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奧斯丁提起的這個「房基」導演，其實名叫方傑，是橫跨香江電影史80、90、00、10、20五個年代的老前輩，也是最早進入好萊塢市場，並且獲得不菲聲望，在星光大道留下手印、腳印、面印的第一位華籍電影人。

放眼全世界，到處都是他的粉絲，亦是為數不多全球所有人都認識的中國人之一。

但好萊塢的種族隔閡很強烈，縱然做到方傑這個份上，也不是所有好萊塢電影人都尊敬他，甚至看不起他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那些自視甚高的，像奧斯丁這種。

如果這是在好萊塢，奧斯丁絕對不會打招呼，甚至讓他露出個笑臉都難。

可這裡是華夏，是香江，為了票房，他忍了。

奧斯丁始終銘記自己這次來華的目的——圈錢！

為了錢，他連來華夏這種大部分好萊塢電影人都不屑的事兒都做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奧斯丁！你好！」

方傑站起身，年過六旬的他，走路顫顫巍巍，但還是很禮貌的起身和奧斯丁進行了熱烈的擁抱，彷彿是多年老友似得。

這會議辦的也是夠和諧，現場還有服務人員推著小車，上面放著紅酒、香檳等。

方傑拿起兩杯香檳，分給奧斯丁一杯，兩人互相一碰杯，但是沒有急著喝，而是亮相給在場的媒體記者們，等他們咔咔拍完照，方傑才淺淺的抿了一下，意思意思。

而奧斯丁則是一飲而盡杯中酒，然後忽視了在場其他電影人，向工作人員詢問了他的位置后便走了過去。

奧斯丁的位置正好在李志凡的後排，這一排坐的都是特邀嘉賓，還有一些香江政府的公職人員，而李志凡坐的前兩排都是影壇有分量的電影人。

給奧斯丁安排這麼一個位置，意義很明顯。

他不是亞洲電影人，但是因為他來了，且是國際級大導演，所以只能是特邀嘉賓。

而且他這一次還要發表一番講話，同時藉機宣傳他的新電影，坐這個位置其實剛合適。

奧斯丁剛一落座，他身邊一個看著文縐縐的青年人，就向他自我介紹並問好：「哈嘍，大導演您好，我是香江藝術發展局的主席王德威，歡迎你來香江！」

「你好！」

奧斯丁挑了挑眉，「你的英文說的不錯，有留學經驗吧？」

「哦，我留學是在巴黎！」

王德威笑道，「奧斯丁先生，您這次來華，打算還要去內地哪些城市呢？」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具體行程都由我的經紀人安排！」

奧斯丁一攤手，「對了，我來之前有關注你們香江的新聞報道，聽說有一位名叫李志凡的內地電影人，這段時間在內地拍戲？」

「啊！是，是，是！」

王德威連忙點頭，「要不要我介紹您二位認識一下？」

「哦，不用了！」

奧斯丁居然直接說，「我並沒有這個興趣。」

李志凡在前排豎著耳朵聽，本來還想著準備準備，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的一番話，當即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氣，對一旁的廖峰說道：「後面怎麼這麼吵啊？跟蚊子嗡嗡亂飛似得。」

這話一出，王德威頓時臉色尷尬。

而奧斯丁沒聽懂，向一旁的翻譯詢問了一句：「他說什麼？」

翻譯是個老實人，把李志凡這話原原本本的翻譯給了奧斯丁，因為有些辭彙並不相同，所以翻譯之後的英文，比李志凡的原話更刺耳。

「哦？他是誰？」

奧斯丁表情一下子變了，「他是在說我嗎？」

「廢話，我就是說你！」李志凡這次不等他的翻譯開口，就直接用英文懟了上去，「想撈中國人的錢，還這麼不客氣，你當自己是誰啊？這裡是中國人的地盤，說話做事夾著點尾巴！」

