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一般70年後出生的人，基本都是兄弟姐妹眾多。因為那時候計劃生育還沒有搞起來，再加上老一輩人總覺得孩子多，是人丁興旺，家裡有人氣的體現，所以在一般家庭里，如果只有兄弟三四個人的話，那都算是少的，哥們姐妹七八個都是非常正常的現象。

曹猛家裡有哥四個，姐妹三個，而且父親那一輩孩子也不少，所以這堂兄堂弟再加一塊，歲數相差不多的，就有烏泱泱的二十多號人，可謂算是真正的「大家族」了。

市場鬥毆的事兒出了之後，曹猛先是和沈天澤聊了一下，隨即就馬上連借帶取的準備了三萬塊錢現金。而這些錢在當時來說，絕對不算是少數了，因為這個年代正值東北下崗風潮，很多人都沒有固定工作，三萬塊錢對於普通工薪家庭來說，那基本就是所有存款了。再加上曹猛這人沒事兒好打兩把小麻將，並且輸的時候居多，所以自己也沒啥存款，湊這三萬塊錢，還是曹大姐帶著家裡親戚一人給拿了點。

錢整齊了之後，曹猛就託人給二盛他爸老韓帶了個話，說要談談賠償，而老韓直接就把這事兒甩給了下面的兄弟吳剛！

吳剛這個人比較有意思，他是老韓團隊內唯一一個上過高中一年級的「知識分子」，以前總愛穿著個中山裝，然後在胸口裡插一管「英雄」牌鋼筆，所以外面的人調侃他，管他叫「吳教授」。但後來他在幫著老韓強拆之時，讓十多個人給堵在家門口，拿著他自己的那管鋼筆，給喉管差點沒捅斷了之後，就徹底「棄文從武」了，開始剃著個大光頭，穿著嬌衫，腳上蹬著白色小皮鞋，完全變成了一副大混子樣。不過外表雖然有些改變，但以前「教授」的派頭卻一點沒減！

整個人依舊儒雅，講究，有格調！

此次談判，曹家代表是一個草根到粗鄙的「大虎先生」，而老韓則是派出最有學識的「教授」，準備從錢上和精神上一舉將對伙擊潰！

一個教授，一個虎B，二人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

98年的東北，色-情行業的基本狀況是，洗浴中心剛剛冒頭，但卻不佔主流，而足.道等新興產業，還根本沒有引入到這裡，所以一般的老爺們，都喜歡去小KTV，洗頭-房等地消遣。

周三晚上，吳剛在香坊一洗頭-房內，夜-嫖-兩人後，第二天起床依然精神充沛，渾身有勁兒，除了有一些黑眼圈外，看著依舊儒雅，有涵養！

醒來之後，吳剛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要接近中午了，所以他也沒來得及吃飯，直接打電話叫了手下四個小兄弟，開了一台破麵包車就去了市中心。

街道上。

「大哥，約好在哪兒了嗎？」一個小兄弟問了一句。

「韓哥沒跟我說！」吳剛打了個哈欠，低頭拿出了一鐵盒太陽島香煙后，坐在車內扭頭看了一眼四周回應道：「我有點餓了，咱先找個飯店，然後給曹猛打個傳呼，讓他直接過來就行！」

「你想吃啥啊？」司機也回頭問了一聲。

吳剛叼著煙，眯眼掃了一圈街道上的飯店后，突然指著左側一家說道：「哎，這個店看著裝修挺好的哈，走，去這兒看看！」

「這是啥店啊，咋還有英文呢？阿爾卑斯……！」司機眨眨眼睛，輕聲回了一句：「這是西餐吧！」

「西餐好，西餐好吃！走吧！」吳剛擺手催促了一句。

「哥，你吃過西餐嗎？我也沒吃過這玩應啊！」

「吃過，吃過，挺好吃的，有菠菜湯，烤牛肉的啥的……吃著香，扛餓！」吳剛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行，那走吧！」

