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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嬌寵之名門閨香 - 第480章 479膽大(兩更合一)字體大小: A+
     

    即便那份「遺詔」的拓本很快就被官兵從文星閣撕掉了,但是遺詔的內容也不過數百來字,早就讓人記在了心裡,短短几日,就早姑蘇城傳開了。

    姑蘇城的士林沸騰了起來,城裡的書院茶館、街頭巷尾,那些文人學子都在議論著遺詔的事,越來越多人對皇帝產生了質疑……

    而且,除了姑蘇城外,接下來的幾天,江南一帶的廣陵城、臨江城、禾興城三城都相繼出現了遺詔的拓本。

    但凡出現一張遺詔的拓本,官府就立刻撕下一張,實際上,大部分的文人根本就沒機會親眼一閱,可是在口耳相傳間,江南不少城鎮幾乎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回顧這一年來,可謂是高潮迭起。

    年初時皇帝雖然自認逼宮,卻是以先帝沒有遺詔作為幌子的,現在,這個幌子被赤裸裸地揭開了。

    原來先帝當年是留有遺詔的。

    原來先帝是屬意太子登基。

    原來崇明帝才是名正言順的大盛天子。

    那也就意味著十七年前,率兵逼宮並將崇明帝逼得引刀自刎的今上才是名不正言不順。

    問題是,為什麼這份遺詔時隔十七年直到現在才出現,遺詔是假的,還是有心人這些年一直收藏著遺詔的正本,亦或是有人直到最近才找到了遺詔……顯然,後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人說,上天有眼,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有人說,不管是這遺詔是真是假,此人這個時候拿出遺詔肯定是不懷好意,意圖在大盛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也有人說,這持有遺詔之人定是先帝留下的老臣,看到崇明帝為人非議,忍無可忍,所以拿出遺詔為其正名。

    ……

    各種私議、各種揣測沸沸揚揚,尤其姑蘇城各大書院的學子們最為義憤,比如松風書院。

    這一日上午的課結束后,先生一走,四五個學子就迫不急待地拎著書箱離開了。

    後方的一個灰衣學子故意叫住前面的某個藍衣學子:「曾兄,不知道你對幾城出現先帝遺詔的事有何看法?」

    灰衣學子的這句話顯然是充滿了挑釁,課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那藍衣學子。

    誰都知道曾元節寫了好幾篇文章對今上歌功頌德,頗得今上的賞識,臘月十三日那天,在延光茶樓,也是曾元節與宋彥維等人對於崇明帝和今上起了一些爭議,結果是,宋彥維等人被衙差帶去下了大獄。

    曾元節似乎是沒聽到般,已經跨步出了課堂,往外走去。他身旁的七八個學子也跟了出去。

    灰衣學子看著曾元節的背影嘲諷地笑了,對著身旁的一個青衣學子道:「吳兄,看來曾兄是無話可說了!」

    這段時日,這些學子間明顯分成了兩派,一派以曾元節為首,支持今上;另一派則是當日去過滄海林為宋彥維等人請命的學子們,他們對今上多有質疑。

    話語間,十來個學子自發地聚集了過來,紛紛點頭。

    另一個靛衣學子冷哼著介面道:「哼,他還能說什麼,聽說他那日在延光茶樓就差把今上誇成千古一帝了,害得宋兄、王兄、史兄和方兄被孟知府關到現在,他倒好,一副『事不關己』的做派。」

    「依我看,孟知府至多也不過是一桿槍罷了。」灰衣學子沉聲又道,一雙黑眸幽深複雜,「我之前就覺得奇怪,孟知府一直對我們松風書院的學子頗為禮遇,他在姑蘇為官三年,也不是那等昏庸無能之輩,這一次不惜觸犯眾怒,得罪松風書院,恐怕『別有內情』。」

