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和春少爺距離這麼近。

之前在天城的工藝師協會，雖然我們在同一個院子，但也距離有七八米遠。這一次，他就近在咫尺，就在我的身前，相隔不到一米遠。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他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高冷，原來他也是能和人接觸的，言語之間雖然充滿嫌棄，眼神之中卻有一絲絲的關懷。

我不明白。

所以我抬著頭，很疑惑地看著他。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他的鞋幫處、褲縫裡、領子上，都綉著一朵紅sè的杜鵑花，就是特別的小，不仔細看還真難看得出來。

他對紅花娘娘，也就是我媽，是真愛啊。

春少爺突然面朝水潭，坐在了我的身邊。

無風、有月，水面十分平靜，甚至看不到一絲漣漪，水面之上還有朦朦朧朧的霧氣。春少爺還沒完全恢復過來，仍在微微地喘著氣，看來之前那場戰鬥很耗費他的體力，過了好幾分鐘，他的氣息才慢慢平穩下來。

直到這時，春少爺才開始說話了：「我惹不起戰斧，現在惹不起，將來也惹不起。」

「所以在任何時候，我都不會主動和戰斧的人發生衝突。」

「但不代表我就不厭惡戰斧的人，他們禍亂華夏，想要把華夏佔為己有，我不是不知道。可我無能為力，國家都不能怎麼樣，我又有什麼辦法？所以，別看我這次救了你，甚至還把金振華給殺了，並不代表我就要和戰斧作對了這個事情，我會全部推到你的身上，說你已經被我開除，和殺手門沒有關係，這事你能理解嗎？」

我能理解。

春少爺是真的不想和戰斧的人發生衝突，這次能救我一命已經很不錯了，但他不願意擔責，所以要推到我的身上。

今天晚上本來就該我們大獲全勝，只是老乞丐意外受了傷，否則不用這麼麻煩的。

「以後你還是小南王。」春少爺說：「江省歸你一個人管，你既不是殺手門的，也不是隱殺組的，從此完全獨立，再沒有人能管你了。不過，戰斧的人肯定會找上

你，那時你就要一個人承擔了，總之你好自為之吧。」

我明白春少爺的意思，雖然他救了我，但他還是要和我做切割，不讓麻煩找到殺手門的身上。

「好。」我答應了。

「不只是你。」春少爺繼續說道：「你和老叫花子、程依依，都被我攆出殺手門了，以後你們就在江省待著吧，和殺手門再無關係。還有，不要和任何人說是我殺了金振華，這事只有你我知道，如果傳到第三個人耳朵里，我就連你和那第三個人一起殺了。」

「好。」我又答應。

還是那句話，春少爺能出手救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既然他不想惹麻煩，我也不會自討沒趣。

至於老乞丐和程依依，他倆應該也無所謂。

不過春少爺真的太謹慎了……

我忍不住說：「其實戰斧沒那麼難對付，你看金振華不也被咱們幹掉了……」

「你懂個屁！」春少爺突然惡狠狠地打斷了我：「你以為就金振華嗎？我告訴你，戰斧一共派到華夏五名A級改造人，金振華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五個A級改造人！

聽到這個數字，我的心裡砰砰直跳，如果將A級改造人和羅子殤劃上等號，那戰斧相當於擁有五名殺神。不用多說，肯定還有若干B級、C級、D級改造人，這份戰鬥力實在太可怕了，所擁有的高手數量比殺手門和隱殺組都多，怪不得春少爺那麼害怕他們。

春少爺沉沉地說：「金振華死在你的手上，從今天起，戰斧肯定會找你的。你就呆在江省，哪裡都不要去，這裡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還有，另外四名A級改造人的名字你要記清楚了，以後見到他們要躲遠點，分別是：卡羅爾、桑迪、關正和麥淵，只要聽到這些名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知道了嗎？」

卡羅爾、桑迪、關正、麥淵……

他們都是戰斧派到華夏來的A級改造人。

我很認真地記著這幾個名字，然後問道：「這個關正和麥淵，也是華裔？」

卡羅爾和桑迪不用說了，肯定是歐洲來的，身為戰斧中人也很正常。但是這個關正和麥淵，一聽名字就是華裔，或許和金振華一樣，都是自幼生在海外，然後被戰斧忽悠了，納為己用。

