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大殿內，喧囂已經散去。歐陽德依舊背負雙手，一動不動地站立著，看著大殿牆壁上的一幅飛升圖發愣。大殿下邊，只留有衛其胤和天九。衛其胤依舊一副冷峻的模樣，眼眸深處，一點紅芒微微顫動。天九咽了幾遍口水，眼睛眨眯不停，歪斜著半邊身子，抖動著一隻腳尖，口中輕聲哼著不知名的曲子，彷彿地球上的一個小混混。

「衛師叔，師伯這是怎麼了？他留下咱們，又一聲不吭，干杵著也不是辦法呀？」天九忍無可忍，對著半眯著眼睛的衛其胤傳音道。

衛其胤只給他一個冷冷的眼神，沒有回答。

「衛師叔，是不是我們犯錯誤了，師伯叫我們自己老實交代？一定是這樣的，我見得多了！」天九不甘心，再次傳音。

「犯錯？你犯錯了嗎？」

「嘿嘿嘿！沒有。你呢，師叔？」

「……」

就在這時，歐陽德終於從畫中收回了眼神，微微嘆了一口氣：「唉，茫茫修仙界，修士何止萬千，天才也不計其數，但是能羽化飛升又有幾人？大道無情，大道難尋，你們二人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但是現在卻越來越令我捉摸不透了。」

「師傅，徒兒……」衛其胤欲言又止。

「不想說就別說，我已是將死之人，華辰門遲早要交到你們的手中，你們成長得越快，我理應越高興才對，但是從這次大比來看，我又提不起一丁點高興的勁頭。華辰八百內門弟子，拿得出手的真沒有幾個，有的不務正業，鑽營起了權術；有的窮得喪失了基本理智，區區幾顆晶石就被砸彎了腰；有的渾渾噩噩，坐吃等死。咱們回頭看看東靈山其他門派，雖然他們內部競爭激烈，也殺戮重重，但是英才輩出，我們華辰想要中興談何容易啊！天九，你說呢？」

「啊？我？」天九猛不丁嚇了一跳。

「呵呵呵，掌門師伯，您今天這是怎麼了？如此消極？華辰中興是我輩責無旁貸的責任，弟子坦白，弟子在比試中確實用不正當手段取勝了，但是弟子也是迫不得已，那個金黃色的於老頭，弟子在東靈門時得罪過他，把他兒子整得很慘，弟子剛開始以為他是來找我麻煩的，怕他瞧出了端倪，所以就拿晶石……嘿嘿嘿！我坦白，我有罪！」

歐陽德老臉哆嗦，臉上精彩紛呈。半響，還是平復了。「唉，算了，你的那些鬼把戲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有拆穿你而已。東靈爭鋒會時千萬莫要再使用這些下作的手段了，只會引起其他門派的嗤笑，知道沒？」

「知道，知道！弟子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晶石給本門師兄弟還可以，給別人就沒那麼痛快了，您老放心，弟子可是視晶如命的人。」天九慌不迭答道，把一旁的衛其胤聽得目瞪口呆。

「還有，我很好奇，你在陰風谷中，那張圖是怎麼回事？你衛師叔貴為金丹，得到地圖我不懷疑，而你是怎麼搞到手的？還有，司空蘭的鬼毒你是如何化解的？這可是連司空星都束手無策的事情，你能輕易辦到，我太好奇了！」歐陽德平靜地盯著天九，精光閃爍，似乎想看穿他的一切。

天九偷偷瞟了一眼身邊的衛其胤，思索了片刻，最終傳音道：「掌門師伯，是這樣的，弟子在谷內不經意中找到了三頭惡鬼在地底的老巢，他們不知為何被困在幾十個囚室內，於是我先勒令他們幫我繪出了核心區地圖，再後來就逐一擊殺了他們，那袋子里的骷髏頭，就是明證。」

「哦？鬼物的老巢？你還發現了什麼？」

「沒有，我為了擊殺這些鬼物，累都累死了，哪裡還有心思看其他的。掌門師伯，衛師叔在谷內肯定遇到了奇遇，您應該仔細詢問他才對，老是盯著弟子這點微末之事做什麼？！」天九故意氣鼓鼓傳音說道。

「他的事等一會再說，你的事情要先搞清楚，否則老夫這把老骨頭被你小子賣了還幫你數晶石，豈不愧對列祖列宗。老實說，你是怎麼幫司空蘭解的毒？」

「嘿嘿嘿！掌門師伯真是眼睛里揉不得半點沙子。那我就告訴您了，其實很簡單，鬼毒鬼葯醫，我回到地下囚室，拉幾個小鬼，從司空蘭身上吸出幾點鬼毒，撒在小鬼身上，他們立馬就就範了，從以前鬼將的修鍊室內幫我翻出了解藥，用來一試，全部迎刃而解。」

「解藥？還有嗎？」衛其胤眼睛微微眯起。

「當然有，我要是不留一顆出來，掌門師伯一定認為我是編瞎話。嗯，就是這顆像黑狗屎的東西！」天九說完，從身上的儲物袋中抹出一個黑色的丹丸，丹丸龍眼大小，黑不溜秋，形體也不規整，氣味也難聞，真如黑狗屎，令人看了有點噁心。

