，也有點虛脫的發軟。

剛才的電、話，是宴子打來的，她中午，買了個和官少硯的手機號碼，很相似的手機號，讓宴子換上，然後，在自己的手機上，備註上官少硯的名字。

她就不信念海，能夠清楚記住官少硯的手機號碼。

剛才那一瞥，念海，並沒有發現，其中的不妥。

太過緊張，去了趟洗手間，念清給宴子發了個ok的簡訊，簡直要愛死她了。

洗了把臉，念清漸漸鎮定下來，擦手，離開洗手間，走去坐電梯時，她看見前面的一個房間，門開了，有人，從裡面出來……

是官少硯的父親！

猛地，念清剎住腳步，悄悄，往後退兩步。

緊跟在官少硯父親身後，出來的是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側臉，很俊逸，薄唇輕揚，眸色深深。

心驚。

沒有一絲遲疑，念清立即掉頭，迅速轉彎，推開一旁安全通道的門，溜進去，躲！

官少硯的父親，之前有給她打過電、話，但她一直以各種理由，推搪，不肯出現。估計，他也在忙著處理官少硯的事，沒有空閑管他兒子的這個沒用的未婚妻。

現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無疑是撞槍口上，得躲。

至於，顧清恆，那她，更得躲！

下了半樓，念清倚著牆，在安全通道里，耐心地等了十幾分鐘后，覺得差不多可以出去，外面該走的，應該都走了。

想著，念清正要動身時，一直攥在手裡的手機，響了，鈴聲在封閉的通道里，不停回蕩，很響亮。

來電顯示，是赫赫的一個人名，看著，便能勾勒出這個人的輪廓——顧清恆。

念清緊緊蹙眉，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接。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迴響，讓人根本無法忽略。

念清蹉跎地接聽起來，對方，聲音很溫潤清和，就一句話——「你在哪裡？」

念清在斟酌。

顧清恆剛才，有沒有看到她？應該沒有的，她溜得，還算快。

「我……」念清剛開口，半樓上，安全通道的門有了被人輕輕推開的動靜，接著，是沉穩的步履聲。

有人，下樓。

念清心口一緊，在看到熟悉的男士皮鞋時，立刻改口：「我在這裡。」

隨即，放下手機，已經用不到了，顧清恆就在她面前，俊顏淡淡地，笑著。

他，走上前，接近，認真詢問：「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念清略尷尬，如實地道：「我剛才看到了官少硯的父親，我碰到他的話，會有點麻煩。」

顧清恆輕輕頷首，盯著念清的臉兒，一字一沉逸出薄唇：「我以為，你在躲我。」

……猜對了，一半。

念清微笑搖頭。

躲是想躲的，但躲不起。

「你吃過飯了嗎？」顧清恆詢問，聲音有淡淡的關切。

「吃了。」念清立即回道。

「我也吃了。」念清沒問，顧清恆下意識說的，他看著念清，俊逸一笑：「走，我送你回家。」

「你忙不忙？你忙的話，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念清舔著唇問，忐忑。

顧清恆悱惻*地嗯了聲，低頭，凝視念清的嘴兒：「今晚，我沒什麼忙的。」

說著，顧清恆轉身，上樓，接著，似想到了什麼，忽而一笑，對念清說道：「還是下一樓吧。」

念清蹙眉，樓上，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