    聽他說得意味深長,其他的學子們也是若有所思。

    那青衣學子遲疑地抬手以食指往上指了指,說道:「馬兄,你的意思是孟知府的背後,其實是那一位在『指使』?」

    其他人的心裡其實隱約也有這個想法,面面相覷,皆是微微點頭。

    是了。

    他們都想起了當日在滄海林大門口的一幕幕,彼時他們聯名上書要求覲見皇帝,可是來的人確實是三皇子慕祐景,而且三皇子還咄咄逼人,口口聲聲地要奪他們的功名,除他們的學籍,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現在細細想來,三皇子敢如此對待他們這些天子門生,自是因為有恃無恐,除了皇帝,還有誰能讓三皇子這般肆無忌憚。

    想著,眾人的表情都變得凝重了起來,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官家這是做賊心虛了吧!所以才讓孟知府一直關著宋兄他們不肯放人。」

    話落之後,屋子裡寂靜無聲,眾人皆是心有同感,空氣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靛衣學子忽然再次開口道:「你們可聽說過中州舉子丁文昌的事?」

    其他學子們面面相看,多是一頭霧水,唯有那灰衣學子意有所動地挑了挑眉梢,「你說的該不會是三年前枉死在京城的那個丁文昌吧?」

    靛衣學子點頭應了一聲,而其他人愈發不解。

    靛衣學子理了理思緒,說起了三年前的這樁舊事:「我還是偶然聽我從京城來的表哥提起過這件事。三年前,春闈在即,各地學子遠赴京城趕考,那中州舉子丁文昌不過是數千名舉子中一人,卻因為相貌俊秀,被當朝的長慶長公主看中。長慶長公主仗著是皇帝的同胞姐姐,無法無天,派人劫走了丁文昌,囚為禁臠,丁文昌不堪其辱,自盡身亡。」

    這事聽得其他幾人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天子腳下竟然能發生這麼荒謬離奇的事。

    靛衣學子還在接著說道:「丁文昌死後,他在京城遇到的幾個至交好友宿州才子羅其昉等還想為他伸冤,請官家懲治長慶長公主,結果羅其昉卻被長慶那毒婦斷了手,從此與科舉無緣。」

    羅其昉的結局幾乎等於是驗證了三皇子的那番威脅,他們要是再鬧,三皇子就可以讓他們跌落泥潭,讓他們從此一蹶不振。

    青衣學子的嘴唇動了動,眸底驚疑不定,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難道官家就任由長慶長公主胡來?!有道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微弱,底氣不足。

    「哼!官官相護。」還是那灰衣學子接著往下說,「當年大理寺也審理了此案,把罪名全都推到了原慶元伯楊羲和公主府的一個奴才身上,把長慶長公主撇得一乾二淨!若非是官家暗中『庇護』,大理寺又怎麼會如此草草結案!可憐那羅其昉本是狀元之才,卻被一個淫蕩的毒婦毀了前程!」

    那幾個學子越聽越是激憤,額角青筋凸起,一個個感同身受。

    誰又能保證將來丁文昌的悲劇不會在其他舉子身上重演?!

    十年寒窗苦讀沒能金榜題名,卻被一個毒婦羞辱至死,死得不明不白,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大盛天子竟然縱容包庇他那個惡毒淫蕩的皇姐為禍!

    這一刻,這些年輕的學子們都對皇帝失望至極,心口像是有寒風呼嘯而過。

    屋子裡又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忽然有人清了清嗓子,又道:「聽說,官家最近病了……」

    他話還未說完,已經被另一人冷冷地打斷了:「我看他這是心虛吧!無顏面對天下!」

    不管是不是心虛,皇帝這一病,一直昏迷了三天才蘇醒過來。

    當他掀開沉重的眼片時,已經是臘月十六日了。

    皇帝渾身無力,眼神恍惚地看著上方青色的床帳,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年少時先帝對他讚賞有加,親自教他下棋讀書,說他是最像他的一個兒子;

    他夢到先帝駕崩后,楊羲跑來又是表忠心,又是攛掇自己;

    他夢到皇兄登基時的情景,群臣拜服,他不服氣,他覺得可以做得比皇兄更好;

