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自然不知道「雪國公府」的事情，於是笑道：「那就讓你的媳婦再多生兩個孩子嘛。」

雪國公夫人臉上的表情就很是不自在。

雪千音在一旁扯著顏小熙的裙子道：「小熙姐姐，咱們去玩吧。」

顏小熙笑著說：「等一下，咱們先去寺院里安置下來，小熙姐姐再帶你出來玩。」

雪國公夫人笑道：「走吧，咱們上山去，這個地方我總來，每年都會來那麼一兩趟。」

王氏仰頭打量著山上的「大相國寺」，笑著道。「哎呦呦，這『大相國寺』可真是雄偉，比我們老家的『觀音寺』可大多了。」

顏小熙道：「自古，歷代帝王為了祈福，都會請一個替身來在『大相國寺』替他出家，既然是替皇帝出家，寺院自然不可能小了。」

甄氏在一旁插嘴道：「那咱們今天能看見替皇上出家的和尚嗎？」

顏小熙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問咱們九爺才行。」

軒轅逍道：「『大相國寺』的住持慧遠大師便是先帝的替身，若是他沒閉關的話，或許能見到他。」

就在這時，前邊突然亂了起來。

「打他，打他……」

「打死這個瘋子……」

「哎呦，你別搶我的包子，我的包子還得賣錢哪……」

顏小熙等人停下腳步，凝目望去，就見前邊一大群人追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這乞丐披頭散髮，滿臉都是污垢，看不出來年紀，也看不清楚長相，身上的衣裳已經爛成了破布條子。

他一手抓著一隻肉包子，光著兩隻腳在前邊飛奔，一邊跑一邊拚命地把包子往嘴裡塞。

突然，他被一塊石頭絆到，狼狽地摔倒在地上，手中沒吃完的半個包子飛了出去，掉到了地上。

一群小販追了上來，沖著這個乞丐拳打腳踢的。

而這個乞丐被眾人打著，卻顧不得用手去護自己的要害，而是拚命地往那半個肉包子爬了過去，他撿起肉包子，塞進了嘴裡，完全把後背亮給眾人，任由眾人毆打。

「住手！」一聲怒吼響起，李楚月大步走了過去，用力推開眾人，彎腰把那個乞丐給扶了起來，隨後瞪著打人的小販道。「你們這些人，佛門凈地，不說行善積德，卻為了兩個肉包子把人往死里打，真是過分！」

幾個小販見他衣著華麗，身後又跟著不少侍衛和小廝，便知道他身份不凡，於是喊起冤來，賣包子的小販道：「這位大老爺，這事不怨我們，這個瘋子每天照三餐來搶我們。我們也是小本生意，哪裡管得起他？」

「可不是……」一個賣炊餅的小販也道。「他飯量又大，一頓飯能吃十個炊餅呢，吃完了就來搶，一個炊餅兩文錢，他一頓飯吃掉我十個炊餅，我這一天就白乾了。」

第三個小販也哭喪著臉道：「還有我，我是賣陽春麵的，這個瘋子搶客人點的面吃也就罷了，他每一次連碗筷都給我糟蹋了……」

就在這時，那個乞丐趴在地上，用手扯了扯李楚月的衣擺，可憐巴巴地道：「餓……我餓……」

李楚月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行俠仗義，頓時就看不下去了，馬上拿出錢袋，拿出一錠銀子丟了過去，「給他拿十個肉包子，剩下的就算是他給你們的賠償！」

幾個小販見到銀子，便眉開眼笑起來，幾個人爭搶著那錠銀子，搶到的，便把銀子放到嘴裡咬了咬，辨認真偽。

賣包子的小販回去拿了幾個肉包子，用桑皮紙包了，給那乞丐送了過來，「你呀，今天算是遇到貴人了，喏，吃吧！」

那乞丐看見肉包子，眼睛頓時就瞪圓了，急匆匆地把包子接過去，打開紙包，拿了一個肉包子就往嘴裡塞。

一邊吃，他一邊仰頭看著李楚月傻笑。

李楚月蹲下身子，看著那乞丐道：「要飯的，你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裡的？」

乞丐笑嘻嘻地搖了搖頭，然後用髒兮兮的手抓了一個肉包子遞了過去，很大方地請李楚月吃。

李楚月擺了擺手，「我不吃，你吃吧！」

乞丐又傻笑著把肉包子塞進了嘴裡，突然，乞丐看見了顏小熙，便打地上爬了起來，捧著肉包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殷勤地把手中的肉包子遞了過去，

然後，他聲音清脆地喊了一聲，「娘，吃包子！」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這聲「娘」給震住了，全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著他。

