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煮酒定東協!【超大杯!求票!】
三個月內……
李平安此言一出,矮桌周遭眾人皆驚。
也就清素頗為淡定,素手撩著秀髮,輕輕吹了口熱乎的靈根碎片,放入口中輕輕咀嚼。
顧傾城笑道:「我就說,平安師兄定不會放過那些縱火之人!」
葉子桑略微皺眉:「李兄,此事關係甚大,還是要從長計議,不如我先為你介紹下東協內的官職結構。」
「不必,」李平安說的胸有成竹,瞧著眼前這滾燙的法寶火鍋,「葉兄準備好不老泉就可,此前葉兄還提起過,有個朋友想試試靈蛻之法?」
葉子桑笑道:「對,我有一位好友,修為困在瓶頸多時。」
李平安笑道:「那等此事了了,與我引薦一番。」
「好!」
葉子桑清清嗓子,壓低嗓音:「李兄可否給我透個氣,接下來如何調查?」
李平安神秘莫測的一笑:「說出來就不靈了,葉兄瞧著就是,人在做,天在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雯柔與葉子桑師徒滿是疑惑。
葉子桑只覺得自己的道心多了一隻貓爪,上下撓動,讓他著實心癢難耐。
雯柔總歸是道心修為要強許多,並未多問這般問題。
吃罷火鍋,雯柔與清素便離了此處大帳。
這兩位天仙說是去遊山玩水,實則是去調查仙殿起火之事。
雯柔是天力老人的女兒,在東協中也算有些份量,她修行已有萬年之久,自也認識些這兵營秘境中的消息靈通之人。
——這些並非李平安叮囑吩咐。
葉子桑這個七品淨邊使者親自帶隊,為陳婷兒、顧傾城、雨映書入了兵冊,取了衣袍與制式法寶。
三人自此正式成為東協仙兵,效命於十夫長李平安帳下。
東協軍隊的領兵模式,就是簡單的非輪換制以將帶兵,聚十成百、聚百成千。
李平安尚未掛職,只是在軍營中呆著罷了。
他也不知自己今後的頂頭上司百夫長會是何人。
順帶一提,陳婷兒三人領到的制式法寶恰好就是萬雲宗鑄雲堂所產。
三人換上了仙兵裝束,自李平安面前站成了一排,像模像樣地拱手行禮。
「拜見十夫長!」
李平安訕笑了聲:「還是喊我小隊長吧,這十夫長也太難聽了……三位先修行吧,稍後咱們去軍營各處轉轉。」
三人各露笑意,初入軍營的興奮,沖抵了此前目睹仙殿大火的不安。
溫泠兒小聲問:「小祖,我不用去軍中掛職嗎?你就是一個十夫長,就讓侍女隨身侍奉,會被人說閒話呢。」
「你是三品巡查使的坐騎飼養員,」李平安淡然道,「與我十夫長有何關聯?」
溫泠兒嘻嘻一笑:「那感情好,我去餵小虎了!」
葉子桑左右看了眼,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李兄,伱到底想怎麼查他們?我是真的擔心此事。」
「葉兄擔心什麼?」
李平安笑道:
「是擔心他們被逼急了對我出手,還是擔心風后大人的占卜之術?
「人族之事,應該沒什麼能瞞過黃帝陛下。
「葉兄只需告訴葉家族人,若有牽扯、儘早斬斷,若無牽扯,坐觀即可。」
「行吧。」
葉子桑嘆道:
「如果我這邊有什麼消息,會立刻來找你。
「我其實擔心的是,東協之內,師徒、聯姻、結義、袍澤……這般牽扯實在太多,這事就算是幾百年也難理清楚。」
李平安突然笑了聲:「其實我此前並沒有明確的方向,但對方這次出手,直接給我指了一條明路,葉兄安心,此間利害,我自省得。」
葉子桑也不再多勸,對著李平安做了個道揖,告辭離去。
李平安伸了個懶腰。
他瞧著在角落開始打坐入定的三位新仙兵,心底思索著稍後如何招兵買馬,好好使用自己剩下的七個『親兵』名額。
黃帝陛下讓他進入軍中,莫非是想讓他從十夫長一點點開始干,積累功勳,然後給個大將軍什麼的?
李平安雖對此有些期待,但心底也是心知肚明。
在人族軍中,功勞功績是一回事,實力強弱是另一回事。
若他沒有天仙、金仙的戰力,就算黃帝陛下下旨封賞,他也難以服眾。
實力,才是在軍中立足的真正根基!
