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算是什麼理由？你當初不知道快要死了就生下孩子，難道你不知道你已經一把年紀了嗎？」俞庭宣實在忍不住反駁道。

「我還比你小一歲呢。」林成雲輕聲開口道：「生孩子的時候四十多點，也不算是太老。」

俞庭宣竟然被林成雲懟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獃獃的看著她，忍不住哼了一聲：「四十多歲生孩子也是大齡產婦了，你是不是生孩子上癮了？」

林成雲搖搖頭，「倒不是說生孩子上癮了，而是一直沒生出來兒子，跟你跟顧中壢都只是生了個女兒，就想著試一試，我還能不能生出個兒子來。你看我現在兒女雙全，我的人生也算是很美好的。」

「美好？」俞庭宣冷笑：「我真沒看出來美好在什麼地方？」

「美好的快要死掉了呀，上天堂，這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嗎？」

林成雲微笑著開口，俞庭宣卻聽得出來那種酸楚的自嘲，他別過眼睛，看著遠處的高山，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見朦朦朧朧的一抹影子。

他再度冷冷的開口道：「你怎麼知道你一定在死後會上天堂呢？也許死後會下地獄也說不定。」

「阿宣，難道你就不會祝福我嗎？還在記恨著我，寧可我下地獄也不想我上天堂是嗎？」林成雲說著歪頭看向俞庭宣輕輕一笑，「看來你對我的怨氣還是在的，我是把你徹底給得罪了，其實你看，人到最後什麼都成空，我和你恩怨難了嗎？

當初如果我不離開你，你又怎麼會有後面的妻子，還跟她有兩個兒子，你說是不是人生有這樣一番際遇，自然會有那樣一番際遇，任何時候都是兩個方面的，錯過這個風景，自然有那個風景。」

俞庭宣抿唇，咬牙，輕輕在額頭兩角，突突地跳動著。

他是隱忍的，整個胸腔里的怒氣，都在升騰著。

終於，俞庭宣沉聲呵斥道：「所以你剛才的道歉，你的後悔，都只是戲言，在你臨終的時候，想要我幫你，把你帶到這裡來，所以你不惜一切來糊弄我，道歉和後悔根本不是你的真心實意，你只是在利用我是不是？」

「呃！」林成雲一愣，像是不認識一般看著俞庭宣，忽然她笑了笑，「你怎麼這麼狹隘？你覺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只是開玩笑嗎？

我利用你又能利用什麼呢？我是一個何等驕傲的人，在最後怎麼會這樣利用你？

我完全可以從醫院裡出來，打一輛車去找我需要找的人，可我卻在等你為什麼阿宣？

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一次嗎？哪怕在我即將死去的時候，我用一生錯誤的實踐來跟你道歉一次，你卻懷疑我的真誠嗎？」

「你有真誠嗎？你是一個真誠的人嗎？這一生你又何嘗真正的真誠過，你是一個驕傲的人不假，你如果是真誠的話，又何必利用我們的女兒顧好？

你不覺得讓她幫你養孩子這件事情很殘忍嗎？你為她做了什麼？我可是聽說她的日子並不好過，最近的新聞出來，她更加難過。」俞庭宣在知道顧好是自己女兒的時候，心裡那股子疼愛是深入骨髓的，

作為父親，他本來就欠了孩子養育的義務，他不曾盡義務，只能讓孩子遭遇這些事情，現在也更是忍不住想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女兒爭取，維護女兒。

「不經歷一番徹骨的寒冷又怎麼能夠得到梅花的香氣撲鼻？」林成雲卻反問俞庭宣：「你和我都是不足夠強大，所以我們都無法正視我們的問題，在我的人生遇到坎坷和挫折的時候，我們只能逃避，你和我身上共有的特性就是逃避責任，難道你希望顧好也是用去逃避一切的態度來面對生活嗎？」

俞庭宣錯愕，轉頭看向林成雲，像是看鬼一般的看著她。

「她如果不夠強大又怎麼能夠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立足，那些新聞算什麼，那些風霜雨打又算什麼？在人生長河中，只有人格真正的獨立了，才能夠面對一切，才能夠不會被擊垮。」

「林成雲，你是不是瘋了？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你的孩子去做？你說這些話，是一個母親該說的話嗎？母愛本來是這個世界上最柔軟的東西，可是你對你的女兒做了什麼？你在他未成年的時候丟棄她，現在竟然要她幫你養孩子？你不覺得過分嗎？」

「過分啊。」林成雲倒也是大方的承認：「我沒說自己不過分。」

「你既然知道過分就應該適可而止，立刻剎住這一切，不要再往前走了，你病了，可是你那個男人沒病吧，讓他去養孩子，不要讓顧好去養，顧好沒有義務。」

「喲！」林成雲嘖嘖有聲地嘆息道：「你這是剛知道有個女兒了就這麼忍不住的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幫你的女兒當說客了，你早幹嘛去了？

造成這一切不幸的根源，你也是其中一個，現在在我面前裝高大上嗎？

俞庭宣，你不是，你和我一樣，都沒有盡到責任。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沒有追究你的責任，已經是非常仁慈了。」

俞庭宣被說的瞬間沒了脾氣，他的肩膀垮下來，看著林成雲，坐在那巨大的石頭上，他斜倚在上面，支撐著自己疲倦的身軀。

良久，俞庭宣都沒有說話。

林成雲微微收回目光，看看夜空，稍微緩和了下語氣道：「到了現在，就別跟我相互埋怨了。」

「不是相互埋怨，是你對顧好太不公平了，她只是個女孩子，你讓她承擔的太多了。」

「等到她真的成熟的時候就會知道，一切的磨難不過是他人生塑形的最好基石，那個時候她會感謝我的。」

俞庭宣被說的一愣，半晌之後，才忍不住反駁道：「你這是變態道邏輯。」

「阿宣，我還不夠變態，如果我變態的話，我一定會憋著一口氣出現在你妻子和你孩子的面前，告訴他們你曾經跟我多恩愛。」林成雲語氣里多了一抹酸味：「讓他們以後跟你鬧，讓你人生不安寧，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