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那天夜裡你們一定全都瘋了。」系統感慨道:「尤其是你,宿主。」
「我?」李越白悠閑地坐在自己的書房裡,搖晃著一杯熱茶:「我沒有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吧……?」
「你救了林燮。」
「系統,你是想挖苦我,說我犯了……那個斯德哥爾摩症嗎?」李越白笑了笑:「我之前確實說過,不打算管他的死活,不打算救他,但那只是氣話而已。當面臨與我命運相關的選擇時,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很清楚。」
「那您有沒有感覺……您對他的感情,發生了某種變化?」
「感情?」李越白僵了一下。
確實,當林燮滾燙的淚水落在自己肩頭的時候,那一瞬間,自己確實覺得林燮很可憐,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感情的事情先放一邊,我們來談一下宿主您的成長。」系統嚴肅地查看著資料:「系統經過計算得出,那天夜裡,在林燮面前,您第一次突破了自我性格和固有行為方式的桎梏。」
「?」李越白疑惑地皺了皺眉,把茶杯放回書桌:「系統,我已經……為人師表很久了,這個世界不是少年漫世界,不存在像少年漫主角那樣突然成長的情況。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感受到你說的所謂突破。
在前面的幾個世界里,李越白被迫進入過險境,殺過BOSS,救過一些人人,相比之下,現在這一穿只算得上休閑關卡。
「您真的沒有意識到嗎?」系統低聲道:「您在之前幾關,是怎麼對待自己身邊人的?全都是溫和,寵溺,關愛,一味縱容……」
「……」李越白被系統說得心底一陣尷尬,只覺得血氣上涌,臉上滾燙,不由得呵斥道:「我願意寵著,有什麼問題?」
反應這麼大,還是因為系統說的沒有錯。
第一個世界里的慕容南,對自己好得過分了,自己不好拂他的面子。
第二個世界,葉青——一開玩笑,那可是葉青啊……自己當然願意寵著葉青。
第三個世界,玉天璣……這個真的不能怪自己,玉天璣那種死皮賴臉的撒嬌方式,沒有人能推得開吧?
……
「……你說得對,系統。」李越白無奈地往書桌上一趴:「我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聖母,怎麼樣,聖母有錯嗎?」
「所以系統認為,在現在這一穿,您變得強勢了。」系統道:「您對林燮……未免太狠了,這和以前的您不一樣。」
「我以為我才是被折磨的那個。」李越白試著回憶了一下與林燮在地下室里發生的一切,驚異地發現自己內心毫無被害者應有的痛苦。
「從感情角度來看,林燮反而是受害者。」系統毫無三觀地拋出了歪理:「整個過程中,他的感情都被您操縱了。」
「……」
「那天夜裡,您甚至威脅了他,逼迫了他,讓他不得不聽從您的命令。」
「不要把我說得好像BOSS一樣啊……」
「在林燮眼中,您冷酷,惡毒,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系統道:「是一切噩夢的具現化,林燮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挫折,您……成為了以前從未想過的角色。」
「那隻能解釋為,是命運跟我們開了一連串玩笑了。」李越白笑了笑,喝光了杯中的熱茶。
林天裕去世后,接下來的一切,都順利得超出想象。
林燮接管了整個林氏財團,林棟等人明哲保身,不再戀戰,紛紛交出了全部股權,逃出了國門。
李越白辭去了林氏財團代理律師的職務,安安穩穩躲回了自己的小書房。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林燮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眼前。
李越白還清清楚楚地記著自己的任務,同時並不覺得焦慮。
愛不是能強迫得來的,林燮現在需要的不是愛,而是休息與思考。
他有幾乎無窮無盡的時間,來等待林燮慢慢愛上自己。
放下茶杯時,落地窗上面響起了敲擊玻璃的聲音。
李越白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帘。
他看到林燮靜靜地站在玻璃的另一邊,身形挺拔如雪中枯樹,一雙墨黑的眼睛仍舊是深不見底。
「防彈玻璃?」林燮用口型輕輕問了一句。
「你猜。」李越白笑。
林燮垂下眼睛思考了一秒鐘,隨即再次掏出了手/槍,槍口對準了李越白,作勢要扣下扳機——
「喂,饒了我吧。」李越白笑:「我可不願意再買這樣一塊,很貴的。」
這樣說著,他把手放在了操縱按鈕上,按下。
落地窗緩緩打開。
「宿主,他帶著殺傷性武器來的,十分危險,系統認為您還是不要見他的好……」系統機械地提醒道。
「不會有事的。」李越白道:「何況,我也早就想跟他解釋清楚,再忍下去,真的不行了。」
林燮連同窗外寒冷的空氣一起撲了過來,不管不顧地上前抱住了李越白。
「唔?這是什麼意思?」李越白微笑著拍拍林燮的背:「為什麼來找我?林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和你相比,那些都是小菜一碟。」林燮哼了一聲:「關窗戶,冷。」