話音落，眾人開車就來到了西餐館，隨即鎖好破車，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進去。

「這店裡也沒啥人啊？」司機進屋后，扭頭掃了一眼屋內陳設后，撇嘴說道：「是不是做的味兒不咋地啊？」

「哎呀，咱這個市一共也沒幾家西餐館，都是一些土老帽，沒吃過這玩應，也不敢進！」吳剛叼著煙，擺手喊道：「來，服務員，點菜！」

「是，你要不領著我們來，我們也不敢進，沒吃過，都不懂！」司機實在的點了點頭。

「您好先生，有什麼能幫助您的。」服務員走了過來。

「點菜！」

「這是菜單！」

「不用看了！」吳剛擺了擺手：「你給介紹一下吧，要快的，我們都餓了！」

「牛排都挺快的，五分鐘就差不多了，碳烤大蝦，西式濃湯，油炸薯條什麼的也挺快！」服務員解釋了一句：「您看您要什麼？」

「那你看著上吧，我們三個夠吃就行！」

「您……不點嗎？」

「你看著整就行，牛排要三份，剩下的你配吧！」吳剛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給您點五份菲力牛排，五份西式濃湯，一份炸薯條，一份炭烤大蝦……我估計這些就差不多了。」服務員彎腰詢問了一句。

「行，整吧！」

「那牛排您要幾分熟的？」

「……你看著整吧！」吳剛愣了一下后，敷衍的回了一句。

「酒水什麼的，您點嗎？」

「喝點？」吳剛沖著同伴問道。

「行，那就喝點吧！」

「我都行！」

「……！」

眾人紛紛應答，吳剛彈了彈煙灰，扭頭看著服務員說道：「那就來一瓶玉泉方瓶吧，你給我拿盆熱一熱！」

「我們沒有玉泉方瓶！」

「沒有方瓶，你開雞毛飯店啊！」吳剛挺來氣的回了一句：「你去上小賣部給我買一瓶！」

「……這……這老闆不讓買啊，只能點菜單上的！」

「事兒這麼多呢，我加錢就完了唄，快去吧！」吳剛有點不耐煩。

「……好吧！」服務員狂汗著離去。

七八分鐘后，服務員上完菜之後，吳剛低頭用叉子扒拉了一下牛排，抬頭問道：「你家煤氣罐壞了啊？」

「啥玩應？」服務員一臉茫然。

「你這玩應都沒整熟，咋就給我上來了？」吳剛叉指牛排：「這他媽的還帶血湯子呢，你讓我吃生的啊！」

「這是七分熟的，口感不錯的！」

「我他媽吃飯來了，要雞.毛口感啊！」吳剛拿著叉子直接給牛排扒拉到一旁：「你家廚師學過嗎？這他媽的都烤夾生了！大李子，你去，給這玩應端廚房再煎煎！」

「……行，我去拿大勺再煎煎！」一小伙直接就站起了身。

「先生，你不能去后廚……！」服務員挺著急的攔了一句。

「你快上一邊去吧，我兄弟干過大灶，用腳炒的都比你家廚師強！」吳剛煩躁的催促了一句：「去，趕緊給我買玉泉方瓶去！」

「……！」服務員臉色漲紅的沉默半晌后，一邊轉身走，一邊小聲罵道：「山炮！」

……

四十分鐘后。

街道上，接到傳呼的曹猛領著親弟弟曹爽，騎著一台125大摩托，就停在了餐廳門口，隨即腰上纏著三萬塊錢，帶著一身冷氣就進了大廳。

餐桌旁，吳剛此刻臉頰紫紅，光著膀子披著一件針織馬甲，滿口酒氣的朗誦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啊，江山吶，你為何如此多嬌……！」

「牛B，這詩牛B，氣派！」

「還得是有文化的，吳哥，你真是大學漏子！」

「……來，整一口！」

眾人神情激動且敬佩的端起酒杯，紛紛捧了吳剛一句。

「來，整！」吳剛醉眼朦朧，頻頻點頭：「這偉人吶，還是有氣魄的！你不服都不行！」

門口處。

「是……是這傻B嗎？」曹猛斜眼問了一句曹爽。

……

市場管理處內。

兩天沒聯繫上諾諾的沈天澤，借著彙報工作的理由，主動給九哥打了個電話，並且試探著問了一句：「哥啊！我媳婦電話咋一直關機呢，她聯繫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