『父親上次傳功過後,我法力已是不太漲了,怕是要到這個階段的極限了。』
『現在應該可以嘗試二次靈蛻了……二次靈蛻需要什麼寶物?是要靈藥還是寶材?』
李平安挪去了大帳主位,閉目凝神開始仔細參悟靈蛻之法。
至於仙殿失火之事……
他是真的一點都沒上心。
……
此後,東協著實熱鬧了三日。
失火後的第一日,東協盟主這個十萬年老好人發了火,沒抓出縱火之人,只是將負責守衛那片仙殿區域的仙將仙兵問了失職之罪。
第二日,東協盟主召集東協各路仙人,開了一場萬仙大會,痛批東協內部出現了部分仙人自甘墮落的問題,將東協上下狠狠敲打了一遍。
然而,這般敲打似乎沒什麼效果,眾仙的反應並不算大。
第三日,有東協仙將抓出了兩名『妖魔』奸細,這兩名奸細都是被妖族收買、或是自身中了妖族的美妖計。
此二人著實悽慘,被一位副盟主親手打殺、消弭了元神,屍身還被吊在仙殿外。
事情到這裡,似乎就已告一段落。
但只要有腦子的仙人都能看出來,這兩個不過是替死鬼。
他們確實是奸細,死的也不冤,只是被抓出來的時間點,未免太過微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們與仙殿失火案的聯繫。
第四日時,天力老人出現在了兵營秘境,尋到了那層層仙兵保護的大帳。
不巧,李平安此時正在閉關修行。
天力老人並未打擾李平安閉關,只是讓溫泠兒帶個話,等李平安出關了,就派人去通知他一聲。
待天力老人離開,李平安雙眼睜開一條縫隙。
清素輕嘆了聲:「徒弟,這位前輩對咱們關照頗多,你若有查案的辦法,不如就與他聊聊,這般躲著也是不太好的。」
「師父,您放心即可,此事弟子心裡有數,機會難得,當好好閉關修行一段時日。」
李平安傳聲道了句,隨後繼續閉上雙眼,細細體悟靈蛻之法。
「好吧,」清素身周多了一縷仙光,「我也閉關了。」
角落中,顧傾城祭養著兩把仙劍,雨映書祭煉著自己的道軀,陳婷兒已是深層次入定,體悟青雲妙法。
整座大帳飄滿了青雲道韻。
且說天力老人回了自己的寢殿,左思右想,道心不安。
他招來雯柔,問李平安此前都說了什麼;
雯柔喊來葉子桑,葉子桑沉吟許久,還是沒頂住師祖給的巨大壓力,將他與李平安的聊天講了一遍。
『若有牽扯、儘早斬斷,若無牽扯,坐觀即可。』
『人族之事,應該沒什麼能瞞過黃帝陛下。』
「平安這傢伙說,那些人如果不出手,他還沒什麼明確的方向?」
天力老人用自己粗大的手指敲打著太陽穴,坐在椅子中一陣思索。
「這是什麼意思?平安真的握住了關鍵證據?有證據他直接拿出來不就好了?這次盟主是真的動了怒,就算是副盟主幹的這事,都要被折騰一番。」
雯柔輕聲道:「父親,我倒是了解平安的性子,他定不會無的放矢。」
天力老人嘆道:「可他動也不動,這又是為何?此事關聯最大的不就是他嗎?他怎的好像一幅坐著看戲的樣子……誒?坐著看戲?」
天力突然站起身來。
「不行,我去找他們幾個商量商量!
