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價格……」磨了半天的牙，徐陽逸才冷冷道：「過分了吧？」

「不過分。」老龍吐了口煙，愜意無比：「你知道這裡的租金多少？這一次足足過了幾萬年才打開。而且……你真以為這裡能高枕無憂？大家兄友弟恭？」

「開什麼玩笑。」老龍合上了書，並且仔細地插入一枚紅葉的書籤。推了推眼鏡，神色已經鄭重起來：「你是第一個進來的，但是你居然詢問我這些問題，就說明你對斯克提奧斯——這座大名鼎鼎的永生之城了解不深，甚至之前都沒有聽說過。」

它伸出白色的錐形指甲，指著徐陽逸道：「你應該不是欺騙惡魔三甲，甚至不是位置很高的直系，它們都知道這些，這是必修課。而且我在你身上沒有聞到惡魔的腥臭味，噢……天哪，一個異族，異族的身份進入了四個名額之中，難怪惡魔不會告訴你了。」

「這是每個原初世家頂級選手都知道的。你不知道，那麼，就得為你的無知買單。」

徐陽逸罕見地沒有生氣。

他只是微微笑了笑，隨後磅礴的靈氣轟然而出，房間里無數金幣陡然懸浮起來，一件件埋藏在金幣下方的至寶嗡鳴不已，齊齊升空，他微笑著看著老龍：「你不怕死？」

恐怖的魔氣，讓老龍的瞳孔陡然尖銳起來，它沉默著放下煙斗，身上一片同樣浩瀚的靈氣洶湧而出，遠不如徐陽逸精純，但尊聖後期的強大威壓展露無遺。

「你來試試？」老龍鼻孔中噴出兩道火焰，冷笑道：「敢在這裡開店的，誰沒有幾斤幾兩？」

「是么？」徐陽逸輕蔑一笑，尊聖後期……他跨境界殺過的修士惡魔太多了，區區老態龍鐘的後期，根本不放在眼內。

屈指一彈，頓時，空氣中猛地想起一聲尖銳的破空聲，老龍眼中精光爆射，胸口正要鼓起，然而，面前一米處陡然綻放起一圈圈青黑色的光華。

咚！虛空中一聲悶響，整個大樓都抖了抖，老龍正在鼓起的胸口如遭雷擊，立刻憋了下去，眼中第一次露出一抹驚恐的光芒。

好強……

自己境界超越他兩個小境界，然而對方卻能在他出手之前打破它的魔法！這是何等速度！這可是戰火商會，周圍布滿無數禁制，而這些禁制對這個男人彷彿不存在一般！

「紅龍之……」根本沒有多想，它全身鱗片豎起，下方一道道雷電奔涌，一股恐怖的氣息在它身上瀰漫。

龍之逆鱗！

然而，還不等它用出來，面前虛空再次響起咚咚咚三聲，徐陽逸屈指連彈，如同黃鐘大呂，剎那之間，如果說剛才只是波動，這一刻，整個房間好似已經地震起來！

嘩啦啦……金幣在不安地震顫，空氣中震蕩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紋，衝擊著周圍房屋的根基。而老龍的魔法再一次沒有用出被打斷。

這怎麼可能？！

老龍張大了嘴，下巴的鬍鬚都在微顫，對方不知道斯克提奧斯的隱秘，必定不是核心選手，不是核心選手……居然可以超越兩個小境界，坐在座位上舉重若輕地讓自己一招都打不出來？

驚愕和惶恐突兀出現心中，從交手開始一直處於挨打狀態，它一聲怒吼，龍尾猛然甩出，虛空如同被巨斧擊中，轟然破碎，海潮一樣沖向徐陽逸。

然而，又是一道指彈，氣勢洶洶的尾擊瞬間崩潰。隨著老龍一聲魂飛天外的驚呼，一道指彈直衝它額頭中央而來！

刷……就在指彈差點命中它眉心的瞬間，虛空中陡然綻放出數個黑色符籙，詭異地吞噬了這道指彈，並且，徐陽逸感覺到一道無形的視線看向了自己，非常危險。

不能出手了……

他眯了眯眼睛，想起一條規則，放下了手，淡淡道：「你也是選手？」

老龍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深邃地看向徐陽逸：「不只是我……這裡所有能開大店的，全都是選手，只不過我們報名之後立刻退賽，如果是對真正的選手出手，你剛才就會收到烘爐的懲罰。宇宙神器……諸天萬界，無所不在，別想騙過它的眼睛……」

