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秦衛國不在，周圍也沒有其他的醫生，沒人能救黎佑的命。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黎佑的命一點一點消逝，毫無辦法。

這種無力感，就好像當初眼睜睜看著邱明死去而束手無策一樣，讓我心裡非常難過。還是那句話，這種生離死別我見過很多次，也早有了心理準備，畢竟是干這行的，死一些人太正常了，但還是無法習慣啊。

永遠、永遠無法習慣。

「沒事，真沒事……」黎佑躺在台階上，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唯有一張臉是白的。可她依舊很美，美得像是一朵傲雪的寒梅，她的黑色長發散開，就好像雪中的枝丫，「邱明死了以後，我無數次想要隨他而去，現在不過是如願了而已……」

「你知道嗎，張龍……」黎佑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想為邱明報仇，這個願望已經實現啦，還是要謝謝你，你幫了我很多忙……還有一個，就是因為你的存在。」

因為我的存在？

我不解地看著黎佑。

「就是因為你。」黎佑說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邱明的影子，你們真的好像，從不服輸、從不低頭，有時候看到你，就好像看到邱明一樣，讓我恍惚覺得邱明似乎還活著……就連顏宴都開過我玩笑，說我走出這段情傷以後，不如和你在一起算了……但是怎麼可能啊，我的心裡滿是邱明，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更何況拿你當邱明的替代品，對你來說也是種不公平……」

黎佑的這一番話，就好像她想和誰在一起，就能和誰在一起似的。不過，她有這樣的自信也很正常，畢竟她是那麼美麗、那麼優秀，又有幾個男人能忍住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所以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有一句話，我始終沒敢問你……」黎佑說道：「邱明臨死之前，有提到我嗎？」

我的心裡一顫。

並沒有提。

邱明死前和我說了很多的話，不僅把白旗旗主之位傳給我，還讓我小心提防周雄，但就是一個字都沒有提起黎佑。我猜，他不是不愛黎佑，只是男人有男人的感情，未必要搞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更多時候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

但是此時此刻，我又不能實話實說，因為黎佑滿眼都是期待，又有些小緊張和擔憂，只能胡亂編道：「說了。他說，他很愛你，讓我要照顧好你……」

黎佑終於滿足地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他不會忘了我的……」黎佑輕輕笑著，握著我的手說：「謝謝你，張龍，你把我照顧的很好，雖然我沒和你怎麼接觸過，但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好啦，我要走了，我要去找邱明了，我們在地底下也能做一對鴛鴦的……」

「是，一定能……」我喃喃地說：「祝你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謝謝、謝謝……」

黎佑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慢慢地消失不見了。

我看到她的眼睛閉上了，呼吸也停止了。

我的心中十分複雜，滿是心疼，又滿是不甘，又有一腔憤怒憋在心間，發不出來！

我握緊飲血刀，站了起來，回頭朝著依舊瘋狂的混戰看去。

現場不知已經倒下了多少人，但是山王會的人依舊一層又一層地往上涌著，洪社的人則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之前還有一百多人，現在看去只有幾十個人了，至少倒下三分之二。

就是剩下的一些人，也都傷痕纍纍、不堪重負，可他們依舊守著萬國豪，不願意讓萬國豪再受一丁點傷。

萬國豪不止一次發出怒吼，讓他們走，但是沒有人聽。

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雖然我來東洋，主要目的是殺喬戈爾，可我我現在是白旗的旗主，當然不能置身事外，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我要和他們同生共死啊。

我一咬牙，握緊飲血刀，就要衝上去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親眼看到，一個綠色的影子突然從人群中衝出，朝著另一邊的圍牆衝去。

可不就是春少爺嗎？！

顯然，春少爺看到洪社已經徹底敗北，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受死，所以率先跑了。這實在是太正常了，非常符合春少爺的一貫作風，別說洪社這個和他沒什麼關係的組織，就是他自己的殺手門，要是碰到這樣的事，也會一跑了之——也不是沒有先例！

很多山王會的人還朝著春少爺追過去。

石上田則大叫道：「不用管他，讓他走吧，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石上田手持一柄大刀，能夠看到他身上受了些傷，顯然是被春少爺用劍刺的。石上田估計也是明白，那些人追上去也沒用，不過是給春少爺送人頭而已。