「柔兒、子桑,你們師徒倆啥也別幹了,就去平安身邊,他想去哪立刻告訴我!」
「是,父親。」
「師祖,我與李兄是至交好友,我可不願去監視他。」
「這是監視嗎?」
天力老人一腳踹了過去,把葉子桑踹的踉蹌半步。
天力罵道:「這幾百年白疼你了!我還能害了平安嗎?我可是平安的靠山……咳,此前是。」
雯柔莞爾輕笑,心底卻是划過了那個光頭男人的身影。
『他應是最了解李平安的,若此間之事一發而不可收拾,還要去請他現身才是。』
天力老人風風火火趕去了秘殿。
雯柔對葉子桑傳聲叮囑了幾句,讓葉子桑去兵營盯著,她去為清素尋些珍奇的食材。
「找食材?」葉子桑目中滿是不解。
雯柔對葉子桑眨了眨眼,小聲道:「你就別多問了,聽你師祖的就是,我去去就回。」
就這般,仙殿縱火案發生後的第四日、第五日,東協逐漸歸於平靜。
仙人們的注意力,似乎也已不在此事之上。
那座燒的只剩了十多根石柱的仙殿,也開始了清理之事。
李平安自始至終沒有再次露面,似乎他確實不想追查此事。
然而,第六日時,事情突然出現變化,本來要平靜下去的東協,被砸下了一塊巨石。
軒轅宮有兩名仙子趕來東協,領了通行憑證,進入了天之墟兵營。
她們是去找李平安的,且在李平安大帳中呆了片刻。
稍後,李平安將兩位仙子送出大帳,面色滿是感慨,對著仙子們做了個道揖。
一位仙子含笑道:「大悟准仙,你可莫要遲疑了。」
另一位仙子則道:「我們只是來給您送個信兒,別的不敢多嘴,這就告辭了。」
李平安拱手做道揖:「兩位仙子慢走。」
兩位仙子對視一眼,駕雲飛向了秘境出入口,徑直回返了軒轅宮。
隨之,李平安自大帳前仰頭看向空中,轉身就要回去繼續閉關。
葉子桑自對面營帳鑽出來,招呼一聲:「李兄!這是怎麼了?」
「無事,只是兩位姐姐過來看望罷了。」
李平安對葉子桑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大帳,只留下了一句:
「吉時未到。」
葉子桑一臉懵。
吉時?什麼吉時?
一時間,東協之中流言四起。
看似平靜的湖面下,幾條鲶魚不斷遊動。
……
失火案後,第六日夜裡。
東協秘殿內人影重重。
東協盟主天焚老人,與第一、第二、第三副盟盡皆現身,數十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老嫗或站或坐。
主位上,那名身形已萎縮的老嫗,皺眉聽著一旁人的稟告,目中也多了幾層費解。
她喃喃道:「軒轅宮中出來的仙子……」
東協盟主嘆道:「這也無法查證,到底是不是陛下派來的。」
「是不是傻,陛下豈會過問這般小事?應該就是哪位大人派人給李平安傳信。」
天力老人端起茶水、送到嘴邊,又將茶杯扔到一旁方桌上,拍大腿站了起來:「我去問問平安!」
「哎!」
第二副盟一把抓住天力老人的胳膊,將天力老人摁回了座位。
「你問什麼問!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李平安要是想告訴你,他直接就找你了……你仔細想想,人家為啥見你女兒跟徒孫,卻避著你?」
天力老人皺眉道:「他覺得老夫太有壓迫感了!」
「屁!」
第二副盟噴了天力老人一臉吐沫星子:
「人家是在提醒你!你身上也不乾淨!你沒聽他給子桑小子的那幾句話嗎?當斷就斷!勸你呢!」
「我又怎麼了!」
天力老人瞪眼罵道:
「我行得端、立得正,我心裡只有陛下、陛下和陛下!
「他們辦的那些腌臢事,可扣不到我頭上!」
居中的老嫗低聲道:「見之不制止,無異於縱容,你我理應有失職之罪。」
眾老者各自噤聲。
一人問:「殿下,難道陛下要解散東協?」
老嫗緩緩搖頭:「許久之前我倒是聽過這個說法,說是南洲與東洲隔絕,東協無法管束整個東洲,應開闢人族仙朝,但此事後續因人族氣運匯聚於南洲而不了了之。」
天力老人突然道:「我想起來了!」
「什麼?」
「我跟著陛下暗訪東安城時,李平安的俏師父跟他父親的道侶聊天時,李平安的俏師父曾說過這麼幾句話。」
「不是!」第二副盟皺眉道,「師父、父親、道侶,這關係為何這麼亂?」
有老者道:「現在年輕人玩的都很花俏,跟我們上古時打一棒子就成婚的規矩不同了。」
「別打岔!」
東協盟主天焚老人催促道:「到底是何事?天力快說!」
「李平安的新政,就是在坊鎮設立督查司,並不是李平安真正的新政,這只是李平安此前構思很久,加深東協對東洲影響、庇護散修的一個法子。」
天力老人低聲道:
「李平安還有更大的新政!極有可能就是革新吏治!
「怪不得,這小子一來東協,就讓我安排他下基層鍛鍊,他去觀察整個東協的運轉。
「他跟陛下單獨聊了半個時辰……這可是半個時辰,陛下啥時候跟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子單獨聊過這麼久?
