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玉?\"
這名字似曾相識,姜姒好像在哪裡聽過,略微思索她終於想起,原先在山莊時,嬤嬤時常提起,殿下身邊有兩個慣用的隨從,一個叫胥松,一個叫荀玉。
面前的男人一襲黑色勁裝,手執劍,眉目鋒銳,倒真有幾分暗衛的樣子。
可他長得實在是過於俊俏,若是眉眼再溫和一些,便像前日縱馬的郎君一般,姜姒摸不准自己會不會被迷得七葷八素,走不動道。
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氣,先前晏昭派人送去微雨山莊的幾個長隨,一個個長相普普通通,與面前之人相比,簡直像是歪瓜裂棗,哪像他自己用的。
好啊,給自己精挑細選,便敷衍她是吧?
哼!
晏昭見小姑娘面上的坨紅消散,而後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倏爾蹙起眉一聲輕哼,便氣怒地轉身。
脫口而出的\"姒姒\"咽進喉嚨,不由跟著小姑娘:\"小姐!\"
\"叫我做甚!是晏書白派你來的嗎?你告訴他,這婚不結也罷,本小姐並不是非他不可!\"
姜姒一手提裙擺,一手攬著濕漉漉的朱紅袍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溪流邊的碎石上。
皇宮裡的地面由磚石鋪就,貴人的鞋履都是真絲軟底,姜姒在不平整的城外道上走了好幾日,鞋子收口的東珠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就連鞋底也磨破了。
如今走在這碎石上,活像是走在冰碴子上。
天光大亮,自己的外衫濕漉漉地還沒有洗乾淨。
穿上吧,心裡總有些膈應,不穿吧,她總不能就穿個裡衣見人,心裡更煩了。
宦袍的黑色腰封還在她濯衣的地方,還有綏寧姐姐給她的荷包。
\"小姐,可是對殿下不滿?\"
晏昭步子大,沒幾下便走到小姑娘身側,本以為她對他所知無幾,沒想到她竟還知道荀玉?
一聽是自己的隨侍,瞬時改了臉色,聽言辭對自己怨氣頗重,連這婚約都不想為繼了。
歇了一夜,腳上稍好的傷口又破了,姜姒疼得面上發白,額角滲出細汗,身邊還有個煩死人的在追問。
她聲色含怒,像是炸了毛的貓一般:\"殿下身份高貴,是臣女高攀不起,煩請你回去告訴晏書白把我父親的私印還給我,這婚約就此作罷!\"
姜姒說話間蹲身在原先濯洗衣服的地方,將放在一旁的腰封和荷包收好,自顧自地洗著衣裳。
原先還想諷刺幾句,話說到一半覺得沒意思。
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湊在一起,不喜歡也是人之常情,這也不怪晏昭,只怪自己當初太小,聽著母親的話輾轉到京都,懵懵懂懂地交出了父親的私印,把自己許了出去。
\"小姐誤會殿下了,殿下從未有過退婚之意。\"
晏昭長身玉立,眸色溫和地看著笨拙地將朱紅袍衫盪在溪流里的小姑娘,她小小一隻,青絲如瀑披散在肩頭,又因蹲身垂首軟軟地迤在裙擺上。
墨白相襯顯出一股難言的,近乎驚心動魄的美來,他不由俯身。
手中的朱紅袍衫被抽走,姜姒有些愣怔,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雙仿如象雕冰砌一般的手,筋骨漂亮,骨節分明。
展握之間顯出一股力道,做起這種濯浣之類的事也極為從容矜貴,哪像自己單是將衣衫擰乾都狼狽且費勁。
他的手很白,色如冷玉,仔細看還能瞧出微紫的經絡來,自己的手雖然也白,卻是透著淡淡的粉色,還有些肉肉。
姜姒不由歪過腦袋去看身側的男人。
他真的好好看,側臉的輪廓鋒銳,與她一般瀲灩含情褶皺很深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削薄的唇瓣,真的是踩在她心尖尖上的好看啊,她不由再次感嘆。
兀怪自己那日見了,迷迷瞪瞪的好像做夢一樣,便是現在姜姒仍覺自己仿佛置身夢境之中。
在夢裡,她的腳都沒有那麼痛了呢,還有美人神仙替她濯衣
若他與晏書白無甚關係就好了,姜姒默默想著。
小姑娘的眸光濃烈地如有實質,便是晏昭搓洗著衣衫都能感知,不由輕笑著看了過去:\"小姐?\"
這樣一笑,更像仙人了呢
姜姒向來憐美,若非如此,以晏綏寧先前對她的態度,她才不會湊上前呢,好在綏寧姐姐不但人美,心腸也極好。
算了,看在他這麼美的份上,就不衝著他撒氣了
姜姒有些明白了,難怪晏書白對她這個未婚妻一點也不上心,這樣一個連身邊隨從都丰姿卓然的人,怎會容許自己的未婚妻無權無勢,平平無奇呢。
誒。
一聲輕嘆,小姑娘慢吞吞地拽著袍衫的一隻袖子:\"回去告訴你家殿下,姜姒自知配不上他,如今也不再糾纏,只望著他退還庚帖和我父親的私印,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晏昭唇角的笑意消散,各不相干?
休想!
見自己抽不出衣衫,姜姒抬眸:\"荀玉侍衛?何不鬆手?\"
\"殿下從未有過退婚之意,還請小姐莫要多想,安心待嫁。\"他垂眸從小姑娘手中扯過衣袖。
姜姒起了火,怎生好好說還說不明白?
貴妃都在相看貴女了,擺明了不循舊諾,晏書白死咬著不肯退婚,莫不是要她做小?
她姜姒這輩子都不可能給人做妾,即使那人是他晏書白!莫不是覺得她一介孤女好欺負不成?
小姑娘眼眶發紅,下一瞬面上被砸了一團紙:\"回去告訴晏書白,如今不是他想不想娶,而是本姑娘願不願嫁,你告訴他,是我姜姒不願再嫁給他了!\"
這紙上,是姜姒在東宮時寫下的退婚書,晏綏寧問她選誰的時候,她對晏昭尚存期待,可真正看到其他有品貌有家勢的女子伏在貴妃身前說笑,便如往日的自己一般。
她心裡的那點兒期待也沒有了,如今晏昭派來個侍衛算什麼?
穩著她,好讓自己安安心心嫁給他嗎?
\"你,別哭啊是我錯了。\"
見小姑娘落淚,晏昭面上罕見地現出慌亂,不由上前。
姜姒連日的委屈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傾軋而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埋首在膝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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