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後面又繼續用了三個辦法，全都證明了這位工部員外郎，乃是中毒而亡。

  後面為了保證準確，刑部尚書衛玄讓小吏按照楊昭的法子，在另一旁的屍體，做了試探，但銅釵等物皆無反應，由此，再度證明了楊昭所用方法的準確性。

  一下子，整個停屍房的氣氛就緊張起來。

  工部員外郎中毒身死，聯想到陳紀生前在此位置上的作為，還有皇帝近半年來，讓戶部對運河建設資金流動的梳理，這群京官，無不感覺一場大風暴，即將到來。望向陳紀的屍體，都下意識遠了一丈，似乎擔心惹禍上身。

  衛玄甚至沒有多留楊昭，告謝後，拿著官吏記錄，急匆匆地再度入宮面聖。

  楊昭卻沒有離開刑部，借這次破案機會，他本有想法提高大隋督管刑事機構的調查取證能力，方才他只是實踐了下書上看過的中毒測驗，確定了受害人的死亡類型。

  真正需要教授的重點，還在案發現場調查取證，趁著時間早，是故讓刑部官吏陪著他往受害者家裡走一趟。

  最後，還是員外郎張冀和一名記室小吏隨行，往陳家的路上，楊昭特別吩咐張須陀，使人去幫他尋一些成年獵犬。

  「下官敢請教，大王尋土犬何用？莫非能破案？」

  張冀騎馬跟在一側，好奇地朝著趴在車窗處的皇孫問道，心裡早就佩服的五體投地，態度比中午還要恭敬一些。

  皇孫只是稍微動動手，就解決了三法司數日未能看破的真相，連帶著滕王的案子。一次還能是運氣，那兩次三次呢？

  京師早有傳聞，皇孫有過目不忘之能，聰慧異於常人，學識通達……這哪裡是傳聞？分明就是事實！

  下午的太陽暖洋洋，楊昭打了個哈欠，看向張冀求教的樣子，他當即有種為人師的感覺！

  楊昭隨即篤定道：「張郎中還真說對了！其中原理，等到了陳郎中家裡我們再說。

  到時候我的一言一行，還請務必記下來，以後對中央及地方偵查，應該都會很有用處！」

  騎著刑部出差公用馬匹的小吏，同處於馬車內側，聞聲忙回道：「大王放心，這次下吏多備了些紙，一定將大王所言，一字不差地全做記錄！少一個字，扣下吏一月俸祿！」

  吏子可教也！

  陳府於弘華坊，距離利人市並不遠。

  天色不早，楊昭擔心耽擱時間，沒有暴露身份，索性讓張冀出面告知查案一事。

  三法司近數日來，輪流到陳府探案，還專門讓陳家人不得破壞現場，於此陳家人都有些熟悉，遂沒有阻攔。而陳家至親全都在空蕩蕩的靈堂守靈，對於刑部取走家主屍首，遲遲不還，也有些忿忿不平，所以沒有出面接見。

  後於陳家老管事帶領下，一行人再度來到了陳紀死亡的現場，也是陳紀的臥室。

  楊昭走在張冀前面，小心入內，看到緊閉的房門，他鬆了一口氣，裡面的氣味應該還沒散去！

  一畔，單以楊昭入舍這一細節，被陳家管事捕捉到，聯繫到張冀員外郎的職位，他自曉面前少年地位只怕不低，更加認真對待起來。

  「陳郎中被發現時，姿態如何？」

  「回小郎君，我家主人當時被發現時，正躺在床榻上，面孔朝上，雙目瞪圓！」

  楊昭看向身後的張冀：「張郎中，屋舍內的檢查，可都有異物？」

  張冀知道皇孫說的是什麼，他沉吟道：「刑部特別讓老吏來查驗過，並無不妥，至少表面上，都很符合暴斃之象！」

  楊昭點點頭，主動往外走去，邊走邊道：「我等可否在這處院舍轉轉？」

  陳府管事忙應道：「當……當然可以！」

  陳家宅院很大，僕從也很多。但按照張冀之前告知的情況，這位前工部員外郎雖說出身於河北的世家，但家道中落，想要擁有這麼大宅院，並供給這麼多的家眷，單憑俸祿肯定做不到。而且，貪污數量絕對不少！

  若是擔心事發，連累妻兒家小，陳紀頂著壓力，先辭官後自縊到可能。但如果是這種情況，寢室內不可能沒留下任何線索……

  「張郎中，你怎麼看？」楊昭看似無意的圍著住舍轉了圈。

  見少年同刑部官吏似是有話說，陳家管事很自覺地旁邊站去。

  張冀瞥了眼旁邊的陳府管事，向楊昭身邊靠了靠，彎腰低聲道：「回大王，下官若沒有猜錯，寢室並非第一案發現場，大王是在查找真正的兇案之地？只不過，此處院舍的里里外外，都有過搜查，並沒有發現不妥……」

  講到這裡，張冀忽然住了嘴，皇孫讓人尋來犬只，用意莫非在這裡？

  楊昭抬頭看到張須陀已從拐角處，拉著十條顏色各異的狗到來，背著手道：「凡做過，必留痕！張郎中，你為刑部官吏，更當記住這句話！」

  凡做過，必留痕！

  張冀望著皇孫不算高大的背影，一雙眼越來越亮！

  皇孫高啊！

  楊昭在讓張須陀拉著其中一條大黑狗，入屋舍內聞了聞氣味後，又將大黑狗帶來出來，使張須陀帶著狗在這片院舍內外轉了一圈。

  他則叫上張冀等人一路跟隨，於一眾人等狐疑的眼神中，道：「在民間，人們常說，狗眼通靈！」

  單這一句話，一想到陳紀頭七還沒過，就讓隨行之眾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不自覺地向前後看了看。

  楊昭卻不在意，指著左右嗅個不停的黑狗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諸位也不用害怕。在我看來，狗之所以給普通人這種感覺，主要在於它本身的奇特，比如嗅覺遠超常人，能聞到正常人聞不到的氣味……而這些特徵，在天下各府衙的刑事案件中，若是能試著應用出來，那對案情偵破，都要產生巨大助力！」

  不錯，楊昭正是想要中央和地方破案機構，認識到警犬的重大作用。但實際犬只的應用，早從戰國就已存在，主要在軍事。如《墨子·備穴》有載：「穴壘中各一狗，狗吠即有人（指敵人）也。」

  正式命名為「警犬」，則是在李唐，杜佑的《通典》中有記：「恐敵人夜間乘城而上，城中城外每三十步懸大燈於城半腹，置警犬於城上，吠之處需加備脂油火炬。」

  但在偵查、拯救、搜索等方面的擴張，卻是到了近代。

  旁人還在思索時，楊昭望向不斷向面前屋舍狂吠的黑狗，他不禁感嘆好運氣。找了十隻狗，沒想到第一隻就有如此發達的感官！

  不虧是後世中華田園犬的老祖宗！

  這些犬只，從豺狼馴化而來，時下尚未退化成為後世只會拆家看院的寵物狗，嗅覺自然更為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