「是了,這次的縱火案,就給了他直接動手的理由。」
大殿內落針可聞。
本來準備看那所謂『西方派』和『媧宮派』倒霉的眾老者,此刻多少有些變了面色。
若真如此……
「各位,此事該如何做?」
居中的老嫗輕嘆了聲:「莫要胡亂猜測了,若父皇想要改革東協,你我全力配合就是。」
東協盟主也嘆道:「貧道絕非留戀權勢之人,這東協盟主之位不要也罷,一切聽陛下旨意吧……平安那裡加緊防護,天力,你多挑些高手暗中護持。」
「行。」
天力老人應了聲,低頭思索的模樣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又兩個時辰後。
一則消息已在東協內部傳開。
【陛下親封李平安為三品巡查使兼十夫長,是為讓李平安革新吏治,將東協改做人族第二朝堂。】
【革新吏治的第一步,就是剪除東協的腐爛之處。】
天力老人自他的寢殿中來回踱步,一旁幾名老者也是面露沉思。
這般情形,在東協總部有十多處。
天力老人嘆道:「平安為何連我都不見?難道他還不信任老夫嗎?」
一名老者道:「應當是見之不妥,而不是不信任三盟。」
「三盟,若真如傳聞這般,這未嘗不能是機緣。」
「對啊三盟,東協確實太過鬆散,無法管理整個東洲之地,東洲也已非六七萬年前的東洲了。」
「什麼機緣不機緣!老夫是官迷嗎!」
天力老人說的擲地有聲,又是低頭一嘆:
「他如果是以縱火案為切入點,必然牽扯出那媧宮派,媧宮派的人可不少,東協若是傷筋動骨,接下來西洲的戰事如何做?
「老夫此前雖縱容那些人肆意妄為,是因他們還有用。
「清清濁濁,孰能無過?
「可這般終究是歪理,若東協都容忍污垢渾濁之事,無法秉持公道,那東洲各大宗門如何會不效仿?若非萬魔天當年輕易逃過了清算,又怎會有血煞殿這般凶魔匯聚之所?」
幾名老者各自點頭。
有老者笑道:「這派系劃分的也真巧妙,護皇、西方、媧宮,言簡意賅地概括了咱們的身份。」
「這未嘗不是李平安有意而為啊,」天力老人仰頭感慨,「如果這也是李平安提前算計好的,那這傢伙也未免太可怕了。」
一人突然問:「要不,我們將縱火者綁了給他?再斬斷縱火者與背後派系的關聯,將此事說成是鍛天門蓄意報復?如此,媧宮派的元氣也不會受損。」
「咱們是護皇派,」另一老者嘆道,「去幫他們作甚?」
那人道:「哎呀,雖有派別之分,但大家都是舊時袍澤,你難道真想看到那李平安端起軒轅劍令,殺個血流成河!」
天力老人皺眉瞪了眼那名老者,後者低頭輕嘆。
「不對,」天力問,「你們幾個已經查出誰是縱火者了?」
「正要找您稟告,雖無實證,卻找到了一條線索。」
一名老者撫須點頭:
「根據火勢爆發的痕跡,以及施展了數百次回光溯影的結果來看,那壇歸元真火並非是從籌仙六殿的殿中綻放,而是從西北角傾倒下來的。
「當時,殿內應有一十六人。
「我們比對了巡查此地的仙兵口供,發現了一點蹊蹺之處,那就是兩隊仙兵巡查此殿附近空域的間隔,多了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炷香的偏差本也沒什麼,但偏偏,兩隊仙兵巡邏的領隊天仙,都是性情嚴謹之人,平日裡未有過錯漏。」
幾名老者紛紛開口:
「每個巡邏隊一個月更換一次時時巡查之地,我們去值武殿暗中查過了,巡查簿子都沒有被改寫的痕跡,但有一本簿子丟了,與籌仙六殿有關。」
「可這般做,著實有些畫蛇添足。」
「巡查仙兵的天仙領隊去領任務時,都是由一名值武殿統領發放,此事都是這位值武殿統領發下的。」
天力老人怒道:「那還等什麼,把人立刻我抓了!」
幾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嘆息。
一人道:「三盟……那是您的老部將,八品金仙、四品統領,王爾丹。」
天力老人眉頭緊皺,有些痛苦地閉目輕嘆。
「他為何會與那些人有瓜葛?他……」
「三盟,這個消息我們昨日已經查出來了,想必在追查此事的其他幾家,也或多或少有了眉目。」
「我們真要綁了他,去見那李平安嗎?」
天力老人扶著桌案慢慢入座,癱坐在椅子中,抬頭看著天花板。
他突然慘笑了聲,低聲道:「難道,我們所知的並非全貌?媧宮與西方教,早已將手探入了我們後背、脊樑?怪不得平安不願見我,人族之事,哪有軒轅陛下所不知,風后大人乃伏羲陛下的親孫,占卜之術可通神……唉,寫個紙條,找個機會,把線索暗中遞給李平安吧。」
「暗中遞嗎?」
「嗯,莫要聲張了,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天力老人沉聲道:
「若他能就此打住,那就再好不過了。」
幾名老者各自點頭,開始商議如何行事。
於是,第七日清晨,李平安剛從打坐中睜開眼,就看到了眼前飄著的兩枚玉符。
這兩枚玉符殘存著金仙道韻,但都比較陌生。
李平安喚了聲:「師父?」
「嗯,」清素睜開眼道,「左邊一枚是拂曉時送來的,右邊一枚是半夜時送來的,都是黑影一晃而過,我沒能看清是誰。」
就這?