這些人也真是，就算換了國籍，也不至於反過來害老家的人吧？

但春少爺的回答驚到了我。

「不是華裔。」春少爺說：「他們就是正兒八經、土生土長的華夏人。」

我吃驚地瞪大眼：「那他們為什麼……」

連春少爺這樣的惡魔都不投靠戰斧雖然他慫了點，不敢和戰斧作對，但也不會和戰斧沆瀣一氣怎麼關正和麥淵，兩個土生土長的華夏人，要和戰斧攪和在一起呢？

春少爺嘆了口氣：「你要知道，咱們這個民族啊，永遠不缺英雄、豪傑，但也永遠不缺叛徒……」

春少爺一句話就噎住了我。

確實如此，古往今來，我們國家出過多少大英雄、大豪傑，擔得上「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不計其數，值得我們永遠歌頌、吟唱；可是與此同時，見利忘義、賣主求榮的軟骨頭也比比皆是、多如牛毛。

唉，真是個複雜的民族。

不過話說回來，也不一定是民族複雜，而是人性複雜，全世界哪個國家、哪個民族沒有這些破事？

我很喪氣，喉嚨里像是卡著什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春少爺繼續說道：「卡羅爾和桑迪就不說了，他們就是鐵了心想侵佔華夏的。至於這個關正，他自稱是關羽的後代……」

春少爺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激動地叫了起來：「放他媽的臭狗屁！關羽關二爺是名垂青史的英雄好漢，論『忠』天下第一，怎麼可能有這種垃圾後代，可別侮辱關二爺的威名了！」

不能怪我情緒激動，我覺得但凡是個華人，聽到這種話都忍不住罵人的。

春少爺聳了聳肩：「所以，只能是他自稱，根本沒有人信。不過這傢伙的功夫確實不錯，在成為改造人之前，就已經是國內很厲害的高手了，一柄關公大刀耍得十分出sè，平原關家，你去打聽打聽，也是名震華北。後來注射了A級的基因改造液，更是了不得了，所以你見了他一定要小心，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還有麥淵。」春少爺繼續說道：「這傢伙不地道，原先號稱蒙王，是內蒙數得上號的大寇，提起他的名字也都豎大拇指。後來不知怎麼，也和戰斧攪和到一起了。

雙臂足有千斤的力氣，一巴掌就能把你腦袋拍碎，看到他也躲遠點，知道了嗎？」

春少爺事無巨細地給我講著這些人的來歷，說真的我很驚訝，我都沒有想到春少爺會這樣。

講到最後，春少爺嘆了口氣，說道：「張龍，我對不起你，之前南王追殺你，我是想護著你的。可惜你不省心，竟然又得罪了戰斧……我是真惹不起了，咱們就這樣吧，好聚好散，以後你做你的小南王，我做我的殺手門老大……」

我低著頭沒說話。

春少爺是慫了點，可我怪不起來他啊，趨利避害本來就是人的本性，他不願意和戰斧作對，我也沒有辦法，他能救我一命，我已經很知足了。

「那就這樣吧。」春少爺站起身來，看著霧霧蒙蒙的水潭，說道：「這應該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未來的日子裡祝你好運……別那麼快被戰斧殺掉。」

「謝謝。」我很認真地說。

春少爺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過身去，沿著水潭岸邊，慢慢走了，很快就消失在霧隱之中。

抬手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不知不覺，已經和春少爺聊了這麼久。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聊這麼久，沒想到我和春少爺還有這麼多話，真挺讓人感慨。我知道，趙虎他們現在肯定瘋了，百分之百正鼓動全城的人找我，還是趕緊回去，別讓他們太擔心了。

沒有手機，來的路上，金振華擔心被人定位，早就給我扔了。

我便往外面走，霧蒙蒙的看不清路，反正就沿著一個方向，聽著有汽車聲音的方向走。

穿過一片密林之中，終於來到一條國道邊上，伸手攔住一輛大貨車，出了點錢，拜託他送我到城裡去。回城的路上，我從懷裡拿出極品原石，這是春少爺給我的。

這塊石頭黯淡無光，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是握在手裡，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像有什麼東西快要噴薄而出。

我知道，這玩意兒確實就是極品原石！

這是春少爺送給我的，可能是覺得虧欠我，想彌補我吧。

春少爺除了慫一點，感覺人還不錯的樣子。

我心裡還是蠻激動的，總算是把金振華幹掉了，而且極品原石也拿到手了，這一晚上的辛苦就算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