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長。

一場足足持續了四個多月的大雪泛濫成災，從還未到秋收之時便鋪蓋蓋地的席捲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擊了精靈族的所有莊稼、果樹，一直到年關之際都不曾停下，彷彿不把潘帕斯山脈周圍的所有地域徹底冰封誓不罷休一樣。

一直到年關之際，精靈族的聚居地周圍已經被無盡的雪山包圍了起來！

這裡本是潘帕斯山脈山麓腳下的一片小小的平原，一望無垠，「雪山」從何而來？

其實根本就是精靈族的族人每天打掃自家門前的積雪堆積起來的，如今已經堆積的猶如小山一樣，可見這場雪來的是多麼的猛烈！

所幸，王殿的糧倉已經打開了，精靈族無盡歲月以來一點一滴積累的起來的糧食、衣物等無限度的供給族人，這才總算讓精靈族生生捱過了這個冬天。

轉眼，刑天閉關后的第五個年頭到了。

令精靈族絕望的是，這一年的春天，壓根兒就沒有看到鶯飛草長的春意，來自於潘帕斯山脈另一邊的混沌海的寒流絲毫沒有半點減弱的樣子，反而愈發的凜冽了。

這個春天……沒有給人任何希望！

大長老的推論不幸中的——因為至尊戰場和世界另一邊的提前打通，直接造成了世界這一邊的環境巨變，以潘帕斯山脈為軸心的廣袤地域將會進入冰河世紀，徹底被冰封，不再適合生靈繼續生存！

恐怕，除了有禁忌坐鎮的混沌海意外，無任何一族能夠倖免！

不過精靈族仍然在等，他們在等待自己的王者出關，等待那個他們已經等待了無盡歲月，據說是末代精靈大神的二世身的精靈王出關！

……

眨眼，已經到了夏季。

寒流仍然不見退去。

再彈指，按照月份推算已經到了秋季了。

可惜精靈族仍然在等待著，這是個堅韌的種族，沒有怨言，沒有暴躁，所有的組人全都出奇的有耐心，反正他們已經等待了太久，何妨再等一段時日？

……

終於，刑天閉關后的第五個年頭的冬天又一次降臨了。

精靈族傳承古地。

連續一年的大雪，已經讓這裡徹底變成了一片雪白世界，旁邊的雪楓樹已經徹底被大學埋掉了，但是因為有四傑與痞子龍每天都在打掃傳承古地入口，所以這裡倒是在雪災中幸免於難，那座先賢博爾袞立起的石碑仍舊挺立在這裡，一條僅容幾人通過的幽徑接連傳承古洞通向遠方。

巨石碑下，五個渾身都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的男子盤坐在早已經熄滅、燒的只剩下一堆黑漆漆的灰燼的篝火堆前，悄然無聲。

這五人，正是四傑與痞子龍。

「族中傳來消息，王殿糧倉耗空了。」

忽然，古斯塔夫悶聲說了一句。

「潘帕斯山脈周圍生存的十幾個各族部落已經大舉南遷了，現在只有我們還守衛在這裡。」

奧古斯都沒頭沒腦的接了一句。

「大長老昨天傳來訊號，十萬精靈族甲士已經集結了，讓我們回去帶兵，雖然不知道我們四個能不能頂住危險區域的法則侵蝕，但……族人們需要出去。」

漢默垂頭，甚至都不敢看凱撒與痞子龍的臉，輕聲道：「我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是時候該做出抉擇了。」

凱撒一言不發。

雖然自己的三個兄弟說的斷斷續續，沒頭沒腦的，但他怎能不知道幾人的意思？

精靈族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趁著現在還有一點夠路上吃的糧食，舉族遷徙！

若是不離開這裡，他們會被活活困死的！

事實上，據凱撒所知，在此之前，潘帕斯山脈周邊的幾個部落已經集體南遷了，只剩下無法走出去的神道強者被困在了領地中，到現在生死不知！

不過，那些走出去的部落到最後還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神道強者無法隨行，出去以後處處碰壁，有不少部落已經分崩離析，族人跑進危險區域里做起了強盜，部落可以說是名存實亡了。

難道……精靈族最終也要走上那麼一條路么？

可惜眼下他們似乎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猶豫良久，凱撒終究長長呼出一口氣：「你們走吧，去幫助族人，這個時候他們需要你們！

至於我……我會在這裡守著，王不出關，我一生都在這裡寸步不移！」

「什麼？」

古斯塔夫大驚，吼道：「你瘋了嗎？」

「我沒瘋……」

凱撒抬頭，那張英俊的不像話的臉頰這個時候稜角都一剎那柔和了不少：「不管他是不是精靈大神的二世身，最起碼他是精靈王。

這一代的精靈王……命不好，受命於我精靈族一窮二白之時，一直都是他在為我們這個種族付出著，我們卻無以為報。

其實，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的，畢竟他不是真正的精靈，沒必要與我們風雨同舟。

他未曾放棄我精靈族，我怎可放棄他？

王殿鐵衛為精靈王殉節是我族千萬年不改的傳統，如今我族雖然羸弱，但是一個為精靈王殉節的王殿鐵衛還是出的起的。」

凱撒在笑著，笑的讓他的幾個兄弟心思複雜。

「你們走吧，族人現在需要你們。」

凱撒非常洒脫的揮了揮袖子，非常洒脫，昂首對天：「凱撒願為精靈王殉節，以全我精靈族末代忠義！」

古斯塔夫幾人面面相覷，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重重一點頭，對著凱撒行了一禮：「我們先去幫助族人，等他們離開后，在來這裡與你一同守護！」

