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傳來悉悉率率的抽泣聲，讓站在門口的人都聽得眉頭緊皺。

「你聽到老爺子哭了嗎？」其中一個問另外一個。

「聽到了。」另一個點點頭：「在碎碎念什麼，聽不清楚，確實在哭呢。」

「難道是因為這骨灰的主人？」

「誰知道呢？老爺子這人脾氣古怪，這些年沒有再娶，八成是吧。」

「你說為了這個續弦五十年不娶，是不是一種深情的表現？」

「那誰知道呢？」

「換成是你，你能耐得住寂寞不？」

「我肯定耐不住，男人想要那個的時候，誰耐得住？」

「老爺子耐住了。」

兩個人在門口嘀咕，一陣笑一陣唏噓的。

林成群上樓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照顧老爺子的人在拚命嘀咕，他本來就氣不順，立刻就沉聲喝斥：「嘀咕什麼呢？」

「啊，林先生。」兩個人立刻正色起來，趕緊恭敬的站直。

林成群眉頭緊蹙：「你們兩個到底在嘀咕什麼？」

「老爺子，老爺子好像在哭！」其中一個指著門裡面開口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拿回來骨灰就在哭了。」

「哭？」林成群很是詫異：「哭什麼哭？」

「我們不知道啊，林先生。」

林成群眉頭緊蹙，對他們呵斥道：「趕緊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上來，給老爺子準備點水和吃的。」

「是！」

「通知老二老三都過來，有要事相商。」林成群又吩咐道。

「是！」

兩個人趕緊下樓去了。

林成群站在門口，看著下人們遠去，又看看緊閉的書房的門扉，眉頭皺了起來。

裡面還真是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夾雜著碎碎念，讓他心裡咯噔一下子。

這些年對於自己年邁的老父親，他一直看不懂，到底父親這些年為什麼都不去找這個續弦，也不再娶。

現在聽到父親在哭，林成群也覺得很是詫異。

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哭。

說的到底是什麼？

林成群聽不準，就趴在了門板上，仔細聽裡面的動靜。

林老爺子抹了把眼淚，手還是顫巍巍的伸過去，把骨灰罈子抱在了懷裡。

「阿惠，你怎麼能不回來找我呢？你要是回來找我，我一定會跟你道歉的，可是你怎麼能不回來呢？」

外面聽著的林成群整個人一愣，他獃獃的樹立在門口，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裡面沒有了動靜。

半晌之後，又是一陣悉悉率率的哭聲，那麼隱忍，那麼無奈，像是哭盡了這世間最大的遺憾。

林成群無法相信的呆立在門口，又聽到父親念叨著：「阿惠，我知道千錯萬錯都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孩子，不成器，可我到底也是沒有辦法啊，委屈不得我的孩子，只能委屈你，可我以為你是理解我的，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理解我，你竟然吃不了這些委屈，走了。

你還一走了之，你怎麼可以走了這麼多年，你知道我這些年怎麼過來的嗎？

最困難的時候，我也沒想過要再娶，可你卻沒有回來。我為了這些混蛋孩子操碎了心，也不想求人，但我的心裡真是太難過了。」

趴在門板上的林成群無法抑制的驚愕，他張大了嘴巴，好久之後才站在門口。

他伸手敲門。

「咚咚！」

屋裡忽然沒有了動靜。

又是過了很久，屋裡才傳來一道低沉蒼老的男聲：「進來！」

林成群推門而入。

一打開門，就看到父親坐在書桌後面，桌上擺放著那個骨灰罈子，他戴上了老花鏡，面無表情的望著他。

「你來做什麼？」

「爸！」林成群很是驚訝，剛才還在哭泣的老父親，這一會兒竟然毫無表情，就像是剛才哭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感到無比的震驚和詫異，難道這些年，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父親嗎？

林成群尷尬的笑了笑，開口道：「我聽說您派人去了仲懷那邊搶了於姨的骨灰。」

「是又如何？」老爺子看著林成群，很不喜歡這個時候被人打擾，所以與其十分的不耐。

「爸，我覺得，搶骨灰這事，不太合適。」林成群道：「你這樣，只會加速矛盾。」

「那又如何？」老頭子絲毫沒有懼怕之意：「我還要去巴結誰不成？」

「不是，爸！」林成群立刻走進了一點，這才看清楚父親的眼睛是被淚水沖刷過，看起來亮亮的，只是眼鏡遮掩了他的情緒。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林老爺子一看到自己的大兒子，就沒有了耐心，冷聲道：「你就是想要仲懷給你投資，你經營的咱們家的產業已經岌岌可危，現在馬上就要破產了，你沒辦法了，你想要仲懷幫你。」

「爸！」李成群尷尬的笑了笑：「我確實需要仲懷注資，可我也是為了咱們林家啊。」

林老爺子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這個大兒子，他也是一個老頭了，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沒有出息。

給了他林家偌大的產業，可他竟然守不住。

他這些年每每回想起自己的第二任妻子阿惠對於孩子的教育的規劃，就會懊惱不已。

當時於明惠是想要孩子們都有點擔當，給每個孩子安排的課業和家務都很重，那個年代物資也不富裕。

兩個人因此而爆發了激烈的矛盾，於明惠終於忍無可忍，離家出走。

這一走就是五十年之久。

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溺愛的長子連自己的家業都守不住，林老爺子心裡無比的懊悔。

而自己和於明惠生的小兒子，倒是很優秀，這些年小兒子帶著林家風風火火的，可小兒子被這三個不成器的兒女氣的英年早逝。

這才五年，長子就把偌大的林家給敗的精光了。

現在，他竟然打了孫子的主意。

「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林家。」老爺子沉聲道：「林家有你，再大的家業，丟回敗光。」

「爸！」林成群眉頭皺起來：「你這話我真是不愛聽了。」

「你不愛聽，滾！」老爺子怒聲道：「我也不願意看到你。」

「你讓我滾，不就是想要抱著於姨的骨灰哭？」林成群直接就說出來老爺子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