徐陽逸點了點頭：「很聰明，有退賽選手的身份，起碼保證了商品和自身的安全。那麼……」

他微微一笑：「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談一談了？」

「你用什麼和我談？」老龍謹慎地看著徐陽逸：「這裡不允許動手，你剛才也應該感覺到了。」

「沒錯。」徐陽逸冰冷地看了它一眼：「但不代表我不能讓你生不如死。」

他微微靠近，聲音如同呢喃：「別忘了，規則是『就連動武都禁止，』卻不等於『不能殺死對方。』」

「收起你的小心眼。」

就在剛才，他忽然想通了這點。

從頭到尾，兩位正副議長都沒有提到過不能殺死對方。而現在，他已經滿含殺意，在他停手之後，惡魔烘爐的意志卻離開了他身上。

這裡……同樣可以相互屠戮！

只不過，要用特殊的辦法，不被惡魔烘爐找到的辦法。

「以此內推，在我問起『是否有辦法離開這裡』的時候，看門人回答我的卻是『這裡不能離開。』」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老龍：「而不是『沒有辦法。』」

「隨後，它立刻轉移了話題，沒有辦法離開是說行事的方法。而不能離開，是指規則。它沒有回答我能不能逃避規則，而是直接回答我規則的含義，偷換概念。」

老龍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剛才對我出手，是想試探一下這裡規則的底線？你……真的太瘋狂了！你就不怕被惡魔烘爐抹殺嗎！」

「因為我沒有感覺到你的參賽證。」徐陽逸冷笑道：「好了，收起你誇張的價目表。給我答覆。」

沉默。老龍身體微微起伏，屏住呼吸和徐陽逸對視。

它完全能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森然殺意，它敢保證，自己如果回答是不，對方真的敢讓它生不如死！

妖孽……

它腦海中冒出這兩個字，一個從未聽過永生之城規則的選手，居然現在就摸清楚了一些，連最隱晦的一點都差不多摸索到了，除了這座城本身的絕大隱秘，對方已經開始掀開面紗……以前那些沒落親王的參賽者，不知道這消息的，哪個不是臨死才知道這裡真的可以殺人！真的可以離開！

那時候，它們才明白永生之城存在的意義，惡魔烘爐的篩選從未停止，從它們報名開始，一直到落敗，或者死去才會宣告結束。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魔君閣下的私生子。」許久，老龍才哼了一聲：「跟我來吧。」

它打了個響指，頓時，虛空中光華閃爍，一條完全由符籙凝結的樓梯垂下，露出第二層的樓梯口。

它扭動著肥大的屁股一步步走了上去，徐陽逸跟在它身後。

二樓是一個寬大的房間，古歐式裝飾，四面八方全都雕刻著魔君的浮雕，物品也極具地獄風格，裡面有一排鋪著雪白毯子的巨大躺椅，老龍坐到了其中一張上，揮了揮手，一陣輕微的機械聲，四名煉金魔偶端著地獄特產的地獄龍舌蘭香茶緩緩走出。

揭開杯蓋，一片不燎人的火焰微微飄蕩，徐陽逸輕輕喝了一口，老龍的聲音就沙啞說道：「規矩不能免，這裡是規矩的世界。你居然選擇了商品，那麼就需要付出。這一條不可能更改。」

徐陽逸輕輕拂動杯子，彷彿隨意地掃了一眼老龍：「我厭惡被人宰。」

「不是錢的問題，是你讓我爽不爽的問題。」他敲了敲杯子，叮的一聲：「心情不好，念頭不通達，恐怕我會做出一些自己都不想做的事。」

老龍牙齒都沒咬碎，這一屆的惡魔烘爐怎麼了！你怎麼能不講規矩呢！

還沒說完，一點流光飛到面前，老龍接過一看，眼光陡然閃亮。

丹藥？！

它猛然抬起頭來，徐陽逸平靜道：「賞你的，回答我的問題。它就歸你了。」

「當然！閣下！」老龍渾身雞血都冒上來了，之前的一棍子早就忘到九天之外，只記得眼前甜棗的味道。

徐陽逸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開始。

老龍沉默了起來，斟酌了許久，才沉聲道：「永生之城，這是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名字，在這裡隕落的選手，絕不會比深淵角斗場少。它還有一個名字——黑暗深淵。」

「這是選手為它取的名字，在角斗場，你們是靠實力，但是在這裡，你們會看到數不盡的暗箭。這裡……」它點了點自己的頭顱：「靠的是這個。」

「你認為惡魔烘爐只會挑選境界高強的惡魔？不，你我走到尊聖境界，步入中三境，已經凌駕諸多大千世界之上，說句誇張一點的，我們來到那些大千世界，誰不是當位面主人供著？」

「修行到這個地步，天資固然重要，但是心性更加重要！天資的優勢已經在越來越長的壽元中被漸漸磨滅，恐怖如惡魔烘爐，它可能挑選空有境界的惡魔，為它提純血脈？」

「每一次烘爐的爆發，都是為以後的魔君做鋪墊，或許某一位魔君死去，那必須要有人頂上，這些都是它在挑選自己管理提拉岡底斯的代理人，除非心性實力走到巔峰，否則根本得不到它的青睞。」

徐陽逸點了點頭，聲音中強壓著期待：「第一個問題……這裡……能不能回去？」

老龍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悄聲道：「能！」

「躲避規則，這是在這裡活下去的第一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