十萬仙兵開著大陣守護此地,還不是讓這些能命令十萬仙兵的老金仙來去自如?
李平安拿起玉符,仔細觀摩,很快就輕輕挑眉,將兩枚玉符遞給了師父。
清素奇道:「兩枚玉符內容差不多,值武三殿、值武殿的四品統領王爾丹乃縱火相關之人。」
李平安低聲道:「師父,可能需要您出去走一趟了。」
清素問:「要鬥法嗎?」
「不是,」李平安笑道,「去作畫,您找到這個王爾丹,當著他的面、最好也讓別人看到,畫下他的身形容貌,寫下他的姓名修為官銜氣息道韻,而後不管誰問您什麼,您就不必回答,轉身回來就是。」
清素不明所以,卻也不喜多問,拿著兩枚玉符就離了大帳。
有葉子桑這個東協土著在,在東協內尋一個將領並非什麼難事。
半個時辰後。
清素回返,將一幅畫卷交給李平安,畫像倒也算工整,能依照畫像一眼認出此人是誰。
葉子桑小聲問:「李兄,啊不,李巡查使,您接下來要做什麼?」
「啊,不做什麼。」
李平安拿出一枚儲物法寶,將畫卷放入其中,對葉子桑笑道:「我賭他能活三個時辰。」
葉子桑一臉懵逼。
縱火案後第七日正午。
第三值武殿角落的休憩小屋,突然湧出無邊靈氣,天空中出現大片陰雲,不斷有悶雷響動。
眾仙破開小屋外圍結界,推開屋門,一個個失聲呼喊。
值武殿統領王爾丹,身著金色戰甲,披散長發跪坐於蒲團上,他的靈寶佩劍貫穿其胸口靈台,七竅流血、道軀釋靈、元神繃隕、大道沉寂,疑自毀而亡。
其身前有遺書一封,上寫其『於籌仙殿縱火之始末』,其原因也寫的清楚楚,甚至還有詳細的地點標識……
私下收受鍛天門靈石百方、靈寶一件、美姬百人、宅院三座。
燒殿是為毀滅東協內存放帳目,此帳目有諸多缺漏之處。
東協盟主震怒,派第二副盟、第八副盟率仙兵十萬,進駐鍛天門山門,務必查清此事。
東協縱火案似是不破而破。
仿佛,此事背後的真相已是清晰明了,是鍛天門意圖遮掩帳目,收買了東協的武將。
鍛天門這次,已是難以善了。
第七日傍晚時分。
李平安走出自己的大帳帳門,對著軒轅宮的方向眺望了許久,而後嘆了口氣,轉身回了營帳。
這才哪到哪兒。
東協這壇酒,越熱越有味道。
……
縱火案發生後的第八日、第九日、第十日,東協顯得格外安靜。
但不少仙人已經是感覺到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名為緊張的情緒。
第十日午夜,東協第二副盟匆匆回返。
半個時辰後,東協盟主召集五品以上的東協仙官議事。
東協盟主天焚道人,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案,大吼一聲:
「你們到底收了鍛天門多少好處!」
「鍛天門內有一本帳目被毀了大半,但剩餘小半,所記載之數目觸目驚心!爾等!爾等啊!」
