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正是打算去國子寺，主要針對學館裡的國子學士人，講講道理，他很勇的！

  要問裡面的士人，是不是得罪了他和河南王？那倒沒有！

  但早上出宮前，聽著二聖嘮嗑，楊昭才知道，國子學裡面的士子，近些日子，一直跑來皇城外圍，耀武揚威，要求面見皇帝，弄得二聖有些心煩。原因在於他們反對去除科考推舉制度，給的理由冠冕堂皇，以為每個人都能參與開科取士，這樣做來，會讓品行不端的儒生也踏入官場，有損朝廷利益等等。

  反倒是國子寺下轄的太學、四門學、書學和算學，裡面的士人，沒多少反對，甚至不少人對皇帝廣開科舉，雙手支持。

  楊昭腦袋轉得多快，一下子就明白了裡面的毛毛道道。

  國子學內大的士人，幾乎全是高官大族子弟，一見普通人通過科舉，也能和他們一起參加開科考試，甚至將來運氣好，一飛沖天，說不定還會騎到他們頭上，當即就不幹了。至於太學內的士子，相比於高門大戶，多是家境一般的人，即便學有所成，按照以往朝中條令，要想參加科考，也必須回到原籍，尋關係去爭取每州的五個名額之一，現在朝廷放開限制，於他們最為有利。

  但往更深處追究，楊昭能看得出，這該是世家在涉及他們切身利益後，反擊的第一步。以期用此，來試探皇祖父楊堅的態度。若是宮中二聖不堅定，重新調整回原來的選拔模式，世家氣焰，自會高漲，於大隋卻是不利。

  到了這個時候，老楊家內部，應該眾志成城。

  世家門閥他對付不了，但國子學內士人，他河南王可不怕。這又不是比拼誰的武藝高，力氣大，他最喜歡以理服人！

  何況，縱然打架，他又不是一個人！

  剛入城，一百多人前後護衛，氣勢洶洶地往國子寺方向而去，楊昭閉眼養神中，安排完事項，等待於此的黃喜，迅速來見。

  「大王，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給長孫郎君，李家郎君，宇文郎君，楊家郎君，東宮……皆已送去消息，目前李家郎君，長孫郎君，還有楊家郎君，已經到了，馬車正在國子寺旁，等著大王您！」

  楊昭睜眼頷首道：「你做的不錯，先去歇著吧！」

  黃喜告退後，楊昭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心裡有種悲傷，有種無奈，他河南王一向做事低調，只怕今日往國子寺砸場子，將名震大興！

  他也不希望這樣，但為了國朝，為了百姓，他河南王就算名揚天下又如何！

  「大王！」

  「拜見大王！」

  楊昭的馬車剛同李建成，楊元慶等棟樑們匯合，棟樑們便紛紛前來見禮，在看到楊昭身後，一百多名威武的護衛後，李建成等人的脊樑，越發挺直了一些。

  適逢這兩日崇德館無課程，方才內侍黃喜往各家府上傳訊，言之楊昭準備與國子學士人討論學術，一聽到此時，身為同窗，李建成等人就從各家各戶趕來助陣。

  但在國子學內進學的士人，年紀比他們大，個子比他們高，擔心受到欺負，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多帶了幾個護衛，可萬萬沒想到，河南王楊昭帶的人比他們還多。

  棟樑們沒有感到驚訝，反而興奮不已。

  大王這哪裡是來討論學術？這陣勢分明是來揍人！

  他們喜歡！

  楊昭等了將近半個時辰，算好時間，看到長孫無忌等棟樑們差不多都來了，就算趙集這個喜歡多管閒事之人，也在其列。他才將眾人聚在國子寺門前，然後讓人尋來筆墨紙硯，讓字寫得最好看的宇文士及，大筆書下了「國子學士子全是傻蛋」九個大字，用竹竿掛高，立在了大門處。

  於楊昭帶領下，棟樑們圍在左右，各家各戶的扈從，還有楊昭親衛，則分散在四周警戒。

  很快，來往的百姓，都看到了國子寺門前立著的竹竿，便是一些不識字的人，在旁人講解中，知曉其中意思，無不指指點點。

  人群越圍越多，這消息很快傳到了國子寺內。

  國子寺學子的旬假剛過，依照國子寺內製度，十天為一旬，每旬只放一天假。像國子學的大部人學子在今日課業後，正準備去飯食，當聽到國子寺門口的狀況，一個個放下碗筷，即往門口湧來。

  待看到是十幾個小孩子立著杆子嘲弄後，他們都是高官大族子弟，何時受到過這種羞辱！

  「諸位同窗，此間黃口小兒欺人太甚，欠缺管教，可有人等，隨陳某一起去教訓教訓！」

  「陳兄，算上杜某！」

  「還有梁某！」

  一大群士人怒氣沖沖，連衣袖都拎了起來。

  但不是所有人都義憤填膺，有的人在看到那幾個少年面孔後，竟是顯得有些躊躇和不可思議。

  「陳兄，且聽我一樣，這裡面有在下一些熟人！」一個面相憨憨的青年，拉住了門口那位姓陳的瘦高個，低聲道。

  在二人身後，早數月已經來國子學進學的蘇夔瞪大了眼，望向那些身影，眉頭漸漸皺起。

  幾人停步，低聲交談時，後側還有一個胖子，艱難的擠了出來，看到楊昭等人，驚訝道：「咦？我家四弟，你怎麼來了國子寺，嗯？！國子學士子全是傻蛋？好你個四弟，你連為兄也罵！」

  聽到這聲音，再看到前方衝過來的胖嘟嘟身影，本來正搖著竹竿的楊元慶嚇了一跳，忙躲到了楊昭身後。

  「呦，還有建成小弟！」

  「那是我家阿弟嗎？士及你也來看為兄了……」

  漸漸地，整個國子監熱鬧起來，剛才劍拔弩張的模樣迅速消失，竟變成了認親大會。

  楊昭背著小手，望著千萬不斷湧來相見的士人，嘆了口氣，他終於明白，二聖早上說起近些時間，關乎科考改制異議時，臉上為何多顯無奈之色。

  老楊家原本就屬於關隴集團的一份子，想要改革內部，甚至在自己人手上動刀，何其艱難。他阿爺楊廣或許看到這一點，才在坐上皇帝後，大力提拔南方士族，想做對抗，但因各方面因素，反覆作死，最終把國亡了。

  便是往後看，就算李唐，也是關隴集團扶持上位，只是在科舉大興，李二重用關東集團後，關隴勢力逐漸削弱，漸漸影響不到皇權決策。

  「大膽，河南王當面，汝等見之不拜，所為逾矩，可是藐視皇權，欲謀反乎？」

  旁邊站立的趙集，忽然高聲呵斥。

  楊昭見此，眼前一亮。

  趙集子承父事，果然是大隋忠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