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書白呢!快把他給我叫來!好你個晏書白,竟然敢把你老師敲暈了,弄到這裡!\"
\"真人,殿下應皇詔去南邊賑災,人早已不在這裡,還請真人安心呆在這裡,莫要為難我等,殿下有令,只要不出去,真人想做什麼都可以\"
姜姒剛從晏君御的車輦探出腦袋,正伸手欲搭上芰荷的胳膊,就見一身著灰袍,滿身補丁,一頭白髮用個樹枝挽著的長鬍子老頭,在王府朱門前罵罵咧咧地叫著讓侍衛們放行。
那些身強體壯的侍衛們,滿臉為難攔著這上躥下跳的老頭,生怕傷著他。
與芰荷對視一眼,水眸里滿是疑惑。
騎著馬的晏君御餘光撇見小姑娘的疑惑,冷聲開口:\"那便是七弟少時趨赴從業的老師。\"
言語間,翻身下馬掐著姜姒的腰將人從車架上帶了下來。
姜姒呼吸微窒,瞳孔放大,愣怔之間就落了地,訥訥言謝有些不自在,總覺得他會一個不高興,就抽出刀來。
芰荷屏息不敢吱聲,太子殿下剛才面不改色地燒了整座樓,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張牙舞爪的火舌,面目猙獰的哭喊。
姜姒也好不到哪裡去,結結巴巴道了謝,急欲牽著芰荷離開這男人的身邊。
\"你不必如此怕我。\"晏君御瞧著她慌亂無措的腳步,眸間染上一層薄霧般的陰翳。
\"啊?怎麼會怎麼會呢!\"
她慌忙回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揚起的笑容僵硬不自在,晏君御有些失落,不再言語。
跟在身後的成玉心知殿下情緒不高,自己又跟丟了小姐,累得她被擄進花樓,險些找不到了,有些頭大。
冷覷一眼身側看笑話的成蹊。
\"自去領罰。\"
冷肅的聲音傳至耳畔,成蹊收斂起面上的調笑,恭恭敬敬立侍左右,成玉跪地謝罪:\"是!\"
領了罰,成玉少不得躺上十天半月,這落下的活不就全成他的了嗎?
想到這一茬,成蹊壯了壯膽兒:\"殿下,小姐與其婢女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以成玉的身手,當是不應該這般就跟丟了\"
\"回稟殿下,我跟著小姐時,七殿下的麒麟衛正在四處尋找她,小姐從街上了買了個銀髮銀眸的異族男人,起先只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奴隸,這才一時不察跟丟了。\"
聞言,晏君御漆黑的眸子越發幽深,良久幽幽道:\"欺負了吾的嬌嬌這般就想走\"
他鳳眸森寒,語氣輕惑幾近囈語。
吵著要出門的老頭,見著王府門口立著個美貌嬌俏的小女郎,正好奇地打量著他,頓時來氣了。
也不與侍衛們糾纏,自顧上前居高臨下睨著:\"我說你這好熱鬧的小女郎,看什麼看,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速速回家,如今這疫症橫行的,還有心思看熱鬧!\"
\"使不得啊!使不得!\"
正焦頭爛額哄著老頭的管家陳叔一見來人,忙上前:\"真人,這可是殿下的未婚妻,昭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啊!\"
他趨步上前行禮,面上很是激動,連忙招呼著人來迎。
\"陳叔別來無恙,可還記得姒姒?\"姜姒彎唇,笑得甜美又嬌俏。
\"小姐說的什麼話?當然記著呢,小姐贈予老奴的護膝,到現在還收著呢!\"陳管家面上帶笑,躬身彎腰引姜姒進府。
\"陳叔,你瞧。\"
姜姒伸著蔥白修長的食指,聲音甜美無害,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陳叔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來人,快把真人送回東苑 !\"
氣得老頭破口大罵:\"好你個淨會壞事的黑心小女郎!\"
原來是這老頭,見所有人都去迎她,背著包袱想趁人不備偷偷溜走,正貓腰貼牆跑時被姜姒抓個正著!
