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天城。

今天是「一月之約」的最後一天。

清晨七點，紅花娘娘從睡夢中醒來，一眼就看到程依依已經起床了，正坐在屋子的門檻上發獃，旁邊放著手機，一如既往沒有動靜。

這是紅花娘娘自己的房子，一座位於二環內的小四合院，不是太大，卻很溫馨。

十幾天前，她們從徽省回來，程依依就住在這了。當時我沒跟著一起來，但也通過電話，說我沒事，隨後就來。她們以為沒事，也就安心等著。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十多天，期間再打電話，已經關機，完全聯繫不上。

沒人知道我去哪了，這幾乎成了一個謎。

但她們相信我，認為我一定會來的，沒有人比我更在乎老乞丐的生死。

紅花娘娘每天都到紅花大樓去轉一圈，見一見春少爺，再去看看老乞丐。當初在魏老的安排下，春少爺答應再拖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去尋找南宮卓是戰斧卧底的證據，為此春少爺也付出了慘重代價，不僅親手殺了關正，還差點被飛龍特種大隊抓了。

好在關鍵時刻，紅花娘娘使出畢生絕技：天女散花。

鋪天蓋地的紅花一出，擋了一下飛龍特種大隊的人，才讓他們得以逃之夭夭。

雖然逃出來了，但殺了關正總是事實，殺手門和戰斧算是徹底完了。春少爺試圖修補自己和戰斧的關係，曾經數次聯繫唯一存活的a級改造人麥淵，解釋自己和關正是中了飛龍特種大隊的離間之計，但每次都被麥淵狠狠罵了回來，說從此以後要和殺手門勢不兩立。

不過，春少爺並沒放棄希望，仍舊三番五次地向戰斧示好，最近總算是有點冰釋前嫌的意思了。

紅花娘娘還勸他別這樣，說戰斧不是好東西，在殺手門埋伏了不少卧底。

春少爺反問：「證據呢？無憑無據，憑什麼說這些？之前你們說南宮卓是戰斧的卧底，張龍又哭又鬧還給魏老下跪，總算要去一個月的時間，跑去徽省調查這事，口口聲聲掌握證據了，到底在哪裡呢？」

紅花娘娘一時語塞，只好說道：「張龍會回來的！」

「那就等他回來再說！」

一眨眼，就等到最後一天了，還是一點音訊都沒，是非成敗，完全就看這一天了。

紅花娘娘從床上下來，走到程依依身邊，坐了下來。

「媽。」程依依說：「早飯做好了。」

說著，程依依去廚房裡盛飯，將碗筷也都一一擺好。

小半個月來，一直是程依依在做早飯，因為她確實受不了紅花娘娘的廚藝。一開始，母女倆吃起飯來還很歡樂，天南地北什麼都聊，笑聲充斥在這小小的四合院里。

但到後來，笑聲越來越少，甚至連天都不聊了。

尤其今天早上，更是靜得令人心慌。

兩人在安靜的氛圍中吃完了飯，程依依主動收拾碗筷，到廚房裡洗碗，期間一句話都沒說。

紅花娘娘整理了下儀容，沖著廚房說道：「我去趟紅花大樓。」

程依依輕輕「嗯」了一聲。

紅花娘娘沉默一下，說道：「沒事，張龍一定能回來的。」

程依依再次輕輕「嗯」了一聲。

紅花娘娘出門了，正值春光爛漫的時刻，陽光溫暖、鳥兒鳴唱，但是她的心裡卻沉甸甸。二十多分鐘后，紅花娘娘邁入殺手門的總部，一個滿臉毛髮的漢子沖了出來，聲音焦急地問：「娘娘，我師父回來沒有？」

紅花娘娘認識他，叫牤牛，是我的徒弟，之前就是他帶我進入地牢的。

這十多天來，牤牛每天都在門口等著紅花娘娘。

紅花娘娘搖了搖頭，說沒有。

牤牛憂心忡忡地說：「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啊，師父還不來的話，師爺就遭殃了……」

「沒事，他會來的。」

這一點，紅花娘娘比誰都要自信，她相信自己的兒子一定說到做到。

說完，紅花娘娘繼續往前走去，坐電梯來到春少爺的辦公室。

剛要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酒中仙和春少爺正在聊天。

「怎麼樣，麥淵那邊有信兒了沒？」

「有，麥淵說了，殺手門要是能配合戰斧擊殺南王，以後兩邊就是盟友的關係了。」

春少爺頓時欣喜地說：「那沒問題，我比誰都想殺南王！」

「那我聯繫麥淵，商討對付南王的細節？」

「可以……」

聽著這樣的對話，紅花娘娘輕輕嘆了口氣。

南王和春少爺鬥了這麼多年，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當然，也不能怪春少爺不依不饒，南王成立隱殺組這些年來，也追著殺手門不放啊，兩人就好像山中的兩隻虎，水火不容、生死不休。

