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元方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並不顯老，但實際歲數，已是四十有一。

  前天和昨天的時候，他有事不在家舍，但聽僕人說，有個少年前來拜見，還留下了名刺，上書「弘農華陰人楊昭，字世明，問起居」。

  巢元方倒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每天來拜訪他的人實在太多了，這年代，一個縣裡都不一定有幾個醫工，而醫工無論是研究醫術，還是治病救人，都沒有閒下來的。

  他也算遠近聞名的名醫，收有五個徒弟，現在僅有個小徒弟在身旁，平日幫人問診之事，基本上都要排上好幾天。

  所以，當楊昭這個少年再次來的時候，巢元方沒有親自出門迎接，只是讓小弟子韋艾代為相迎。

  楊昭踏入院內後，看到前方那位器宇軒昂的男子，在認真為一隻大羊做手術，手中還拿著針線等物，便沒有打擾，而是在一旁認真觀看，安靜等待。

  能觀察得到，巢元方的動作很是熟練，無論是切掉羊體內的腸肉，還是最後的縫合，都是一氣呵成。步驟最後，他還塗抹了一些藥膏。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巢元方才起身用弟子端來的熱水清潔雙手，並注意到一旁，乖巧站立的楊昭。

  楊昭的衣服乾淨整潔，頭上的髮簪很是精美，便是腳上穿著的步履，也是嶄新。

  從簡單的幾個細節就能判斷出，到來的少年，出身富貴之家。

  於他手術時，未做打擾，但論此，巢元方對楊昭的第一印象就很不錯。

  「小郎君就是三次來拜訪老夫的楊小郎君吧？可是有事來尋老夫？」

  楊昭小大人般，迅速上前一禮道：「小子對巢公您久仰大名！這次是有一件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想要求助！」

  見巢元方表情淡淡，楊昭知道這招不行，換了句話道：「小子看您剛才為羊開腸破肚，可是在做腸管手術？」

  「咦？你既然也知道！」

  巢元方此時臉色才有變化，這是他近兩年才進行的研究，除了弟子，並無人知道。

  隨即，楊昭同巢元方聊了起來，從麻藥到切縫手術，還有防止感染，後面的恢復等等。甚至連聊起了傳染病的防止，比如瘟疫等等。

  這也多虧他在失業的那兩年內，做過一段時間圖書館管理員，也還在周末，兼職過群演。大量閱讀，加上細微表情控制，讓巢元方看不出絲毫漏洞，巢元方甚至差點以為面前是一位驚訝比他豐富的醫者。

  當楊昭被請入到舍內後，巢元方再不敢將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少年來看待，達者為師，很是鄭重的對待起來。

  見此，楊昭內心有些欣喜，不僅是巢元方對他態度的變化，讓他有了說服可能。更重要的是，巢元方涉獵之廣，在醫術上的探索，又非常深入。這樣的人才，沒有加入太醫署，本身就是巨大損失。

  在天色漸暗，將要離開的時候，楊昭說出了他來此的主要目的，並給巢元方提供了許多難以拒絕的條件，比如巢元方外科研究時，所需的實驗物，還有錢資支持……

  巢元方最終是否願意接受他的邀請，楊昭難以確定，他只能竭盡全力促成此事。

  大隋，乃至於封建社會的各個時期，實在太缺醫生了。絕大部分人，包括嬰兒，孕婦，生了病，只能自己去抗，這便導致嬰童的夭折率，非常之高。

  想要解決人口問題，無論是在兒科，或是婦科，亦或是疑難雜症的治療方面，必須下功夫。太醫署雖然有這樣的功能，但最終的服務對象，還是趨近於皇室和權貴，且類似於學術型的研究。

  楊昭藉助皇宮和晉王府力量，建立的理工學院，從更廣泛的角度上，目的正是培養專業型人才，最終面向的，且是萬萬普通人。

  等回到大興城後，楊昭又去了趟他小舅蕭瑀家，說了今日往城外三顧茅廬一事，大訴苦水，藉機言明了這麼做的目的，反正就是希望鞭策他小舅蕭瑀，這位未來的宰相，一定要幫他這個外甥到底。他們正在做的，可是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

  一定要將他小舅的積極性調動起來！

  離開小舅家的時候，看到小舅娘獨孤氏的肚子有些大，楊昭興奮道：「小舅娘也要為我添個弟弟妹妹呢嗎？那太好了！

  等長大了，就能同我阿弟一起，往崇德館進學……」

  說了一些話，讓小舅娘高興不已，楊昭這才回往宮裡。

  第二日的時候，楊昭步入崇德館，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平日上課最積極的趙集，沒有來！

  中午課業結束的棟樑會上，楊昭聽完長孫無忌說完這段時間劇院的收入，便問起了此事。

  從正月又有數名少年來此進學後，學舍內的棟樑們數量，已經擴大到了三十四人，無不是朝中高官子弟，此也成為了二聖籠絡朝臣，以行變革的重要手段之一。

  進而，有了各家內應後，直接導致楊昭能獲取的信息的來源渠道，多上不少。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問題，河南王府的職位，被楊昭預約出去後，越來越少。楊昭最後索性將剩餘同窗，全部封為舍人。

  「大王，趙舍人家中事，我今早離家的時候，聽我祖父和阿爺提了一句。似乎趙舍人他祖父犯了大事，昨日被押入刑部大牢，正準備問斬！」

  出言的是衛安，他祖父乃刑部尚書衛玄，父親衛孝則，正任東宮通事舍人。

  衛安的消息來源，還是很讓人信服，畢竟刑部就是衛玄管著。

  而趙綽為大理正，能將趙綽下獄並問斬的，這天下只有一人，他皇祖父楊堅！

  「趙綽莫非又觸怒了皇祖父？這次皇祖父該不會來真的吧？」

  楊昭想起昨日晚食時，皇祖父楊堅臉色確實比平日要難看些，心裡不由得有些打鼓。

  趙綽有識人之明，性格很符合他的口味，斷言他乃王佐之才！

  更別說他的品性諸多方面，於朝野有口皆碑。只是在維護隋律威嚴中，力爭「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斷試探他皇祖父底線，瘋狂作死，難免失手！

  楊昭打算親自去趙家走訪，摸摸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