    他夢到他終於在耿海、楊羲、魏永信等人的支持下,決定反了。

    三年,他足足準備了三年,這才選擇在那一年的九月初九,揮兵逼宮……

    那天,乾清宮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皇兄在舉劍自刎前對他說:「慕建銘,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彼時,他只覺可笑。

    「慕建銘,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這最後的一幕在他夢中反覆上演,當皇兄第三次說出這句話時,他驟然驚醒了,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鮮血的味道,似乎能感受到臉上噴濺著皇兄的血。

    他想抬手去擦,卻感覺渾身乏力,連手也抬不起來。

    龍榻邊服侍的內侍立刻就注意到皇帝醒了,扯著嗓門叫了起來:「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皇上,您都昏迷三天了,把奴才嚇壞了。」

    內侍注意到皇帝的手指在動,以為他是要擦汗,連忙拿著帕子替皇帝拭去了額角和脖頸的汗液。

    皇帝眉梢微動,他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卻沒想到自己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

    屋子裡那些待命的太醫一聽皇帝醒了,全部如潮水般圍了過來,先給皇帝請了安,忙忙碌碌地給他搭脈,又給他再次施了針,最後開了藥方。

    一群太醫誠惶誠恐地圍在榻邊,屋子裡也不知道點了多少個炭盆,皇帝只覺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心中有幾分煩悶,彷彿他病入膏肓了般。

    他還不到三十五歲呢!

    皇帝吃力地揮了揮手,把那些太醫都打發了,然後艱難地說道:「給……給朕宣程訓離。」

    「是,皇上。」中年內侍立即作揖領命。

    太醫們皺了皺眉,面面相看。皇帝正值壯年,只是貪戀酒色,多少有傷龍體,這次病來得急,既然醒了,那是沒什麼大礙,卻也不能輕怠,應該好好調養,暫時別理會那些繁雜瑣事。

    想歸想,誰也不敢對皇帝的命令置喙什麼,再說,這些太醫也都知道最近城裡的那些瘋言瘋語,這個時候,皇帝的心情肯定不會好,誰也不會傻得往槍頭上撞,也免得被皇帝遷怒。

    既然皇帝有事與錦衣衛指揮使密談,幾個太醫就暫時退了出去,正好與程訓離交錯而過,程訓離本就在外間候命,因此內侍一傳喚,他就進來了。

    「參見皇上。」程訓離恭敬地給病榻上的皇帝行了禮。

    原本擁擠的寢室中,只剩下了皇帝、程訓離和兩個內侍,一下子變得空曠了不少。

    內侍把皇帝扶坐了起來,又在背後給他塞了一個大大的迎枕,跟著就垂首站在一邊,目不斜視。

    皇帝深吸了兩口氣,才幹聲問道:「那遺詔的拓本呢?」

    程訓離遲疑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回稟皇帝最近拓本在多個城鎮出現,但想著皇帝的病情,怕皇帝再受刺激,還是沒說,只是從袖中取出了那道遺詔的拓本,雙手呈上。

    那中年內侍接過捲成捲筒狀的拓本,雖然也知道這上面寫了些什麼,卻根本不敢打開,直接把捲筒狀的拓本交到了皇帝手中。

    此時,皇帝已經稍稍緩過來一些,接過拓本后,慢慢地打開了。

    那是一張略微泛黃的宣紙,隨著紙張展開,一股松煙墨的味道撲鼻而來,接著是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

    是父皇的字跡。

    這一點,皇帝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還有這上面的一行行字也是那麼熟悉,與當初從楊家的密室中搜出的那份遺旨一模一樣。

    這其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皇帝都記住了,如同鐫刻在心中一般,記得清清楚楚。

    「……皇太子建庭大孝通神,人品貴重,熟達機務,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皇帝的眉心跳了跳,嘴唇也在微微動著,似在背誦又似乎是念讀著什麼。

    他的眼鋒死死地釘在手中的拓本上,幾乎將之燒出兩個洞來……須臾,目光漸漸下移,落在了拓本左下方的玉璽印章,瞳孔猛縮。

    這是父皇的玉璽留下的印章,那獨特的紋路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他可以確定,這就是根據父皇留下的那封遺詔拓印的!