窗戶重新落下,窗帘也關閉了,書房裡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中。
周圍沒有別人,他們兩個似乎被隔絕在了整個世界之外。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應該恨你還是……更恨你。」林燮低下頭,湊到李越白耳邊,壓低聲音。
「沒用的。」李越白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頭髮:「林大公子,你自己算一算,說過多少次要殺我了,最後還不是乖乖地趴在我肩上……」
「那是因為你救了我!」林燮惱怒地一口咬在李越白的耳朵上,用尖尖的犬齒反覆碾磨那一小塊柔軟的肉:「你……我真想……」
「宿主,林燮對您的感情,正在極端的愛和極端的恨之間徘徊。」系統道:「由於起伏劇烈,搖擺不定,因此,暫時無法判定您任務成功。」
「急什麼。」李越白哂道。
「這些日子我常常做夢。」林燮嗓子又有些啞了:「在夢裡我無數次回到你的事務所,面對你冷冰冰的目光……我……我在夢裡對你仍舊恨之入骨。」
「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辦法。」李越白輕輕推開林燮:「再回到那裡看看。」
一個小時后,二人來到了那間舊寫字樓。
寫字樓早已廢棄,四處都是壞掉的桌椅,蛛網,破碎的玻璃,散落滿地的文件。
那間曾經屬於王寒之的辦公室,現在上了鎖,鎖早已生鏽了。
林燮沒有費什麼工夫,就輕易地打開了屋門,走了進去。
「你說過,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你只有8歲。」李越白垂下眼睛,踏進滿是灰塵的辦公室:「當時我就站在這裡,是嗎?」
林燮站在剛進門的地方,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
來到了記憶中的地方,讓記憶更加真實了。
「你的母親,帶著你,來向我求助。」李越白道:「卻被我冷冰冰地拒絕了,從此……你再也不肯饒恕我。」
「是。」林燮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可是,這一切與我何干?」李越白望著他,面上毫無表情:「我只是一個局外人……為什麼我要為你父親的錯誤負責?」
「我始終以為,你是父親的幫凶。」
「我……」李越白氣極反笑,一揮手,便把桌上的文件夾狠狠掃了下去:「與我何干?」
文件夾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破碎聲,灰塵騰起。
這樣的聲音聽起來感覺不錯。
「小朋友。」李越白嘆道:「你那個時候還無法分清善惡,無法理解這個世界……這樣的誤解,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誤解?」林燮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你的拒絕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任何誤解。」
「有。」李越白靠近他:「不如讓我來告訴你一些更接近真相的事情吧。」
林燮的表情由異樣變成了慌亂。
「那個時候,我拒絕她的求助,是因為——她希望打贏復婚的訴訟。」李越白一字一頓道:「你的母親,她的所有訴求,就是回到那個傷害他的男人身邊。」
「……」
「她年輕,健康……她的未來擁有無限可能,她可以擁抱更豐富多彩的世界。」李越白的聲音里飽含了怒火:「可她卻只想帶著你回到林氏財團,恢復自己主母的身份,讓你……讓你被迫過上這樣的人生。」
「我現在的人生,在你眼裡這樣不堪嗎?」林燮眯了眯眼睛,再度箍住了李越白的雙肩。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只有一個念頭——他還這麼小,他不該屬於林氏。」李越白苦笑道:「可是現在……罷了,他們都已經死了,你還活著,你適應得很好,我無話可說。」
林燮一震,原本抓住李越白雙肩的手,鬆了下來。
「王寒之,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林燮無法抑制地大笑出聲:「你是想告訴我,她是愚昧懦弱自取滅亡的那個,而你,才是真正想拯救我的……救世主?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如你所見,我就是如此偏執,如此傲慢,如此自作主張,並非像你多年以來誤解的那樣——為了討好你的父親」李越白看著林燮:「如果你不肯相信的話,我曾經給你的母親寫過信,信裡面寫清了我所有的真實想法……」
那封信,正是李越白找人來修復的「證據」。
可是,到現在,似乎這樣的證據,已經沒有意義了。
林燮咬了咬牙,突然猛地抱住李越白,痛哭失聲。
灰暗的童年時期,處處陷阱的少年時期,表面意氣風發內里明爭暗鬥的現在……一切痛苦,全都找到了發泄點。
李越白放任他哭,心底隱隱約約想起來,林燮真的只有十八歲而已……
法律上已經成年,但是……自己班上的學生,也是這個年齡,在自己眼裡,都是孩子,是不該承擔這麼多壓力的……
熟悉的心疼感又回來了。
「恭喜您,宿主,任務完成。」系統的聲音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