衛其胤齜了齜牙，識海里，傳來一聲驚疑聲。

「咦？！這是黑風的黑硫丹，正是靈香散的解藥。」

「黑風是誰？」衛其胤神識急忙問道。

「三個鬼將，你殺了二個，為首的就是這黑風。他有解藥不足為奇，只是你這位師侄不過築基初期，應該鬥不過黑風才對。」識海中的紅魔繼續說道。

歐陽德看著衛其胤捏著丹丸不放手，有點驚訝：「其胤，你認識？」

衛其胤微微點頭，「不錯，師傅！這叫黑硫丹，是靈香散的解藥，弟子擊殺過鬼將，他們的儲物袋中有相關的說明。」

說完，將丹丸遞給了歐陽德。歐陽德一聲不吭，默默收起，對天九點點頭：「好了，事情已經清楚了，你回去吧！」

「是，掌門師伯！衛師叔保重！」天九喜形於色地抱抱手，飛身出去，不覺中，身上的法衣已經汗透。

天九走後，歐陽德嘆了一聲，輕聲問道：「其胤，你看你這個師侄如何？」

「嘻皮笑臉、猥猥瑣瑣、深藏不露！」

「深藏不露？你金丹末期還認為他深藏不露？」

「不錯！陰風谷的兇險不言而喻，整個比試，彷彿他最輕鬆，連皮毛都沒傷到，輕而易舉就奪得了第二名，我很懷疑，他是不是壓根就是第一，只是不想出頭而已，是吧，師傅？」

「咳咳！其胤，你奪得第一沒有任何疑問，別瞎猜了！」歐陽德不動聲色地說道。

「這顆解藥只有陰風谷中的鬼將才會有，小鬼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應該沒有全說實話，應該有所隱瞞。」衛其胤言語中帶著冷笑。

「呵呵！那你呢？其胤，我希望你實話實說。你是師傅全部希望所在，我不想你對我有絲毫隱瞞。」

「呃~~！」衛其胤心中猛一沉，思緒掙扎不已。。

「小子，不可！你不可實話實說，否則你死定了！你就說：你在地底找到了一顆白色的奇靈石，吸收了其中的靈氣，所以就進階了……」識海中，紅魔突然發話。

「奇靈石？」

「不錯，奇靈石是我師尊使用十顆極品靈石煉製的，築基修士吸收了，至少可以進階三層以上，金丹吸收了，至少可以進階一層。」

「哼！胡編亂造，鬼才相信！我為何要聽你的？」

「嘿嘿嘿！這顆奇靈石要是你得到了，在晉級元嬰之時，靈氣就不用愁了；我洞府內還有一顆魔石，同樣的，對你修魔大有裨益，這些你難道不動心嗎？還有，我一看你這個師傅就是正統保守，頑固不化的老傢伙，他要是知道你入魔道了，只怕會忍痛割愛，揮淚除魔了！」

「除魔？！」衛其胤心中一顫。

「哼，你不過區區金丹小修，踏入仙途不過二三十載，怎知靈魔妖鬼之間的恩恩怨怨，靈妖尚可共存，魔鬼不可同路，要不然也不會劃分靈魔鬼三界了！這三界世代相惡如仇，勢同水火。」

「不對！人界也有魔修，西靈之西，不就是魔域么？我可知那兒有一個西魔門，勢力不下法門禪寺。」衛其胤冷哼道。

「錯錯錯！你們人界中的所謂魔修，不過是魔法的皮毛而已，畫皮難畫骨，和我魔界的魔法相比，不過是米粒之於皓月。你現在吞噬了我六成的神識，也消化了我大半的功法秘籍，你若是修鍊成了，必將一統魔域……」

「哼！鬼話連篇，我會相信你？！！」衛其胤神識本體狠狠躍起，再次吞噬了附近隱匿著的一絲黑霧，識海中又一次發出一聲慘嚎。

「胤兒？胤兒？你怎麼不說話了？你真不準備告訴為師實情？」歐陽德盯著衛其胤妖異般的眼睛，心中冒出一絲寒氣。

「師傅！」衛其胤突然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拜在地。「徒兒該死，徒兒鬼迷心竅，得了天大的好處，卻獨自佔為己有。」

「哦？此話怎講？」歐陽德目光如炬。

「是這樣的，弟子在陰風谷，無意進入地底，碰到了一名大鬼將，幾乎耗盡全力，才堪堪擊殺了這隻大鬼，弟子當時也身受重傷，華辰劍也受了損。不得已，逃進一處石室內，就在弟子絕望之時，居然發現有一顆白色的靈石，弟子只一觸碰，就靈氣灌體，修為也急速竄進，只一天多時間就進階到了金丹末期。」

「靈石？什麼樣子？」歐陽德眉頭緊蹙。

「透明白色，磨盤大小，氣凝如汁液，進入經脈如狂龍！」

「嗞~~！」歐陽德長吸一聲，喃喃自語：「難道真是傳說中靈界才有的稀有靈石？」

「一定是的，師傅。我聽大鬼將說，那個什麼白石是他們奉命守候之物。」

「大鬼將？他受何人之命？」

「不知道！弟子吸收了靈氣后，出來正好碰上他，最後一擊而殺，其魂魄卻失手遁走！」

「那白石還有嗎？」歐陽德眼中精光一閃。

「沒有了，都變成了灰飛……」衛其胤弱弱地回道。

「哦~~！」歐陽德神情突然一松，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唉，算了，你起來吧！既然是胤兒吸收了，也沒什麼惋惜的，進階了就好，進階了就好！！」

「多謝師傅不責之恩！！」衛其胤心中大定，後背上，法衣也不經意中汗濕了大片。

「陰風谷中的石洞你還進得去嗎？」

「弟子應該進不去了，弟子現在已經是金丹末期，進入不了豁口。不過師傅放心，陰風谷中已經沒有了鬼將級別的鬼修，您可以派築基弟子或是司空長老進去一探究竟。」衛其胤慌忙答道。

「嗯！以後再說吧！其胤，你剛剛進階不久，這馬上又要參加東靈爭鋒大會了，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歐陽德說完，眼睛又望著那副飛升圖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