    皇帝氣息微喘,心臟像是被什麼扭絞一般,痛得鑽心,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洶湧地襲來,身子微微哆嗦起來。

    內侍嚇壞了,連忙給皇帝順氣,「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皇帝昏迷了三日才醒,要是再暈厥一次,想想就覺得險,內侍感覺脖子後面涼颼颼的,汗毛倒豎,生怕皇帝有個萬一。

    皇帝連續深吸了好幾口氣,氣息總算稍稍平復,只是臉上還沒什麼血色,一時白,一時青。

    別人不知道,但是皇帝可以很確定,父皇的遺詔是被他親手燒的,父皇在五台山去得突然,也不可能留下同樣內容的兩份遺詔,真相昭然若揭——

    楊家。

    這一定是楊家早就按照原本拓印下來的拓本。

    楊家人本來就是些上不了檯面的陰險小人,自己念著楊羲那會兒的舊情既往不咎,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藏了一手……沒想到他們耐心地等到了此時此刻才發作!

    這次的南巡簡直遭透了!

    皇帝忽然動了,將手裡的拓本揉成一團,然後猛地丟了出去,以此宣洩著心頭的怒火。

    「說!」

    皇帝的唇齒間擠出這麼一個字,臉上黑得像是染了墨一樣。

    程訓離見皇帝緩了過來,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就回稟起這拓本的由來:

    「皇上,據臣調查,這拓本乃是白蘭軍的匪首命人貼出來的,宣稱皇上得位不正,她是天人下凡,是替天行道!」

    程訓離一邊回稟,一邊小心翼翼地瞥著皇帝,見皇帝的額角又暴起了青筋,連忙道:「皇上息怒,莫要讓那亂黨的奸計得逞!」

    皇帝又深吸一口氣,聲音中掩不住的僵硬,再問:「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

    程訓離斟酌著詞句回稟道:「如今城中各書院的學子們還有些混亂,因為松風書院的宋彥維等人還關在姑蘇府衙的大牢里沒有放出來,而且遺詔拓本的事也引來了一些非議……愈演愈烈。」

    什麼?!皇帝雙目瞪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布滿血絲的眸子里顯得有些猙獰。

    他都昏迷了三天了,那些被關進大牢的學子們居然還沒放出來!

    慕祐景是怎麼辦事的?!

    文永聚不是說事情交給他來處置嗎?!沒用的東西!

    皇帝越想越氣,好不容易才壓下的心火又灼燒了起來,燒得他胸口一陣陣的灼痛難當。

    皇帝的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唇線繃緊如鐵,冷聲吩咐道:「程訓離,即刻把牢里的幾個學子釋放出來,命禮部尚書前去安撫一二。還有……」

    皇帝又轉頭吩咐一旁的內侍,「宣刑部尚書、工部尚書、魏永信、左布政使、應天巡撫……」他一連報了一溜的名字,「還有封炎覲見!」

    「是,皇上。」一旁的內侍連忙應聲,暗暗地鬆了口氣,知道皇帝既然宣眾臣覲見,也就意味著他差不多冷靜了下來。

    含暉堂的內侍們一時又忙忙碌碌,忙著去宣人。

    皇帝昏迷三日的事早就傳遍了滄海林和安園,此刻見含暉堂里有了動靜,不少人都來打聽,知道皇帝醒了,皆是如釋重負。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一下子就擴散了開去。