「你我都是上古袍澤,收鍛天門好處、為鍛天門說好話給方便,這罪不致死!現在站出來認下了,還來得及!」
大殿內落針可聞。
東協盟主在幾名副盟臉上掃過,後者並不與他對視。
「真要貧道點名嗎!」
天焚道人將一隻燒毀了大半的玉簡砸在了桌上。
忽聽幾聲長嘆,仙人堆中站出了十二名武將統領、十六名金仙供奉,向前低頭做道揖,又有數十名老者面露猶豫,左右觀望,而後低頭向前做道揖。
只是此時站出來的,就有近七十人。
近七十名位高權重的仙官,其中半數還是金仙境高手,他們聯起手來禦敵,就是一股強悍的戰力。
「你們!你們啊!」
天焚老人朝一名副盟怒目而視,後者只是低頭嘆息。
天力老人開口道:「先封起修為,關入大牢吧,後面再商量如何懲處,還需弄清楚,是否只有貪墨受賄的罪責。」
天焚老人擺了擺手,並未再多說什麼。
這日的東協十分不寧,東洲各地也遭了波及。
第十一日。
東協對外張貼告示,三十二名金仙、數百名天仙真仙關入人族大獄。
鍛天門長期賄賂東協諸仙,其門內關聯此事的金仙老祖,已押往東協接受問責,鍛天門將被罰近五千年自東協騙取靈石。
這般消息傳到了李平安耳中時,鍛天門已有六名金仙,在被押來東協的路上。
李平安皺眉道:「對鍛天門只是罰靈石?」
前來言說此事的葉子桑頓時有些忐忑。
葉子桑忙道:「李兄,鍛天門的影響在那擺著,而且鍛天門那麼多門人弟子,又不是人人都參與此事,五千年的營收已是砍在了他們脖子上了。」
「倒不是這個。」
李平安笑道:
「東協自己收監了六十八名仙官,卻只是把鍛天門的幾名金仙喊過來訓話關禁閉,東協也太溫柔了。」
葉子桑皺眉輕嘆:「難道,你真要東協血流成河不成?」
「縱火案背後,應該不是鍛天門掩蓋帳目這麼簡單。
「那個值武殿統領當真是自殺而死?」
李平安搖搖頭,笑道:
「請天力前輩過來一趟吧,我請前輩吃個火鍋。」
「不是!」葉子桑失聲道,「師祖是幕後兇手?!」
「想啥呢。」
李平安笑道:「我要讓天力前輩從漩渦中脫身罷了,這畢竟是對我有恩的前輩,我如何能看著他被捲入接下來的大案。」
大案!
葉子桑精神大震,轉身匆忙飛走。
大帳內,一直在閉關修行的幾人同時看了過來。
李平安輕輕吐了口氣。
「傾城、雨兄、陳師姐,再忙活一陣,那日咱們做的火鍋再來一次。
「溫泠,拿兩壺我在東安城帶來的美酒。
「師父……您想吃啥肉?」
「上次的就好,」清素嘴角露出幾分笑意,「你到底如何做到的?鍛天門這麼簡單就被拿下了。」
「不過是大勢所趨罷了。」
李平安笑道:
「等天力前輩來了,我自會詳細解釋這段時日發生之事。
「還有,師父,這火鍋做兩份吧,一份您帶著他們四個去雯柔前輩的府上吃,一份我用來招待天力前輩。」
言罷,李平安在袖中取出了那枚軒轅劍令,心底泛起了幾分疑惑。
這位黃帝陛下,知道這枚令牌會引發這麼多風波嗎?