「你，你……」奧斯丁臉色跟難看了，但正是因為李志凡這些話說到了他的痛處，才致使他有了這樣一番表情。

李志凡再次轉換過中文，說道：「聽不懂中文就學著點，不想學就別來撈錢，我只送你一個字：滾！」

周圍所有人都傻眼了。

王德威、廖峰、楊羽等全都一臉愕然。

這可是奧斯丁啊！

很多影迷奉為神明，不說在亞洲國家，但說在美國人民的心目中，他的地位可比總統還高，而再好萊塢他更是能一句話捏死一堆人的存在。

但這一次居然在李志凡這裡吃了癟，還被懟的啞口無言。

奧斯丁喘著粗氣，沉重冷靜一番后，張口說道：「你就是李志凡？呵呵，我看過你的《戰狼》，年輕人很有才華，但是不懂禮貌不可取，我很愛中國，我希望我的電影能給帶給中國觀眾不一樣的體驗，而不是你口中說的撈錢。」

「呦？」李志凡轉頭看向他旁邊的翻譯，「我剛才最後那幾句話你也給他翻譯了？那好，你再給他翻譯翻譯！奧斯丁先生，在90年代的時候，你拍過一部電影名叫《京都槍聲》，你可否記得？在電影里你肆意醜化內地公安幹警的形象，你沒忘了吧？那可是你自己導演的，而且在這部電影中還暗諷了中國人，把90年代的中國拍成了20年代的舊中國，這部電影當時遭到了我國文化部的封禁，你也沒忘吧？」

「我……那是……」

「哎，別說你那時候只是為電影公司做事！」

李志凡擺擺手，笑道，「雖然你後來多次表示，當時是因為電影公司原因，以及要生存和吃飯，才接拍了這部電影，可是當初你在得知電影被我國封禁之後，為了發泄半年內拍攝出一部新片叫《華軍大撤退》，裡面虛構了我國派兵前往美國，侵佔了你們兩個州，然後被你們又打退回東方，這部電影你沒忘吧？很可惜這部電影因為涉嫌種族歧視，被評定為R級電影，沒能在大院線公映，但在美國依然有不少人看過，而且你還靠著這個電影拿了個紐約影評人協會頒發的最佳導演獎，你不會不記得吧？」

那是奧斯丁第一次拿到最佳導演，怎麼會忘？

這段歷史和這兩部影片的感情對於奧斯丁來說，極其的複雜。

他一面把這兩部電影當成他過往的榮耀，因為《京都槍聲》為他打響了知名度，《華軍大撤退》為他拿下了人生中第一個導演獎。

可是在面對華人，尤其是來華撈錢的時候，又特別不希望別人記得他有這麼兩部電影，所以他多次公開否認當時是出於本心，且每次否認都是對華夏媒體，在好萊塢的媒體上，他關於這兩部電影一個解釋的屁都沒放過，甚至在一檔脫口秀上，主持人拿這兩部電影向他開涮，他還樂呵呵的接受了。

周圍很多華夏電影人，不論是來自內地、香江還是台灣，都知道這兩部電影，只是他們明面上不敢提，但李志凡提了，而且還說的奧斯丁啞口無言，於是紛紛在心中為他叫好。

牛！真是太牛了！

居然敢當著奧斯丁的面，還有這麼多記者公開談論這個話題。

真是一條熱血的漢子。

不過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大部分人都不敢明著站隊。

而且奧斯丁多次辯解過這個事兒，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至少李志凡這麼說，還是有些翻舊賬死纏爛打的意思。

奧斯丁硬氣的說：「Sorry！我必須得承認自己的過失，當初在拍攝《京都槍聲》時，我只是個小導演，接到這個機會沒有多想，也沒有去認真的了解華夏當時的情況，且為了賺生活費，就開機了，而第二部電影確實是我一時意氣，都怪我年少輕狂，沒有了解到事情的根本原因，所以我依然得對所有華人說一句對不起！不過我並沒有對華人有任何的不友善，這是我一直在強調的，我很喜歡這個國家，我希望能跟更多優秀的華裔電影人合作。」

