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任自流沉默了。

原以為十六君會問他為什麼今天突然提出要走的事，卻沒想到十六君從直播里看出了其他人根本不會在意的事情。全明星玩家互動賽，上台的玩家都是聽從安排完成互動任務，沒有人會大膽地跑去選手席和喜歡的明星打招呼。所以肖遠沒去找樂天，在普通人眼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近六百個與血戰天下有關的人，都沒有發現肖遠在全明星里這個細節，但唯獨十六君發現了。而且話里直說是「故意」的，表明他對這件事起了疑心。江遠任自流再一次從心裡佩服十六君超強的觀察力，卻並沒有正面回復這個問題。

「為什麼會這麼說？」

「是為了激怒他嗎？」

「十六，這件事你不必在意。」

「果然是這樣……」

十六君其實不用他回答也知道原因，眉頭深深皺在了一起。他太會體察細節，也很喜歡為別人著想，所以背後的事情即使自己知道，也會一人承擔，不給別人造成麻煩。但這樣的性格會讓他積累在心裡的包袱越來越重，有苦也難以說出。

自從上次與江遠任自流在電話里交談過後，十六君就隱隱覺得公會將有重大的事情發生，加上在全明星上看到肖遠故意無視樂天，那個預感就更加清晰。他明白，江遠任自流不會在公會待太久，這個小小的七服公會終究只是一個跳板，一個利用的工具，時間到了，就該拋棄掉了。

「果然？」江遠任自流笑了笑，「果然是哪樣？」

「算了，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不留在公會，其他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十六君心情低落到了極點，以倆人關係來說，如果江遠任自流能親口把事情告訴他，讓他提前有所準備倒也不會這麼難過。可直到現在也沒得到江遠任自流一句準話，頓時覺得倆人疏遠了很多。

等了兩分鐘，聊天框里遲遲沒有出現江遠任自流的答話。十六君失望地搖了搖頭，滑鼠緩緩朝隊伍上移了過去。正要點退隊的時候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閃出的號碼令他一驚。

「……」

十六君接了電話，卻並未開口。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也說不出什麼。

「在心裡罵我呢對吧？」電話另一端，傳來了肖遠的聲音，話中含笑，一下就把聊天的氣氛給拉開了。

「我從來不罵人。」十六君冷漠地說。

「沒關係，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想問的，我給你答案，要罵，我也照收，只要你舒服就行。」肖遠爽快地說。

「有問必答？」十六君不怎麼信，剛才在遊戲里的問題都沒正面答他，電話里又能說出些什麼。

「沒錯，有問必答。」肖遠應著。

「離開公會這件事，為什麼不和我提前說？」

「十六君是個聰明人，這件事其實在我意料之外。全明星上我要是沒有被選中上台，就不會惹到樂天，自然也不會被迫離開。現在事出突然，只能回來再和你們商量善後的工作。若我哪怕提前一天知道要上台，也一定會立刻告訴你，不會讓大家都陷入被動里。」

狡辯。

純粹是狡辯！

十六君緊緊壓下眉頭，一股隱含在胸口的怒火慢慢燒了起來，語氣不自覺地嚴厲起來：「不！即使沒有全明星的事情你也一樣會離開，只是不在今天！江總做事，不會有意外兩個字，只有為你服務的意外，對吧！？」

肖遠一怔，一年來他從未見過十六君會用這麼強硬的語氣說話，知道這次是真讓他生氣了，哀嘆一聲便如實說：「你說得對，我確實有計劃，不過惹怒樂天的辦法比我的計劃更簡單，便在台上直接做了這個決定。對我來說早一步離開，亦或者晚一步離開公會都沒有什麼區別，也算是天意如此吧！」

沉默。

十六君隱隱覺得胸口的火燒疼了自己，沒了說話的勇氣。肖遠早就有離去的意圖，而他也早就猜到了這個意圖，只是遲遲不敢確定。原以為這一天會來得很晚，甚至晚到說不定他會先一步離開血戰天下。但現在從肖遠口中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答案后，十六君覺得備受打擊，卻無法反駁。

「……做這些事之前，你有考慮過公會裡的人該怎麼辦嗎？」良久，十六君再次直擊重點，提出的問題即現實又犀利，竟說得肖遠一時無法回答。

「呃。」肖遠沉嘆一聲，似乎正在考慮這個問題的答案，「公會的事，我並沒有想太多。我知道有你在的話即使我離開，你也會管的很好。而且總公會也不會坐視七服血戰公會出亂子，肯定會有人幫你穩定局面，這些都不用擔心太多。」

「原來離開公會對你來說這麼簡單。」十六君聽罷更加失落，「在你看來血戰天下的一切都只是遊戲，打本，刷排行榜，搶野外boss是遊戲。管理公會，利用血戰天下建立優勢，收納劉絳卿和魯芸茜，再利用樂天名正言順地離開，也是遊戲。所以，都可以不用當真。」

「好冤。」肖遠忽然委屈地說出了這兩個字，語氣變得完全不像他平時沉穩的說話風格，沉悶地問：「在你心裡，我肖遠這麼爛？我是那種完全沒有感情，只會步步算計的勢力小人？」

「算了，你馬上就不是江遠任自流，說這些也是徒勞。」十六君下意識咬住了嘴唇，似乎在強烈克制著內心的情緒，「公會的事情我會處理好，血戰天下沒有你，依舊是血戰天下，你走吧！」

「小十六……」

「嘟……」

肖遠話還未說完，電話另一頭就賭氣似得掛斷了，屏幕上只剩掛機頁面，閃動過後便成了號碼頁。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望著手機里十六君的號碼揉了揉太陽穴，第一次覺得遇到了沒辦法解決的難題。十六君是個極其感性的人，重義氣，重感情，所以這類事情若說傷他，那就會傷到骨子裡，解決不好就會萬劫不復。

到底，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