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說什麼？」徐倩問道。

「我記得你好像跟我說過你的直播間人數下降了有一段時間了。」

「然後呢？」

「然後你就突然遇到了你的白馬王子，各方面都很優秀，而且正好可以給你你一直以來在渴望著的東西，帶你去第四層生活，之後不出意外的話你會答應他的求婚，在直播中宣布這個消息，跟你的粉絲道別。這樣一來你也脫離了公眾視線，而這正是他們希望的事情，因為這意味接下來無論你的身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人知道。」

「這怎麼可能，即便我的直播間人數一直在下降，也還有四十多萬人呢。」徐倩道。

「可一旦你引退，這些人很快就會蜂擁向其他的直播間，你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對吧，頭幾周人們或許會議論你，報紙上出現你嫁入豪門的新聞，但很快，熱度就會下去，再過幾個月，除了像電子羊這樣的死忠粉絲，絕大多數人都會忘了你的名字。」

徐倩啞然，作為一名從新人一路殺上來到如今小有名氣的主播，她當然知道這一行有多殘酷，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等著上位的新人，別說是她，就連曾經紅極一時，直播創下了一串又一串記錄被譽為最完美的主播的棠，現在也鮮少被人再提及。

不過徐倩依然難以接受張恆的推測。

尤其一邊是觸手可及的嚮往生活另一邊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深淵，該相信什麼，其實並不難選擇。

徐倩倒退了兩步，對張恆道，「我已經看過你要我看的東西了，是時候回去了。」

「但你還有東西沒看完，」張恆道，「你覺得福記的老闆、姜紅還有房東聯合起來欺騙你，那為什麼不去找你那個遠房表姐呢，你說她曾經和你一起在福記打工，後來因為主播的事情和你鬧掰了，可不管怎麼樣，她和你終歸是有血緣關係，不如接下來我們去找她確認下？」

「我不會去找她的，你說的對，我們已經鬧掰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徐倩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香煙扔到了腳下，踩滅，「好吧，我不管你接下來還要去找誰，反正我是不想再在這裡多停留一秒鐘，看看這個鬼地方，這裡的街區和空氣都糟透了，我要回第三層了。」

徐倩說完揮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鑽進副駕駛的位置，對司機道，「去車站，越快越好，十分鐘內能到我付你雙倍的車費。」

而另一邊的張恆沒有阻攔徐倩，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後者乘坐的計程車從眼前迅速離開。

之後又過了不到兩分鐘，一輛黑色的suv在張恆的眼前停下。

副駕駛位置上的車窗降下，張恆看到了F小姐的臉，F小姐的話一如既往的簡潔，直奔主題，「上車，G先生要見你。」

一個小時后，黑色suv幾乎已經開到了第一層最邊緣的位置，最終在一座巨大的玻璃房前停了下來，張恆和F小姐下車，左右打量了一下。

這裡似乎是一座私人花園，佔地面積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這樣的花園在第三層和第四層並不算罕見，但是在第一層這種人們更關心麵包和牛奶的地方還是挺稀有的，而且當張恆走進去，發現這裡不止栽種著各種各樣的花木，居然還飼養了蜜蜂，而且數量還不少。

一開門就能聽到嗡嗡聲，數千隻蜜蜂在花叢中不斷穿梭廢物，將口器插入花朵中採集花蜜，吸飽后又返回蜂房。樂此不疲的重複著這一過程，而在蜂房前則站著一個穿的嚴嚴實實戴著草帽的人，他正在忙著將一隻巢框從蜂箱中取出，之後用一把小刀將上面的蜜脾依次切下，盛進一旁的木桶中。

而等他做完這一切，將巢框插回蜂房中，這才直起身子來，向張恆這邊走來。

「歡迎，我們又見面了。」G先生摘下了頭上那個戴著面紗的草帽，把它和一把小刀一起遞給了一旁的保鏢，和張恆握手。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見張恆還在望著他身後的蜂箱，笑了笑道，「這姑且算是我的一個小愛好吧。」

「自己製作蜂蜜嗎？」張恆道。

「不不不，蜂蜜只是副產品，我喜歡的是養蜂這件事情本身，尤其是觀察這些帶翅膀的毛茸茸的小東西，你有了解過蜜蜂嗎？它們的習性，社會結構、種群特點？」

「願聞其詳。」

「蜜蜂和人類有很多的共同點，我們都需要生產和繁衍，並且為了讓這兩件事情更有效率的進行也都演化出了相應的社會分工，想必你也曾聽說過一個蜂群中不同蜜蜂所擔負的職責。」

「嗯，略有耳聞。」

G先生接過保鏢遞來的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之後接著興緻勃勃道，「蜂王，每個蜂群只有一隻，它的主要職責就是繁衍後代，不需要從事生產性的工作，只要每天舒服趴在蜂巢里等待工蜂的飼餵就好，是金字塔尖的存在。而在它之下是雄蜂，日子也不錯，同樣不需要承擔繁重的勞動，畢竟繁衍後代一個人是沒法完成的，你得需要另外的人來搭把手。

「但問題是這麼多的雄峰最後只有一隻能和蜂王交配，在此之前需要通過彼此廝殺，決出一位贏家，而且這位贏家在交配結束后也會立刻死亡，聽起來不是太妙對吧。但是每個個體在社會中都有它的用處。最後，讓我們再來看看工蜂。」

G先生伸手，讓一隻正在空中飛舞的蜜蜂停在了他的手指上，「位於金字塔的最底層，數量龐大，社會分工最多，職責最重，從采蜜到保溫孵卵，清理卵房，飼餵幼蟲，蜂王和雄峰，蜂巢守衛……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工作，它們從一出生就被賦予了某種使命，堅信自己在做的事情無比重要，但事實上它們也是整個族群中最容易被取代的。」

G先生一邊說著突然毫無徵兆的捏爆了指尖上的那隻蜜蜂，「你看，什麼都沒有發生，蜂群還是在正常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