小胖子不幹了，馬上邁著兩條小短腿跑了過來，抬起腳來踢了那乞丐一下，然後揚著小腦袋瓜，脆生生地道：「小熙姐姐是我娘，才不是你娘！」

顏小熙的臉孔瞬間躥紅，她到底是倒了哪門子的血霉？她哪裡長得像是有孩子的模樣？為什麼這一個兩個的都要管她喊娘？

她長得很老嗎？

雪國公夫人瞅著她面紅耳赤的樣子，不由得抿起了嘴唇，強忍住心頭的笑意，不過卻沒吭聲。

李芙蓉走了過來，用手指著他道：「你誰啊你？怎麼亂喊？我們家小姐才多大？怎麼可能會有你這麼大的兒子？」

乞丐被她罵得拚命地縮著脖子，眼淚吧嗒吧嗒地淌了下來，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生同情。

「芙蓉，你這孩子，這麼凶幹嗎？」李楚月過來責備了李芙蓉幾句，隨後耐著性子對那乞丐道。「這是我孫女，不是你娘，她還小著呢，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孩子來。」

「我娘……她是我娘……」乞丐哭著辯解，然後拚命地把手中的肉包子往顏小熙嘴邊推。「娘，吃包子，不吃包子肚子餓……」

「爹……」小胖子趕忙轉回身去搬救兵。「他要跟我搶小熙姐姐去做娘，怎麼辦啊？」

雪染風彎腰把他抱了起來，卻不吭聲，存心在一旁看熱鬧。

顏小熙讓那乞丐纏得哭笑不得，她有心發飆，但是看這乞丐也怪可憐的，應該真的是個瘋子，她一個正常人，總不能跟個瘋子計較。

所以，她只好耐著性子道：「我不是你娘……」

但是乞丐卻很快地打斷了她的聲音，「娘……吃包子……」

顏小熙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不是……」

「娘，你肚子餓了，要吃包子！」乞丐語氣認真地道。

顏小熙扭臉瞥到軒轅逍在一旁偷笑，不由得惱火地抬起腳來，狠狠地踹了他小腿一下，「笑什麼？還不幫忙！」

軒轅逍雙手一攤，「我怎麼幫忙？他是個瘋子，難不成你還讓我跟個瘋子一般見識？我若是欺負了他，事情傳出去，還不讓天下人嘲笑我？」

顏小熙忍不住又要抬腳，軒轅逍卻很聰明地走到李梅英的身邊，無聲地尋求庇護。

李梅英果然開口道：「二妮子，不許無禮！」

顏小熙撅了撅嘴，橫了軒轅逍一眼，這才收回視線，盡量和顏悅色地對那乞丐道：「我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是你娘！」

「娘……」那乞丐的眼神中透出一種決絕的傷心，彷彿路邊遭人遺棄的野狗一般，看起來無比可憐。

顏小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招誰惹誰了？

她乾脆不再搭理這個乞丐，大步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那乞丐突然發出一聲極其悲愴的呼喚：「娘——」

顏小熙的腳下一絆，險些摔倒。

無數道眼神望了過來，路邊的攤販，和前來上香的香客們紛紛交頭接耳，對此事發表自己的議論。

顏小熙惱羞成怒，穩住身形，轉過身來，發出一聲怒極的咆哮，「我不是你娘！」

「二妮子，二妮子……」李楚月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別生氣，他是個瘋子，你跟他置什麼氣？」

顏小熙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過激了，她原本不是這麼不淡定的人。

她輕輕地呼著氣，調整自己的呼吸，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乞丐，她轉身就走。

她決定了，不跟個瘋子一般見識。

「娘……」那乞丐想要跟著他，卻被李楚月攔下。

李楚月虎著臉道：「小兄弟，你不能再跟著我外孫女了，也不能再管她喊娘，要不然的話，她生氣了，可是要揍你的。」

乞丐好像聽得懂挨揍是什麼意思，不禁露出瑟縮的表情。

李楚月招手，把在旁邊看熱鬧的幾個擺攤賣吃的的小販叫了過來，用手指著那乞丐道：「以後，他在你們這吃東西，不許再打他，需要錢，你們就進城，去『回春堂醫院』找我外孫女，我外孫女會給錢，知道嗎？」

「是是是……」幾個小販不由得連連點頭。

李楚月又厲聲道：「誰敢再打他，叫我知道了，絕對不會輕饒的！」

「不敢了，不敢了……」幾個小販陪著笑臉道。

李楚月拍了拍乞丐的肩膀，「好了，以後你在這裡吃東西，不會有人打你了。」

乞丐失落地抱著懷中的幾個肉包子，輕聲道：「我娘還沒吃包子呢……」

李楚月覺得自己把乞丐給打發了，這才沖眾人使了個眼色，眾人紛紛跟上顏小熙的腳步，往山上去了。

卻沒想到，那乞丐竟然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只是不敢再上前喊娘。

眾人徐徐地往山上走去，突然聽到身後又喧嘩起來。

「那瘋子，趕緊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