    內侍們皆是步履帶風,只除了前往卧雲苑宣封炎的小內侍。

    他被攔在了卧雲苑的院門外候著,催促了卧雲苑的宮女好一會兒,宮女皆是不動如山,只敷衍說他已經去叫人了。

    「這一叫」就叫了足足近兩盞茶功夫,封炎才姍姍來遲地從卧雲苑裡出來了,等他抵達含暉堂時,自然是遲了。

    帶路的小內侍沒敢進去,只把封炎送到了門帘口,就讓他自己進去了。

    於是乎,當封炎打簾進去時,迎接他的是裡面十數道目光,其中自然也包括皇帝。

    一眾官員都已經到了,只等封炎一人了。

    皇帝依舊坐在榻上,臉頰因為大病昏迷了三日微微凹陷起來,看來清瘦了不少,襯得他的臉愈發陰鷙,似是籠罩著一層陰霾。

    封炎依舊氣定神閑。

    他今天穿了一件綉仙鶴戲竹紫袍,腰束滌帶,配著月白荷包,頭髮半披半束,一副閑散樣兒。

    皇帝的目光凌厲如箭,沒等封炎行禮,就厲聲道:「阿炎,朕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回報朕?!」

    周圍的幾個大臣皆是噤聲不語。

    封炎在距離皇帝四五步外的地方立定,距離不近不遠。

    他俯首作了一個長揖,疑惑地問道:「皇上舅舅,外甥不知做錯了什麼……」

    皇帝覺得封炎是在裝傻,更怒,抬手指著他的鼻子又道:「先帝遺詔的事在姑蘇傳得沸沸揚揚,此事乃是白蘭軍亂黨所為,朕派你去剿匪,你卻沒有好好辦事……說!你是不是居心叵測!」

    你是不是和亂黨有所勾結?!

    後面這句話皇帝沒有出口,但是屋子裡的其他人其實都猜到了。

    氣氛瞬間就繃緊至頂點。

    在場的臣子們也知道皇帝這是在遷怒封炎,但那又如何呢?誰讓封炎是崇明帝的親外甥,誰讓封炎是安平長公主之子!

    有些「罪」從封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浸在了他的血脈里!

    眾人心裡都是暗暗嘆氣,移開了目光,神色各異。

    在皇帝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封炎毫無畏懼地與他四目直視,那雙讓皇帝覺得無比熟悉的鳳眸是那麼明亮清澈。

    封炎看著皇帝,陳述道:「皇上舅舅,外甥前去剿匪是奉舅舅之命,也是接了聖旨才從千翠山回來。外甥回來時,白蘭軍兩千亂黨基本剿滅,只余匪首白蘭花帶領百人潛逃,由施總兵負責追緝匪首。」

    「之後的事,外甥都回了姑蘇,自是一概不知。」

    「皇上舅舅可要把施總兵招回一問?」封炎直接把問題拋給了皇帝。

    「……」

    皇帝的眉心蹙得更緊,無言以待,如鯁在喉。

    的確,他為了避免封炎立了大功,聽聞白蘭軍的大部隊被剿滅,就急忙把封炎召了回來……那麼現在遺詔拓本的事既是匪首白蘭花所為,又關封炎什麼事。

    這個道理在場的諸人都明白,一個個眸中更為複雜,三三兩兩地互換著眼色。

    屋內的氣氛一時異常僵硬。

    皇帝蒼白乾裂的嘴唇動了動,想罵又怕被人說他容不下封炎,氣得一口氣又差點上不來,眼前一陣發黑,胸口更是起伏不已。

    皇帝不禁想到了岑隱,當初要是岑隱在身旁,肯定能勸住自己,讓自己別那麼衝動地把封炎召回,何至於現在反而被封炎拿捏了。

    皇帝極力按捺住心頭翻滾的怒意,想要強行挽回臉面,直呼其名地斥道:「封炎,你剿匪時令那匪首逃脫,如今在姑蘇興風作浪,你非但不反省,還要託辭狡辯?!」

    皇帝的聲音愈來愈嚴厲,面沉如水。

    「外甥受教。」面對皇帝那懾人的威壓,封炎還是那副安然處之的模樣,抱拳道,「為將功折罪,外甥願意帶兵親手活捉那個匪首白蘭花!」

    封炎義正言辭,頗有幾分敢做剛當的意思,皇帝又是語結,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說到底,皇帝不過是遷怒封炎,但是讓他再把封炎放回千翠山,那是萬萬不行的。畢竟現在局勢未明,到底是誰在搞鬼也無法確定。