言罷，三人同時撕裂空間，瞬息離開了這裡。

……

日升月落，眨眼，七日功夫過去了。

這一日，便是整裝待發的精靈族集體南下尋找生路的日子。

傳承古地前。

凱撒披頭散髮的跪在巨石碑前，深深凝望著石碑上的那一行字——「男兒到死志不改，祭我身，補天裂，雖九死尤未悔！」

「哐啷！」

一聲輕吟，凱撒腰間長劍出鞘，青光湛湛，殺機凜然。

「王啊，您終究還是寂滅在了死關中嗎？」

凱撒仰頭長嘯，悲愴至極：「可恨我終究還是沒機會橫刀立馬，為我精靈族一戰沙場！」

一旁，痞子龍被凱撒這怪異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走了過去：「你要幹嘛？刑天這不還沒死呢么！」

痞子龍看出來了，凱撒心中有死志啊！

「五年了，就算我王沒死又能如何呢？我的族人馬上就要南下了，很快他們就會像別的南下的部落一樣，變成一群流寇……」

凱撒看著痞子龍，輕聲道：「精靈族已經亡了，亡了！！！

那我……還繼續活著又有什麼用？

橫刀自刎於此，全了我對王的忠，也全了我對族人的義。」

「我草，你個傻吊……」

痞子龍臉皮子頓時狠狠抽搐了一下，滿頭白髮在寒風中亂舞：「我最服的就是你們這一族的這股子死心眼兒的勁，你他媽還沒見著刑天的屍體你著急死個毛線啊？而且你的族人南下就一定會變成流寇啊？

草，萬一一會兒刑天就蘇醒了，那你不就傻眼了？」

似乎是為了應驗痞子龍的話，只聽「轟隆」一聲，在他身後的傳承古地陡然衝出熾烈的神霞！

「轟隆隆」

整座潘帕斯山脈都在顫動著，山上的積雪崩塌，造成恐怖的大雪崩。

這一幕實在是太驚人了，以至於凱撒與痞子龍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都呆住了！

「這……」

痞子龍有些艱難的吞了口吐沫，與凱撒對視一線，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意！

忽然，一道溫和的聲音在雪崩造成的驚人動靜中突兀的響起，聲音不高，但卻是如此的突兀：「老痞子說的對，除非這個世界讓你活不下去了，否則絕對不要將武器對準自己。」

言罷，一個黑衣男子緩緩從洞中走出，身材高大，饅頭黑髮如瀑，劍眉怒目，鼻如懸膽，面目稜角分明，不是刑天又是誰？

「怎麼，難道不認識我了？」

刑天抖了抖衣服上的塵土，輕笑道：「五年不見而已，你們不至於連我是誰都忘記吧？」

可能忘記么？

他們在這裡可是等這位爺等了足足將近兩千個日夜啊！

「你……出關了？」

痞子龍看著刑天，久久不曾回過神：「那件事情……成功了？」

「啊……皇天不負我。」

刑天笑了笑，道：「閉關五年，終於有了小成。」

痞子龍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與凱撒二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刑天看個沒完。

然後……他們悲劇的發現，自己根本看不穿刑天了？

現在的刑天整個人猶如漆黑深邃的宇宙黑洞，一眼看不到底！

「你……成神了？」

痞子龍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吐沫：「還是悟透了人皇經上收斂修為之法？

現在你到底是什麼境界？」

「不曾成神。」

刑天搖了搖頭：「本已成神，但因不敢成神，最後又自斬一刀，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屬於什麼境界了。」

此言一出，痞子龍頓時恍然。

不敢成神！

是啊，現在刑天可是在生命禁區呢，本應該是年青一代第一人封神，無奈一旦封神就無法離開這裡了，甚至永遠的被困在精靈族部落的這一塊領域當中，畫地為牢，禁錮一生！

於是……刑天不得不自斬一刀！

作為一個千年老油條，痞子龍怎能不知這自斬一刀意味著什麼？

神道第一個境界是洞天，淬鍊神魂，神魂外放，與天地融合在一起，開闢出屬於自己的洞天！

這是與天地的第一次融合，是為洞天境！

刑天自斬一刀，跌落神道之下，毫無疑問是打破了自己的洞天，硬生生將外放的神魂收回，讓自己站在神道的門口不敢繼續向前！

這犧牲不可謂不小！

同樣的，凱撒都被嚇了一大跳，看著佇立在那裡的刑天久久不語，能打破洞天，拒絕神道的大門，此等魄力，非常人能有！

「你現在……戰力如何？」

這個是痞子龍最關心的問題。

刑天輕笑著：「你可以與我交手一試。」

這種笑容痞子龍實在是太熟悉了。

每次，當刑天能把一個人虐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他才會有這種笑容！

當時痞子龍的老臉就綠了，一個勁兒的搖頭。

他可不想找死！

「好了，無需擔心，雖然自斬一刀，但斬的不重，時機成熟，我還可以隨時重歸神道！」

刑天笑著擺了擺手，回頭看了眼身後潘帕斯山脈上正在奔騰朝他們席捲而來的雪崩，輕聲道：「好了，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先回族中再說吧！」

語落，刑天伸手在虛空中輕輕一劃。

「嗤啦！」

登時，一道黑黢黢的空間裂縫崩開，刑天一步踏入其中，消失不見！

這已經是神道強者的手段了！

痞子龍與凱撒目光複雜的看著正在緩緩併攏的空間裂縫，心中卻在長嘆——刑天雖在神道門口自斬一刀，不肯踏入洞天境，但本身卻已經有了神道強者的力量。

或許，現在就算是要捏死洞天境初階的強者都不在話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