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是端月，第一天是元日，也是正朝，亦是元朔。

  當朝著作郎杜台卿，前兩年著的《五燭寶典》中，於此就有詳細解釋。又因為正月初一，是新年第一天，春天第一天，還是正月第一天，所以初一這天，又叫做「三元」。

  按照大隋當下風俗，元日這天，各家各戶都要早起，這個習慣，甚至流傳到了後世。

  正處於長個子年紀，楊昭還是很注意身體的，哪會老老實實守一晚上。昨天帶著兄弟姊妹玩累了，便躺在皇祖父懷裡，舒舒服服睡著。大約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他就被黃喜的尖嗓子給叫醒。

  「大王，起床了！」

  睜眼一看，自己睡得不是安仁殿，而是甘露殿側殿，床榻上，橫七豎八睡著一排小朋友。小弟楊暕一雙腳丫子，更是貼在楊恪臉上。

  作為兄長，楊昭還是很負責地，一一將弟弟妹妹們叫醒。穿好衣服，抱著小弟來到內殿時，二聖已經高坐上首，其餘人莫不陪著二聖聊天。今年皇家人到的並不算齊，如他阿爺，還有三叔、四叔、五叔都在外領兵事，治理地方，遂只有尚在長安的叔母們，領著兒女在此。

  每人身邊的小案上，則放著年糕。新年吃年糕，從周至今，有一千六百年歷史，有祝福來年五穀豐登之意，皇家同樣以此為喜。

  看到各家子嗣到了，大人們忙招呼著做到身邊，並向二聖拜年。像居於二聖下方首案的太子楊勇，也將楊家三寶招到手邊。從入秋之後，楊勇重新脫胎換骨般，沒有雲氏被打入冷宮時那般頹廢，比以前更加勤政，讓朝臣誇讚不已，仿佛喝了忘情水，忘了雲氏這個人一樣。

  大伯的變化，楊昭看在眼裡，吃驚中，有種危機感！

  天家無親情，皇權爭鬥里，失敗者的命運，無不悲慘。他阿爺上位，除了他大伯滿門，同理，若是他大伯走上皇位，無論大伯楊勇自身願不願意，利益爭鬥站隊下，晉王府必然倒霉，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圈禁一輩子，楊昭斷不希望後者發生。

  因此，入秋以來，每隔時間往江都的家書里，他都會在信中，多說些東宮情況，希望他阿爺能振作起來，好好奮鬥！

  看著一家子都來了，獨孤皇后便讓侍從將早食端上來，待楊堅率先拿起筷子進食後，子孫後代們，這才動筷。

  作為一家之主，也是天下之主，楊堅今天很忙。除了祭告祖廟，還要舉行大朝會，接見外國使臣，抽查並傾聽到來京師的地方官吏，於過去一年匯報。

  像最後一項，最為繁瑣，但從漢朝也就有了，當時人又叫做「年終考績」，其中匯報事宜，名曰「上計」，皇帝接見問詢，則被稱作「受計」。到了大隋，更名為「朝集」，這實際也是後世大朝會之名的來源。

  早食後，女眷們領著孩子各回各家，楊家的兒女們都成家了，自有親戚朋友需要拜訪。家中成年男子，則要跟著楊堅，參加一天的流程。

  楊昭也告別了二聖，他年紀小，但好歹是個男子漢，阿爺楊廣不在家，晉王府上的事，本該由他協助母親處理。

  接下來的兩天內，回到晉王府的楊昭，每天都帶著張須陀等人，往親眷，還有大臣，棟樑家拜訪。

  可把他累壞了！

  正月初三，也是楊昭按照同母親商議的名單，攜禮拜年的第二天，最後一家正是趙集他家。

  趙家在常安坊，距離城門很近，但楊昭平時出城，走的是居德坊，兩者一南一北，距離還挺遠的。

  趙集的祖父趙綽，乃大理正，趙集的父親，趙良年二十五，目前擔任武功令。

  講起趙綽這位剛正不阿的大隋律法守護者，楊昭非常羨慕，那是真·老當益壯！

  趙集年前不經意透漏一點，他祖父的侍妾，又給懷上了！

  要知道，趙綽跟他皇祖父一樣，今年都五十了！

  楊昭記得清楚，歷史上，他表伯李淵的十九女，似乎就是嫁給了趙綽之子。不過，最後全家，都被武則天給殺了。

  好像當李唐的駙馬，都沒幾個好下場，不是頭上綠油油，就是被砍頭……後人說的好，李家駙馬，苟都不當。

  到達趙家的時候，楊昭提著一袋禮物，親自上前敲門。

  一經通報，知道是晉王嫡長子，大隋嫡長孫，小河南王到了，趙氏一家人，全體出動。趙綽更是下令將大門打開，親自出門迎接。

  更別說趙集，聽到同窗楊昭到了，他也很喜悅。

  「晚輩見過趙叔祖，見過趙叔父，見過叔祖母，見過叔母……」

  不等趙家人開口說什麼，楊昭一看到人來了，嘴甜地行禮問好起來。

  平日嚴肅無比的趙綽，此時臉上笑容燦爛，拉著楊昭的手，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樂呵呵道：「這一年來，我對大王可是如雷貫耳，大王創造了不少農具，讓人尋得白錦，解決百姓們吃穿問題，少即有仁愛之心。又能想到舞台戲劇，為我大隋推廣律法，開闢了新道路。

  今日一見，我發現大王比傳聞中，還要聰慧賢德，有王佐之才啊！

  像前段時間，我跟我家這頑劣子孫說的一樣，要他們多向大王學學！

  要是他們能如大王一半乖巧懂事，你看看，我這頭上白髮都會少一些！」

  被趙綽拉著手，往院舍內去的時候，聽到趙綽之言，楊昭心潮澎湃！

  人都說趙綽秉持隋律，殺人如麻，甚至在大興城內，能為少兒止哭。

  但今日看來，一切都是謠傳，身邊的趙叔祖，不僅和藹可親，還有如此的識人之明。看出他楊昭天賦異稟，有王佐之才！！！

  只是這一句，就讓楊昭對趙綽的好感度，大大增加，他深吸一口氣，向趙綽道：「我對趙叔祖，同樣久聞大名！趙叔祖乃大隋忠正之臣，處法平允。上次我還聽皇祖父對皇祖母說『匡之違者，唯趙愛卿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

  皇祖父那日對著鏡子，還說道『用銅鏡可以端正自己的衣冠，以古史作為鏡子，可以知曉興衰更替，以人作為鏡子，可以看清得失，大理正就是我的鏡子啊！』」

  趙綽聞言，雙目有些朦朧：「陛下，陛下……陛下厚德，大王更如古之聖賢也！」

  「趙叔祖過獎了！我還聽我阿爺說……」

  一旁，趙集望著祖父同皇孫，牽著手，一臉親切贊言，摸了摸早上才被揍的屁股，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親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