此話一出，現場那些記者們沸騰了。

一直以來，奧斯丁都只解釋《京都槍聲》這部電影，因為這部電影當時在華夏造成的非議實在太大，而且全球多個國家都上映了，但是對於第二部《華軍大撤退》卻沒有過任何的解釋，因為在奧斯丁看來，這部電影連院線都沒上，只是在幾個小電影院播放了幾輪，後來雖然印製了錄像帶，但依然沒有回本，連很多美國人都沒看過這部電影，所以對遙遠的中國恐怕更沒有什麼深刻的影響了。

當然，奧斯丁也不是完全沒想到，只是他的思維一直逃避，不願意相信另一面，直到今天李志凡指出了這部電影的嚴重性，他才覺得應該道個歉——因為他還要賺華夏的票房嘛，不能讓這件事毀了新片的全盤計劃。

王德威終於鬆了口氣，在他看來，沒有惹得奧斯丁拂袖而去，就說明事情化解了，也是笑呵呵道：「大家都是電影人，有問題可以共同探討，想法或許不同，但都是為了電影這一門藝術嘛！」

周圍很多華夏電影人頓時連連附和，果然這個世道還是願意為虛偽站隊。

經過剛才那一番指責，奧斯丁明顯軟多了，雖然也更沉默了，但是表現出來的狀態卻沒有最開始進門那麼拽了。

不過奧斯丁一直想著如何反擊一下李志凡，回嘴懟他幾下，不能就這麼負氣而走。

於是在大家討論到電影特效這一塊兒的時候，奧斯丁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大家都知道好萊塢特效已經做到了極致，不過華夏電影這些年也在一直追趕，一直模仿學習，我記得以前好萊塢電影在華夏完全是無敵手，但近些年也不是這麼個情況了，很多北美乃至全球都獲得不菲票房的，在中國卻票房不高，可很多北美票房不高，還被稱為大爛片的，卻在華夏獲得了不錯的成績，這說明中國電影市場已經做了起來，但東西方文明依然有衝突和隔閡，我知道的很多電影公司，已經把中國電影市場列為第一項，很多電影在製作初期，就會考慮中國電影市場。」

這話雖然有幾句說的在理，但是聽著咋這麼不對味呢？

尤其是「國外的大爛片在中國能大賣，國外有口皆碑的電影卻在中國遭遇滑鐵盧」這一句，分明是暗諷中國觀眾的水平低嘛！

還扯什麼東西方文明？

這些華夏電影人們都聽出了內涵，可一時找不到回懟的方式。

而且很多人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壓根就不向跟奧斯丁有衝突。

李志凡就不一樣了，他稍微想了想，就開口道：「呵呵，卻是有很多好萊塢爛片，在中國賣得不錯，尤其是一些用了華人演員的電影，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奔著中國市場來的，不是嗎？不過現如今中國觀眾已經不再盲目追捧那些徒有虛表的東西了，什麼頂級特效已經不再是制勝的法寶，關鍵還是有個好故事。奧斯丁先生，你有沒有發現，那些好萊塢製作的超級英雄類大IP電影，在中國的票房成績越來越差，為什麼呢？故事內核太簡單，甚至自相矛盾。奧斯卡是好萊塢的一項公會大獎，可是每年給這些超高票房的電影，卻只有最佳視覺、最佳特效這兩種，而那些拿到影帝影后、最佳導演、最佳電影、最佳劇本等大獎的，反而就是奧斯丁先生您口中票房不佳的大爛片。我很高興，沒想到中國觀眾已經跟奧斯卡評委一個水平了，這真的是可喜可賀啊！」

奧斯丁一愣，他本想聽聽李志凡會怎麼反駁，沒想到搬出了奧斯卡這張牌，作為好萊塢的資深圈內人士，奧斯丁當然知道奧斯卡是怎麼回事兒，這個獎就不會頒給他拍的那種大型商業電影，他年輕時候也曾抱怨過，但摸清了好萊塢評審的口味和這個獎的標準及套路后，也就看開了，想要拿獎，真的是不能靠徒有虛表，得有實實在在的的東西。

可被李志凡這麼反駁回來，奧斯丁心裡卻很不舒服——這不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嗎？

PS：《無間道》三部曲終於在騰訊視頻上了，漫長的談判背後，是這個時代對版權的重視，想要回味的朋友可以再去看看，或許相隔十年，又能看到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