    表面上看,是白蘭軍在煽風點火,但實際上,皇帝卻知道這其中必定也有楊家的一分力,問題是到底是楊家假借白蘭軍的名頭,還是楊家背地裡和白蘭軍那個匪首勾結在了一起,亦或是……

    皇帝的鷹眸中明明暗暗,眸光閃爍不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距離床榻不到一丈遠的封炎。

    他方才先發制人地斥責封炎,其實也是帶著幾分試探的味道,想看看會不會是封炎悄悄勾搭了楊家鬧了這一出。

    但是,現在看起來又不像。

    屋子裡更靜了,只有那炭盆燃燒時偶爾發出的一兩聲「滋滋」聲,火星跳躍著。

    空氣好似凝結住了般,氣氛陰鬱。

    即便皇帝不說,他的心思也不難猜測,更何況,在場的官員多是皇帝身側的近臣,多於這位天子的心病與猜忌都是門清,低頭不語。

    在一片沉寂中,神態泰然明朗的封炎就如同鶴立雞群般醒目,才十七歲的少年本就處於人生最意氣風發的年華,就如同那撥開陰雲的晨曦,明亮而又燦爛。

    看著封炎,皇帝就忍不住想到了安平,那個年少時鮮衣怒馬的安平。

    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握了起來,眼神陰鬱,沉聲道:「算了!你在姑蘇城人生地不熟,這件事還是交給施總兵和劉巡撫他們來處置。」

    封炎聳聳肩,從善如流。

    皇帝想找封炎撒氣,卻反被封炎堵了一口氣,壓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於是就遷怒到了屋子裡的其他人身上,滔滔不絕地怒罵起來:

    「劉一溥,你這應天巡撫是怎麼當的!巡撫本應『巡行天下,撫軍安民』,可你又是怎麼安的民?!白蘭軍為禍江南,你這巡撫就該當起首責!」

    「孟鷺,你身為姑蘇知府,連白蘭軍的匪首潛入姑蘇都不知道,任那亂黨為所欲為!該當何罪!」

    「魏永信,朕讓你協助孟鷺負責姑蘇的警備,你是怎麼辦事的!」

    「……」

    皇帝聲聲痛斥,在場的幾個官員皆是不敢回嘴,任由皇帝發泄怒火。

    然而,看著他們一個個的窩囊樣,皇帝只是更怒。

    一旁的中年內侍看著皇帝口嘴乾裂,連忙給皇帝遞了溫茶水。

    封炎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事不關己。

    皇帝一口氣飲了半杯茶水后,心口的火苗稍稍熄滅了些許,心裡也終於有了決定,道:「朕是靠不上你們了。傳朕口諭,八百里加急,回京宣阿隱覲見!」

    聽皇帝提起岑隱,屋內的氣氛立刻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幾個京官面面相覷。

    眾人中,文永聚的神情最為微妙,就像是咬了一口餿掉的食物般,五官微微扭曲,臉色難看極了。

    不能讓岑隱來,岑隱來了,哪裡還有自己什麼事?!

    岑隱是不可能給自己任何出頭的機會的!

    文永聚原本巴不得當隱形人,現在卻急了,連忙上前了半步,搶在中年內侍之前說道:「皇上,這要是讓岑督主過來,那京城就沒人主持大局了……」

    文永聚擠盡腦汁地想讓皇帝打消這個念頭,想來想去也只有以朝政為借口。

    其他幾個官員都是沉默不語,皇帝正在氣頭上,他們又何必逆皇帝的意思。

    至於應天巡撫和孟知府這兩個江南當地的官員,自然也知道堂堂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廠督之名,只不過,他們遠在江南,對於岑隱更多的是聞其名,此刻心裡也只是感慨著皇帝對岑隱果然十分信任。

    封炎也同樣沒說完話,隨意地撫著佩戴在腰上的荷包,以指腹感受著那精緻的刺繡,心想:蓁蓁對自己可真好!還記得給他綉荷包呢!