一個是在自己最困難時收留自己的師兄，一個是沒了愛情但還有親情的前夫，紅花娘娘確實難以抉擇。

紅花娘娘輕輕敲了敲門。

「進。」

紅花娘娘推門進去，春少爺立刻說道：「杜鵑，張龍回來沒有？」

近幾天來，所有人看到她都是這個問題。

紅花娘娘搖了搖頭。

春少爺笑著說道：「看來張龍也心虛了，不會再來了！我就說嘛，南宮卓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是戰斧的卧底。好了，我看咱們可以處死老叫花子了……」

「這一天還沒有完全過去。」紅花娘娘說道：「至少等到晚上十二點吧。」

「可以，就等到晚上十二點。」春少爺爽快地答應了。

春少爺也很自信，堅信我絕對不會來了。

一上午的時間，春少爺都在和麥淵聯繫，兩人不停打著電話，商討對付南王的細節和計劃。南王當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天下如果排最狡猾的人，南王絕對能夠名列前三。

當然，春少爺也可以。

一上午敲下來，計劃也沒成型，甚至連個頭緒都沒，單是「引出南王」就難住兩個人了。

麥淵埋怨地說：「以前大飛那個計劃就挺好的，可惜你們半途退兵！」

春少爺說：「過去的事就不說了，咱們還是展望一下未來。」

麥淵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你那不是有個紅花娘娘，聽說是南王的前妻啊，聽說南王還挺重視她的，一直想把她追回去？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用紅花娘娘做誘餌，綁了紅花娘娘，要挾南王現身……」

麥淵還沒說完，春少爺就氣歪了鼻子：「放你媽的屁，別打我師妹的主意！」

春少爺一向不敢得罪戰斧的人，和戰斧的人說話向來小心翼翼，現在竟然罵出來了，說明他確實被氣到了。

麥淵說道：「不綁就不綁，你罵什麼人啊？」

「那是我師妹，和我情同手足，絕對不能打她的主意。」

「行，知道了……」

兩人繼續商量，說到中午也沒有個結果，約定下午再繼續談。

中午，紅花娘娘給程依依打了個電話，問她吃什麼飯，可以帶回去點，但程依依說不用，自己隨便做點就好。

「那我就不回去了。」

「好。」

「那個……還沒消息是么？」

「……嗯。」

紅花娘娘輕輕嘆了口氣：「再等等吧。」

下午，紅花娘娘和酒中仙一起去地牢里探望老乞丐。

老乞丐最近精神頭不錯，不裝瘋賣傻了，該吃吃、該喝喝，大魚大肉總是少不了的，因為魏老交代了必須好好照顧他，春少爺也就照辦了。

這一次，紅花娘娘和酒中仙提來了更豐盛的食物，幾乎把天城有點名氣的小吃都買來了，甭管老字號還是新興的網紅產物，林林總總有幾十樣，大包小包的一堆，像小山一樣擺在老乞丐的面前。

老乞丐一看這些食物，「噗通」一聲坐倒在地，獃獃地說：「媽的，這是斷頭飯啊……我那個該死的徒弟還沒回來？」

酒中仙說：「沒回來。」

「媽了個巴子……」老乞丐恨恨地一捶地，喪氣地說：「徒弟就是不靠譜啊！」

「這不還有八九個小時嗎，你急什麼？」

「你們不急，你們給我買這麼多吃的幹嘛？」

「那你到底吃不吃？」

「吃！」

老乞丐賭氣地說著，撕開一個又一個的包裝，風捲殘雲地吃了起來。

媽的，不吃白不吃，如果今天真的要死，也得做個飽死鬼啊！

天城的美食在全國也是能排上號的，老乞丐吃得那叫一個美啊，一邊吃還一邊抱怨沒酒。

「就知道你惦記我這點酒！」酒中仙嘟嘟囔囔地罵著，還是把酒葫蘆解下來了。

「哈哈哈，還是老酒鬼你了解我啊！」老乞丐接過酒葫蘆來，咕咚咕咚地往自己喉嚨里灌著。

紅花娘娘和酒中仙也不嫌臟，盤腿坐了下來，一邊看著老乞丐吃東西，一邊陪他聊天，度過這漫長而又煎熬的下午時光。

至於辦公室里，春少爺仍舊拿著電話，和麥淵商討對付南王的細節，春少爺一邊說還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但在對付南王的事情上，始終想不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計劃來。

天空，終於慢慢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