應該知道吧。
畢竟那可是黃帝,帶領人族絕處逢生,戰勝了蚩尤率領的百族大軍,徹底奠定人族為天地之主的最後之人皇。
半個時辰後。
天力老人出現在李平安面前。
老前輩的這張老臉憔悴了許多,目中也帶著幾分血絲,像是一頭隨時會發瘋的獅子。
李平安起身深深做了個道揖,低聲道:「晚輩此前多有怠慢,請前輩恕罪。」
「恕罪?我敢恕你的罪?」
天力老人哼了聲,下意識就要走去李平安讓出的主位,但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身形,坐去了主位對面的木椅中。
李平安看了眼大開的帳門,示意帳門外等候的葉子桑一同入內。
天力老人剛要布置結界,李平安卻笑道:「前輩不必這般費力,今日我說的話,想讓他們聽到。」
「哼!」
天力老人拂袖皺眉,低聲道:「你到底搞什麼名堂?」
「您聽我慢慢來說。」
李平安笑了笑,指著面前的四宮格火鍋,指尖點出了一縷法力,火鍋很快就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響,四個鍋同時冒出了熱氣。
「您看這個鍋,可能不太形象,但也差不多是現在的東協了。
「一鍋是護皇派,一鍋是西方派,一鍋是媧宮派,一鍋是混日子派。」
天力老人緩緩點頭:「然後呢?」
「您瞧,只需要給這口鍋下面加把火,四個鍋很快就會滿溢,很快就會濺湯出去,彼此亂了彼此的口味。」
李平安笑著將軒轅劍令拿出,擺在了桌角。
「這就是那把火。」
天力老人怔了下,隨後立刻反應過來,盯著李平安的雙眼,直接問:
「你難道不是受命於陛下?行東協革新之事?」
李平安笑道:「陛下與我聊了什麼,我真的不能對外說,不過,我此前並未得到類似的訓話。」
「這!」
天力老人猛地起身,朝李平安怒目而視。
「好你個李平安!你竟把我們這群老傢伙當猴耍!」
「可不敢,可不敢,」李平安起身連做道揖,「前輩消消氣,消消氣,陛下雖然沒直接說,但給我這個令牌必有深意嘛。」
天力老人仰頭長嘆:「你竟……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
李平安坐回了座位,對天力老人拱了拱手。
「前輩嘗嘗吧,這肉不錯。」
「誰有心情吃你這個!」
天力老人哼了聲,卻是心情放鬆了許多。
葉子桑挽起袖子,在旁為自家師祖涮了幾塊薄肉,備好了各類調料。
天力老人嘗了一口,閉目咀嚼,緩聲道:「這麼說,你最初時,並沒有任何線索?」
「但我做了一些事,讓各位以為我有線索。」
李平安笑道:
「實際上,我只是在給東協這口鍋加熱,讓四個鍋裡面的湯汁沸騰。
「我其實也沒什麼把握。
「但前輩您想,讓我一個元仙境都沒的小輩,在如此陌生的東協之地,去調查東協內的高官,東協內部又是盤根錯節。
「說不定,我剛查到什麼,就會出現幾個發瘋的老仙人,一巴掌把我拍死在那。」
天力老人嘆道:「你多慮了,就算有些人屁股歪了,但他們對陛下還是忠心的。」
「這是前輩您自己以為。」
李平安倒了杯溫熱的酒水,繼續道:
「我此次來東協前,家父教了我兩個字——官威。
「雖然我父親解釋的官威很複雜,但我簡單總結了句,就是兩個點。
「第一,不要讓人看透你的底細。
「第二,學會審時度勢,因勢利導,尋勢而立威。」
天力老人端起酒水抿了口,手上筷子並未停下,開始自己涮肉進食。
他問:「因勢利導?」
「我就是借了陛下的勢,」李平安笑道,「我故意放出的幾條消息,很多都是通過您口中散出去的,這也是我此前所想的,我本以為要等一個月才能有效果,沒想到,我只是多加了一把火,立刻就有了動靜。」
天力老人皺眉道:「加了火?」
「一位前輩幫我師父找食材去了,」李平安眨眨眼,「實際上,是去軒轅宮中送信,請兩位相熟的、信得過的仙子姐姐,來我這一趟。」
天力老人雙眼瞪圓:「那是!」
「嗯,」李平安道,「陛下並沒有訓話,我啥也沒做。」
天力老人恨聲道:「我是信了你的邪!大家都以為是陛下……哈哈哈哈!你小子!真他奶奶的夠賊!」
李平安笑嘆:「然後,兩條線索送到了我面前,這就給了我新的柴火,我添上了第三把火,請我師父去做了個畫像。」
「王爾丹是我的老部下!」
天力老人低聲應著。
「是的,王爾丹隨之就畏罪自殺,還生怕滿足不了我的胃口,這般輕易就把鍛天門扔了出來。」
李平安嘖了聲:
「東洲第三大宗門,在這些人眼中,竟也只是一枚隨意可捨棄的棄子。
「不過,鍛天門內也太安靜了,五千年營收的靈石怕也有問題,這裡面應有諸多學問,鍛天門的開山祖師安然無恙。
「想來也對,鍛天門背後的那幾名副盟,並無任何問題。」
天力老人低聲道:「可以了,平安,你初來東協,這般戰果已是出人意外。」
「還不夠。」
「還不夠?」
「嗯,」李平安放下筷子,「第四把柴火已經送到了我手中。」
天力老人問:「什麼意思?」
「我並非故意針對誰,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若我這次軟了,後續就會有人向我不斷報復。」
李平安手指敲了敲桌角的軒轅劍令。
他道:「我現在就在加第四把火。」
「你想如何加?」
「請前輩調遣我附近這十萬兵馬,組成大陣,也請前輩親自走一趟,送我前去軒轅宮。」
李平安緩聲道:
「我身為陛下親封三品巡查使,自是有監督東協之權。
「今日要上書陛下,陳述東協內部之腐,請陛下下旨徹查此事!