現下被身形高大體格健碩的侍衛架了回去,活像是吊在樑上的一條干肉,老頭心知自己的怕是跑不了,恨恨看向姜姒:\"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聖人誠不欺我!你這黑心肝的女郎與那晏書白倒是絕配!\"
姜姒唇畔一直掛著甜美無害的微笑,跟著管家施施然進了府門。
這昭王府是永昭帝親自監工起建,比鄰晏羨之的紹王府。光是建成就花了三年,依著皇宮的規制,活生生就是一座小行宮,亭台樓宇雕樑畫棟,氣勢恢宏。
算起來,姜姒呆在這裡的時日比晏書白還要久些,府里的丫鬟僕婦見她倒比晏書白那個正經主子還多些。
前兩年,居焉山來信說是殿下學業已成,不日回京,貴妃喜氣洋洋地命人將這新成的府邸里里外外拾掇一通,只等人回來。
結果沒多久,就被永昭帝派去修築運河,貴妃還鬧了好一通,滋事體重,她雖心有不虞,也只能忍著,便想著讓姜姒來這裡住了一段時日。
是以姜姒對這府邸還算熟悉。
沒住多久,昌伯夫人舉辦賞花宴,盛邀京都的高門貴女,說是賞花宴不過是為自己家裡的兒郎挑媳婦兒找的藉口,姜姒這種訂了人家的姑娘自是不好出場。
彼時她還不到十歲,年歲尚小,貴妃憂心她一人在王府太過憋悶無趣,便讓兄長家的女兒,帶她去瞧瞧。
祝家的姐姐還給她繫上了一片青玉荷葉,免得哪個不長眼的冒犯了。
這種宴會一向是高門女郎尋婿的好去處,適婚的女子自是求之不得,還沒到年紀的由家裡的長姐帶著出去,給各家夫人過過眼,往後也好說親。
還有的若是訂了親,也可去,只不過都會戴上一片青玉荷葉,見到此物都心知這是有主的女郎,自然不會湊上前,免得鬧笑話。
姜姒待在這偌大空寂的王府甚是無聊,且那時她年紀小,嬤嬤連鞦韆都不許玩兒,乍然聽聞可以去參加宴會,見些年歲相仿的姑娘,也好交一些女伴,自是開心極了。
沒曾想,帶了青玉荷葉還有人湊上前,那人正是昌伯夫人的兒子!
大了她十來歲不說,還是個傻子!硬要把自己的玉佩送給她!引的周遭地女郎們笑得花枝亂顫,不可自抑!
那些嘲弄的眼神,姜姒現在都忘不了!
單是這一件事就讓她在京都貴女的圈子裡出了名!人人提上她姜姒,不會想到她是七殿下的未婚妻,而是傻子中意的姑娘!
又在王府住了月余,姜姒便纏著貴妃回到了微雨山莊。
她關在這王府里都聽到了許多流言蜚語,京都的貴女也未曾見過晏書白,只知他少年遠遊,學富五車,且大晏皇族不論男女皆是絕色,想來他也當容色不俗。
而她一個無權無勢,一無所長的孤女,如何配得上?
一時淪為笑柄,說她只能配那昌伯侯家的傻兒子!
每每想到這兒,姜姒就有些心梗,只恨那時自己年幼無知,不能當場罵回去,弄的自己灰頭土臉面如菜色。
\"小姐,您原先住的地兒還留著呢,你看是住在原先那處,還是別的,殿下說了,您想住哪裡就住哪裡!\"
陳叔帶著她穿過梨木垂拱門,轉進了迴廊處。
\"陳叔,不用麻煩了,就住我原先那處。\"
說起來,姜姒原先住的地方在西苑的瓊玉閣,經水臨湖的三層小樓,她無聊時常常背著嬤嬤,拉著芰荷去閣頂看星星。
那裡本是一處偏院,不過風景實在好,剛來王府時,她還遠不到成婚的年歲,住在主院自是不合適。
選中這處也是看中了荷香陣陣,廊橋迂折的景致。
後來,即使這般美的景致也未曾讓姜姒的心情好上幾分,整日鬱郁,偶有的笑顏大都是與芰荷一起偷偷攀上閣頂。
如今再回到這裡,姜姒的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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