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F小姐的會面比張恆想象中要順利。

實際上棠和F小姐的關係張恆也只是猜測，畢竟棠的死網路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她自焚后的屍體和晶元都被警方找到，而且棠作為娛樂公司重金打造的明星克隆人主播，擁有著幾乎完美的面容，反觀F，長相雖然不算難看，但也只能說普通，扔到大街上很快就會消失在人海中。

能將雙方聯繫在一起的無非就是F的那隻機械假肢，因為按照網上流傳的說法，棠在逃出第五層的時候失去了一隻手臂，除此之外就是F身上的氣質了。

張恆之前一直很奇怪路人長相的F為什麼會擁有連路邊廣告牌中的一線明星都沒有的氣質，現在他終於找到了答案，作為當年最火的克隆人女主播，刷新了網路直播間的無數記錄，一直到現在都無人能及，她的自信與氣質碾壓徐倩等一眾小主播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無論是機械假肢還是氣質，都沒法證明F就是當年的棠，因此就算張恆將二者聯繫在一起，F小姐也完全可以予以否認。

畢竟張恆現在的身份還是一個想要逃離控制的克隆人，一旦他被公司抓回，讀取記憶，那麼F小姐也將面臨曝露的風險。

很難想象當年的她擁有著怎樣的勇氣，遭受了多少痛苦才從那座莊園里逃了出來，之後又通過假死脫身，才過上了現在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兩人位置互換，張恆自問是沒法這麼直截了當的承認的，尤其之後F小姐還答應幫他在G先生面前說話。張恆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身上所釋放出的強烈善意，他問過徐倩，後者也不知道新上海0297中究竟有多少克隆人，但是數量想來不會太少，張恆不知道為什麼F小姐唯獨這麼看重他。

彷彿是看穿了他的疑惑，F小姐隨後開口解釋道，「你知道新上海0297能夠自我覺醒的克隆人有多少嗎？」

「願聞其詳。」

「從這座城市建成以來，不超過一百人，」F小姐淡淡道，「而且絕大多數都像我一樣經受過很大的外界刺激，這其中能活下來的就更少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嘗試著喚醒其他的同伴，然而因為相關的法律法規，以及記憶被讀取的風險，我只能採取暗示的方式，大部分人對我的暗示都沒有任何反應，少部分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但是來不及進行更深一步的思考，記憶就被重置了，只有極少部分的人意識到了真相。」

「他們後來怎麼樣了？」張恆問道。

「無一例外都崩潰了。」F小姐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情況，也許從你的身上我能找到尋找已久的答案。」

「什麼答案？」張恆揚了揚眉毛。

「解放我們的同類的答案。」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因為如你所言，我的情況的確很特殊，可能並不具有推廣的價值。」張恆如實道，畢竟克隆人究竟有多少張恆不知道，但是整個新上海0297也就他這一個玩家了。

F小姐聞言不置可否，只是回了句，「吃飯吧，菜要涼了。」

之後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麼一起吃完了晚飯，期間F小姐的朋友還過來了一趟，帶走了在卧室里玩耍的那個小姑娘。

張恆見過F小姐砍人時的樣子，沒想到她握著鏟子炒菜的技術也很不錯。

雖然桌上的三道都只是最簡單的家常菜，但是居然也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清炒胡蘿蔔絲，張恆發現裡面的胡蘿蔔絲粗細長短几乎都一樣，就像是拿尺子量出來的一樣。

張恆也忍不住又多吃了一碗飯，等放下筷子，才發現對面的F小姐早就吃完了，她的碗里一粒米都沒有剩，之後起身收拾了碗碟，把它們端回廚房放進洗碗機里，而另一邊的張恆則自覺的清理乾淨了桌面。

「走吧。」等做完這一切F小姐披上外衣，拿起一旁的佩劍道。

「嗯。」

張恆這次來是有求於人，因此除了【無限積木】外也沒帶什麼武器，直接跟著F小姐下樓來到了地下停車場，F小姐遠程啟動了她的那輛二手越野車，自己坐上駕駛位，把副駕駛留給了張恆。

她在車載導航上設定了目的地，那地方在一層空間的西南方，基本上是快接近邊緣的位置了，距離這裡還是有段路程的。

等車子行使上了馬路，F小姐又開口道，「謝謝你送我的巧克力，看得出你在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但是我已經不再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了。」

「為什麼，因為擔心喜歡這份巧克力的記憶也是偽造的嗎？」張恆問道。

F小姐沒有回答，似乎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就算是偽造的，只要吃下去覺得好吃不就行了嗎？」

「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再想起任何身為棠時的記憶而已。」F小姐淡淡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平靜的接受自己身為克隆人的這段經歷，這也是為什麼你如此特殊的原因。」

「我是挺特殊的，但恐怕不是你期望的哪種特殊。」

「沒關係，反正等會兒和你談條件的人是G先生，只要他對你感興趣就行。」

F小姐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車上的音箱。

…………

大概四十分鐘后兩人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座玩具工廠。

F小姐就像是沒看到門口前那一群五大三粗的保安，帶著張恆直接穿過了大門，之後向著二號車間走去，這座工廠的佔地面積很大，然而裡面的人卻很少，除了保安外就是一些負責維護設備的工程師，流水線上的工人已經完全被機械所取代。

不過剛走進二號車間，張恆就看到了兩個人，而且其中一個居然還是熟人。

昨天晚上在街頭襲擊他和耿老頭的那批暴走族，領頭的人現在就被手銬靠在一台生產設備上，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寸皮膚還是完好的了，不少地方的肉都翻了起來，甚至能看到下面的骨頭，腳下是一大片的血漬，看起來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