    「……」皇帝卻是皺了皺眉頭,心裡覺得這個文永聚不僅不會辦事,而且還不會看眼色。

    文永聚說的這些,皇帝又怎麼會想不到,但是他顧不上了,如今遺詔的事弄得他焦頭爛額,江南士林人心動蕩……再這麼下去,他怕局勢還會發展到更難收拾的地步!

    阿隱不在,這些個無用的蠢材都干不好事,非要自己推一下,才動一下……還有他那個三子更是背著他連連干下蠢事!

    若是阿隱在,事情何至於此!!

    這一次也不用皇帝說話,那中年內侍就陰陽怪氣地嘲諷文永聚道:「文公公,你就少說兩句吧,氣著皇上的龍體,你擔待得起嗎?!」

    「文公公,做人最要緊得就是認清本分,你居然還想跟督主一爭高下,未免也太沒有自知之名了。」

    中年內侍說話一點也不留情面,只說得文永聚臉上熱辣辣的,心中恨恨:真真虎落平陽被犬欺。這些勢利小人全部都被岑隱給收買了!

    無論文永聚怎麼想,怎麼怒,關鍵還是在於皇帝的心意,聖意已決,當日就還有驛使策馬從姑蘇城的北門而出,一路馬不停蹄,一點也不敢耽誤。

    和喧囂的江南相比,京城還是一片風平浪靜。

    北燕大軍進犯北境的事早就在京城傳開了,但是岑隱凶名在外,那些留守在京里的文武百官誰也不敢鬧騰出什麼事,都老老實實地各司其職。

    南境那邊,季家捐的四百萬兩銀子源源不斷地變成了糧草、甲械、戰馬、撫恤等等;北境那邊,皇帝命簡王前往北境抗擊北燕的旨意已經發回來了,戶部和兵部只需要安排糧草甲械,以及調周邊幾州衛所的部分兵力支援北境。

    京城這半月來一直很平靜。

    就連那些百姓在最初的震驚后,得知簡王已經趕往北境抗敵,一個個也都安心了。

    簡王戰無不勝,乃是武曲星下凡,區區北燕蠻夷只會自取其辱,定會被簡王殺得落花流水。

    對於這些普通百姓而言,北境和戰亂終究還是太遙遠了,他們還是該幹嘛就幹嘛,京城內外繁華依舊。

    衣錦街上,今日正有一家名叫「海瀾坊」的鋪子開張。

    鋪子門口「噼里啪啦」地放著爆竹,引來不少看熱鬧的路人,對著海瀾坊探頭探腦地張望著,議論著。

    鋪子今日開張,就迎來了不少客人登門,一個聲音洪亮的夥計在門口吆喝著「咱們鋪子里的招牌可是雲瀾緞,數量有限,欲購從速」云云的話。

    這個口號一時就在衣錦街上引來一陣喧嘩。

    如今京里誰都知道,這段時日最受人追捧的布料就是染芳齋賣的雲瀾緞了,但是,雲瀾緞實在是產量太過稀少,所以,供不應求,現在衣錦街上又開了一家賣雲瀾緞的布莊,自是讓不少人喜出望外。

    海瀾坊一時可謂門庭若市。

    本來不少客人都是去染芳齋訂雲瀾緞的,然而,自臘月來,染芳齋就不再接制衣的生意了,只賣些雲瀾緞做的小綉品,客人們正愁著沒門路,於是就全部改去了這家新開的海瀾坊,海瀾坊因此變得更熱鬧了。

    看著自己的鋪子里人頭攢動,柳映霜心裡很是得意,朝斜對面門庭冷落的染芳齋瞥了一眼,身姿優雅地款款走進了海瀾坊。

    她身旁的丫鬟討好地說道:「少夫人,有了我們海瀾坊,奴婢看他們染芳齋遲早關門大吉!」

    柳映霜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卷著手裡的絲帕,嘴角勾出一個自得的淺笑,眸子里灼灼生輝。

