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和廖歡來到藏經樓里,已是深夜子時,由於在荼毗法會上沒有什麼收穫,此時兩人對林雨田寄與了厚望。
「雨田,怎麼樣了?」周正前腳剛一邁進藏經樓的大門檻,口中的話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傳到林雨田的耳朵里。
「我這邊雖說很吵,但倒是一片『安寧』。」廖歡聳聳肩說道。
「這空無大師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建築師,」林雨田看著空無大師生前所畫的建築圖紙,默默地說道,「每一處細節都畫得這般仔細,用的什麼材料也悉數寫得明明白白。」
「查到『白牆紅字』沒?」周正問道。
「暫時還沒有,」林雨田說道,「這很是奇怪,按空無大師的想法,是把寧安寺做一次革命性的改變,他有自己對佛法的理解……這種理解的基礎便是『眾生平等』,他想描繪他心目中真正的『佛的世界』。」
「是的,依圖所示,他確實是想將佛陀遷出正殿,將四大天王遷入正殿……」周正說道,「這倒是很有創意的想法。」
「在這過程中他多次與其他人發生爭辯,每次均占了上風,」林雨田說道,「這是他被害的原因麼?」
「總是感覺不太像,會不會是他成為下界住持的不二人選,而遭人忌恨,從而命喪他人之手?」周正說道。
「無論如何,這兩條線索都指向了一個人,」林雨田說道,「不敢相信的一個人。」
「你是說住持大師?」周正問道。
「不能吧?住持大師這般慈祥,怎麼可能是他?」廖歡插話道。
「這與慈不慈祥可沒什麼關係。從古自今,很多殺人的人,都是本來善良的人,並不見得一定要凶神惡煞的才能殺人。」周正說道,「但我相信不會是住持大師的。」
「再有就是空了大師,」林雨田說道,「其實從某方面來說,空無大師的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
「是的,他的想法與住持大師相同,只要空無一死,住持之位,便是他的!」
「這和尚寺廟也這般複雜?」廖歡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問道,「這人間還有淨土麼?」
「人間有淨土的說法並身就不符合哲學原理,」周正說道,「這與能不能得到一張純白的紙的道理是一樣的,這些想法,只能作為一個追求的目標而已。」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破綻,只是我們一時看不清楚,」林雨田看了一晚上的資料,眼睛早已累得睜不開,隨口說道。
「原來這寧安寺的前任住持法號是『龍樹尊』?」林雨田與周正對話之際,廖歡隨手在書架上拿了幾本冊子,打開看了看,說道,「這法號,很特別,不是麼?別人一般都兩個字,只有他是三個字的。」
「龍樹尊?」周正口中默念道,「我原來在這修佛時,沒怎麼聽人講過。」Πéw
「那是正常的,你沒聽空了大師說麼?」林雨田放下手中的書卷,說道,「他們都逃難去了,有的說是去了福建,有的說去了江西,只餘下空了大師一人守山門。」
「正是這樣,後來空寂大師帶了眾多弟子也出來逃難,卻陰差陽錯地來到了寧安寺,把危地變成了福地,」周正說道,「那空了大師本就不精通佛法,主動拜空寂大師為住持。」
「等等,這其中還是有不對的地方?」林雨田說道,「總覺得這是一個人為編出來的故事?」
「嗯,嗯,我也覺得是,」廖歡說此話時,已然爬上了最高的書架,在半空中俯視著,邊翻動著冊子邊說道,「為什麼自己覺得危險的地方,卻瞬間變成別人的安身之所?再說,那空了大師主動拜了空寂大師為住持,足已表明他沒想當住持的野心,那因權而殺人說法,自然就與他無關了。」
「對!有道理!」林雨田拍拍大腿說道,「我就說,廖大俠一旦正常起來,就不尋常……這些細微之處一定要站在當時那人所處的環境下,才能想得明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周正對林雨田說道,「我這就去辦!叫范大教授去辦。」
「這周正,什麼意思?」廖歡看見周正轉身就跑,心中不解地問道,「他又去范大教授那?想必是想去吃點葷腥之物,解解他肚子裡的饞蟲。」
「他找范大教授去了,辦正事,」林雨田說道,「辦成了,有你好吃的,那漫山遍野的走地雞……你想想……」
「那范大教授也和我們一樣,處於深山老林中,他能有什麼本事與外界溝通?難不成還能長出翅膀飛出去?」廖歡不解地問道。
「你別小看那個范教授,」林雨田微笑著說道,「他不可能隻身而來,他受命於高層的秘密警察組織,身邊必定有通暢的通訊渠道,這正是我們可以用的地方。」
就在此時,廖歡慢慢地站了起來,飛快地往窗戶邊跑去,說道:「你聽!」
「什麼?」林雨田努力豎起耳朵看著,卻是一臉茫然,問道,「聽到什麼了?」
「不知道是今天我們處於下風方向,還是這藏經樓比較高的緣故,山那邊的軍號聲又傳來了……」
「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是聽到了……」林雨田也走到了窗戶邊,放慢了呼吸,靜靜地聽著。
子時的夜晚,早先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早已消失,只餘下幾名和尚模樣的人在打掃著,空氣中還瀰漫著一陣陣刺鼻的味道,灰黑色的煙慢慢地融入到了灰黑色的天際中,不過片刻,就消失殆盡……
「這像極了所有人的人生,塵歸塵,土歸土,」林雨田感嘆道,「我們也會有這麼一天,我們來自於山野大地,終究要回到山野大地中去。」
「你這樣說,我突然悲傷了起來,」廖歡說道,「如若每個人的歸宿都是一樣的,那人生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趁現在年輕,拿一塊磐石,刻上你的名字,深埋於地下,」林雨田慢慢地說道,「一萬年後,有人挖到了,自然認定為寶貝,那可就是一個人最大的人生意義了,不是麼?」
「說得有理!」廖歡興奮地說道,「那可比大多數王侯將相有面子多了!」
「正是如此!多埋幾塊!」林雨田說道,「越多越好!順道也幫我刻上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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