「金仙統領縱火燒殿、燒死仙官十數人,只為掩蓋帳目!
「東協值武殿金仙疑似自裁,歹命於自身佩劍之下,只為偏倚視線!
「堂堂東洲第三大宗鍛天門,藏污納垢、長期賄賂東協仙官,初查竟有數百仙官被其腐蝕!
「此間之事,觸目驚心!其背後,必有更大隱情!」
天力老人豁然起身,瞪著李平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平安目光綻著光亮:「前輩,除惡務盡,當斷則斷。」
「你……」
「軒轅劍令在此!」
李平安豁然起身,將金色令牌舉過頭頂:
「請前輩聽命!」
天力老人仰頭長嘆。
天之墟上空一片死寂。
……
半個時辰後。
李平安帶上了師父一行,在第二副盟、天力老人,以及數十名金仙供奉,以及十萬仙兵組成大陣護持下,朝南邊天空迅速飛遁。
葉子桑也混在了人群中。
此刻他還沒回過神,看李平安的背影充滿了崇拜。
因勢利導,借勢而行。
葉子桑突然明白了,自己剛成仙時,聽幾位老先生教書時說的那些道理。
是了,不需要查案!
根本不需要去查什麼案!
最了解東協高層的,就是東協高層。
先以派系區分東協高層,而後借勢而行,利用東協內部早就有的弊病——大家差不多都清楚屁股底下的蒲團是什麼顏色。
只要火燒屁股,危及自身了,自會有人跳出來,將縱火之人拿到李平安面前。
李平安不去收這縱火之人,習慣了猜來猜去的東協眾高層,自是以為,李平安不滿一個金仙武將。
已經習慣去衡量了一個武將有多少價值的東協高層,再次出現了決斷。
這裡面或許有諸多隱秘。
那王爾丹是不是自殺不重要,是被誰殺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製造了這場金仙自戮慘劇之人,將鍛天門拋了出來。
但拋出鍛天門之人到底如何想的,也完全不重要。
只要鍛天門被引出來了,必就是一連串的貪腐。
有人棄車保帥,但『車』卻成了拋磚引玉中的『磚』。
這般大案,涉及到了數百仙官,實乃上古至今第一貪腐之案,此事去稟告陛下,已可引來軒轅宮的劍意,已可作為清肅東協內部的理由!
這就是運勢之法!
這就是大勢所趨,不理繁瑣!沒有什麼陰謀詭計,就是用大勢逼著你前行!
陛下或許只是需要這個理由!
那枚令牌竟是這般用的!
得了這枚令牌,還用去查案,還用去鬥心眼?還用去說什麼大義!
不對……不太對勁……
葉子桑突然打了個激靈,李平安的嗓音在他心底響起,他豁然抬頭。
『我要添第四把火。』
第四把火,就是現在!
他們要去軒轅宮上書,而此刻這般大的動靜,軒轅宮不可能不注視此地,也就是,大勢已起,東協清肅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把火落下,東協已是要……
葉子桑轉身看向東協方向,目中多有些直愣。
「葉兄?」
李平安轉身笑道:「傾城也是個執棋妙手,你們兩個不如殺一盤解悶?」
葉子桑哆嗦了幾下,對李平安露出了幾分微笑,快步趕了過去。
「李兄,我是個臭棋簍子。」
「沒事!」顧傾城掐腰笑道,「我也只是一般妙手!」
與此同時。
東協總盟。
一隻巨大的光罩將所有仙殿包裹。
那蒼老的女聲傳遍各處:
「諸兵將聽令!
「吾為女魃,奉父皇之命監察東協,累有疏忽,以至東協毒荊叢生。
「命,諸兵將封鎖天之墟之地,若有外逃者,格殺勿論。
「凡與縱火案、自裁案、貪墨案有關者,半個時辰內自首從輕發落,此事追查到底,若罪責嚴重,副盟亦可斬!」
秘境各處震動,數百上千道金仙道韻同時掠起,近百萬仙兵自飛馳中迅速集結,化作漫天光影,自六個方向衝出秘境,包圍東協。
東協諸供奉,大半不理世事,只是自身修行。
藏兵秘境之中。
李平安的帳篷內。
那沒關火的火鍋咕嚕嚕作響,突地油水噴濺,鍋體的禁制已炸毀小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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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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