    為了弄到雲瀾緞的配方,她也很是費了番心思手段。

    雲瀾緞是在端木家名下的一個莊子里染的布,裡面的無論是管事嬤嬤還是做事的婦人婆子都是有賣身契的,所以起初哪怕是柳映霜給了銀子,染坊的人也不願意給配方。

    柳映霜從來就不是什麼會輕易放棄的人,既然此路不通,她就另闢蹊徑,讓人調查了染坊里的人,發現裡頭一個姓廖的婆子有個賭鬼兒子,乾脆令人給那個賭鬼兒子下了套讓他欠下了一筆巨款,廖婆子為了救兒子只好把雲瀾緞的方子偷出來給她。

    雖然費了些功夫,但是其結果顯而易見!

    柳映霜在鋪子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過,臉上笑容更深了。

    現在是臘月,很多人家都急著趕新年和開春穿的新衣,她正好趁此大賺一筆!

    哼!

    她可跟那個裝模作樣的端木紜不同,才不會傻得有生意不做,非要把進門的生意推出去。

    思緒間,鋪子里更熱鬧了,有的人是看這邊新店開張,過來看看;有的人是沖著雲瀾緞來的;也有的人是接了柳映霜以潘五少夫人的身份遞出的帖子來道賀的。

    沒一會兒,就連著有兩輛馬車停在了鋪子外。

    三個來道賀的少婦率先下了馬車,一進鋪子,就親昵地沖著柳映霜喊「姐姐」,熱絡殷勤地圍著柳映霜轉,你一言我一語。

    「姐姐,我們來給你道賀了!你這鋪子里可真熱鬧。」

    「是啊是啊,潘家姐姐,我看這緞子在陽光下竟好似彩虹似的,五彩斑斕的。」

    「這就是『雲瀾緞』吧,聞名已久,今天可算是見識了。」

    「姐姐,我想著給我自己和我家小姑子都定一身衣裳,姐姐你可要讓我插個隊啊。」

    「……」

    那三個衣著華貴、相貌秀麗的少婦圍著柳映霜七嘴八舌地說著話,有意給她的鋪子捧場。

    她們三個說得熱鬧,柳映霜則笑容矜持,偶爾應一聲,明明舉止得體,卻又隱約透著一分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們誰也沒注意到鋪子外的另一輛馬車上下來一對身材圓潤的母女倆,其中年長的那位三十來歲,著青衣,細長眼,皮膚白皙,長相只能算是端莊,她的女兒約莫十三四歲,著一襲蔚藍色襦裙,模樣與其母有五六分相似。

    青衣婦人忽然就停在了鋪子口,藍衣少女見母親停步,疑惑地朝她看去,低低地喚了一聲:「娘親……」

    青衣婦人卻是恍若未聞,心裡驚住了。

    她家是潘家的姻親,因為潘五少夫人開了鋪子,所以她就帶女兒來道賀的,卻沒想到潘家這鋪子背後還有這樣的「內情」。

    雲瀾緞,潘家的鋪子里賣的竟然是雲瀾緞!

    雲瀾緞在京中走俏,有銀子誰不想賺,青衣婦人也是動過心思的,結果跟自家老爺一說,就被罵得狗血噴頭,一副「她真是不要命了」的樣子。

    她這才知道,賣雲瀾緞的染芳齋是「不可說的那一位」的義妹名下的一間嫁妝鋪子。

    本來生意場上,有些競爭是理所當然的,問題在於,這雲瀾緞是那位端木四姑娘自己研製出來的,獨一無二,這個時候,外人要是也去賣雲瀾緞,那擺明了就是用見不得人的方法竊了雲瀾緞的配方,故意搶端木四姑娘的生意!

    這不是背後陰人嗎?!

    其實這種手段在生意場上也不少見,只是,也要看對象啊!

    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染芳齋可是岑督主的義妹名下的鋪子,潘家開這麼家海瀾坊不是明晃晃地不給岑督主面子嗎?!

    沒想到,潘家的膽子這麼大!

    青衣婦人越想越是不妙,心想:這裡不能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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