「殺光洪社的人就好，務必砍下萬國豪的腦袋！」石上田大聲喊著：「誰第一個殺了萬國豪，老子把這莊園送給他！」

嚯，這可真是大手筆了。

就這莊園，怎麼著不得價值幾個億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山王會的眾人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瘋了一樣地沖向剩下的洪社眾人。說到整個東亞，論智慧，華夏可稱第一；論雞賊，高麗力壓群雄；可論瘋狂，東洋當仁不讓，當年的神風敢死隊，可是震驚過全世界的人！

看著手下的人席捲洪社，石上田別提多開心了，手持一柄大刀站在外圍，哈哈大笑。

春少爺則繼續朝圍牆處奔去。

我知道春少爺一向就是這個德行，看他逃跑一點都不意外，不過還是憤怒極了，這真是個王八蛋啊，永遠的自私主義者，對自己有利的馬上去做，對自己有害的逃之夭夭，怪不得那麼害怕鬼，就是虧心事做多了的典型。

我一怒之下，立刻朝著春少爺奔了過去。

「春少爺，你這個王八蛋，給老子站住！」我咆哮著。

春少爺猛地回頭，看到是我，當然大驚失色！

我現在可是張龍。

他跑得本來就快，被我這麼一叫，跑得當然更快，瞬間就奔到了圍牆下，接著蹬牆就往上翻。以春少爺的實力，翻過這面牆實在太容易了，我就是窮盡一輩子也追不上他。

可他真是虧心事做多了，非常的害怕，雙腿都發軟了，蹬了幾下愣是沒蹬上去。

而我已經「噔噔噔」奔到他的身後。

「不要過來！」

春少爺轉過身來，一屁股坐倒在地，接著哆哆嗦嗦地從脖子上拽下我送他的那塊玉觀音來。

「看清楚了，這是魏老的親孫子魏子賢魏公子送給我的玉觀音，請過高僧開過光的！你敢過來，小心燒成飛灰……」春少爺舉著玉觀音，顫顫巍巍地說著，一張臉都嚇白了。

面對山王會的數千人，春少爺未必會害怕，因為他知道自己能逃掉。

但是面對張龍，他連膽都要嚇破了，別說逃了，動都動彈不了。

而我衝上去，一把拽下玉觀音，狠狠砸在地上，砰砰砰踩了一腳，接著又惡狠狠瞪著春少爺。

——按理來說，這是程依依送給我的定情信物，我不能這麼粗暴的對待，好在我倆定情信物多了，也不差這一個。而且我實在太火大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春少爺看到我把魏公子送的玉觀音都踩碎了，別提有多震驚，一雙眼睛瞪大，一張嘴巴張大。

「噗通」一聲，春少爺竟然跪在了我面前，痛哭流涕、淚流滿面地說：「張龍，你就放過我吧，不是我害的你啊，是魏老把你給斃了的，你冤有頭債有主，找他去吧……我是坑過你幾次，可我沒害你的命啊，而且我好救過你吶，你記不記得你被金振華差點殺了，就是我把你救出來的……龍哥，我叫你龍哥還不行嗎？」

春少爺一邊說，一邊砰砰砰磕頭，哀求我放過他，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

如果放在平時，我簡直要樂瘋了，整春少爺絕對是我人生一大樂趣，簡直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但是現在，我哪有空整他，眼看著洪社都要全軍覆沒了啊！

我上前去，一把抓住春少爺的領子，惡狠狠道：「你跑什麼？」

「你不追，我能跑啊……」春少爺還是痛哭流涕，嚇得渾身上下都在哆嗦。

「我是問你怎麼不管洪社的人了！」

春少爺愣了一下，才哭著說：「因為打不過對面啊，你也看到了，山王會有多少人，這麼下去根本不行，我也要搭在裡面了！龍哥，你神通廣大，死了還能復活，肯定有無邊的法力，不如救救他們，這都是咱們華夏人啊……」

春少爺說得沒錯，再打下去肯定不行，根本就鬥不過山王會；而洪社的人，又不肯丟下萬國豪。

但我還是抓著他的領子說道：「我剛復活不久，沒有那麼大的法力，你至少把萬國豪救出來！否則的話，我就日日夜夜糾纏你、騷擾你！」

其他的人都無所謂，萬國豪是洪社的精神支柱，他不能死。

春少爺立刻哀嚎著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