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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唐華彩 - 第436~8章 都是對的字體大小: A+
     

    第438章都是對的

    潼關。

    北面是黃河怒吼,南面是秦嶺峻拔,東面是賊勢洶湧,西面是社稷重託。哥舒翰擔着多大的壓力,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他已數不清連續擊退了多少次的進攻,但因不敢出城追擊,無法對叛軍造成殲滅性的攻勢,敵勢依舊綿綿不絕,彷彿永遠無止盡一般。

    好在如今河北局勢向好,堅守下去,先撐不住的必然是叛軍。哥舒翰做好了持久作戰的準備,他把他在長安的相好曹不遮也接到了潼關,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十月中旬,天氣愈冷,趁著叛軍攻勢暫歇,曹不遮燒了熱水,讓哥舒翰褪去盔甲洗去那滿身的血污。

    「看你,髒得都結塊了。」

    「洗凈了,今夜好與你在榻上廝殺一番?」

    他想了想,道:「若暫不除楊國忠,可先殺安思順。」

    他私下交好李亨,比如當時李亨的心腹杜鴻漸被貶到朔方,他便幾次提攜杜鴻漸,短短几年內讓其官至節度判官。他也確實授意河西諸部酋長自殘以求留任,也因欣賞李光弼而強求其為女婿。

    哥舒翰喝止了王思禮,過了一會,卻又問道:「你可是在李岫那份血書上按了手印?」

    他舌頭無力,卻還堅持點出了顏真卿面對的處境,繼續道:「我聽聞,聖人任北海太守賀蘭進明為河北招討使,任東平太守、嗣吳王李祗為河南節度使,唯獨對薛白平叛的功績絕口不談,似乎還要押他回長安?」

    安祿山叛亂之後,聖人命安思順回朝兼兵部尚書,同時將朔方軍一分為二,一部分由郭子儀統領東擊河北。

    「安祿山起兵便是打着『清君側』之名,這場叛亂,楊國忠有不可推卸之責,此奸賊不得人心,誅殺他必朝野歡騰。聖人身邊不再有奸佞環繞,自然便不能窮奢極欲。百官也知節帥衛國之心,必然擁戴東宮。」

    聽到那個熟悉的罪名,楊國忠也笑了笑,招手讓人拿了案幾、座墊、酒菜過來,隔着柵欄,與安思順對飲而談。

    「不可。」

    「我動不了了。」

    周圍旁人不停地安慰著,說養一養就好了,他懶得聽,道:「上封奏表,請聖人另擇良將吧。」

    ……

    「平定叛亂方為緊要,何須計較個人前途?」

    當時,郭子儀私下找到他,與他推心置腹地談了一次,說他若是叛了,從此大家兵戎相見,過往的恩義一筆勾銷,沙場相見,郭子儀絕不手下留情。而他若願忠於朝廷,今次雖卸任朔方節度使,卻始終會是他們這些兵將心中的節帥。

    至於另一部分,據秘聞,如今正在準備由靈武南下,支援關中防禦。

    那麼,為何在哥舒翰已率二十萬大軍守住潼關之後,聖人還要秘密調朔方軍來保衛長安呢?

    答案很明顯了,必然是用來制衡他哥舒翰的。

    「非是我要殺你,而是聖人要殺你。」

    另一方面,哥舒翰並不放心田良丘的才能,又讓顏真卿總攬後勤,王思禮統領騎兵,李承光統率步兵,故意讓他們與田良丘爭權。

    顏真卿道:「不久前,河北傳來捷報,郭子儀、李光弼又收復了景城、河間、信都、趙郡,目前正準備攻打范陽,另外,叛軍東略之勢已被完全遏制,雍丘一戰,官兵殺賊萬餘。四面合圍,安祿山已窮途末路。」

    哥舒翰繼續泡了一會,忽聽到城頭鼓聲大作,士卒們又在大呼「敵襲」。

    此前在隴右,哥舒翰已因身體不適而減少飲酒了,到了潼關之後卻變本加厲,酒不離口。可她罵歸罵,也知哥舒翰近來心煩,只好去給他拿酒。

    直到身陷囹圄,他才從楊國忠這句話里懂得了自己為何陷入死地。

    「冤枉!」

    安思順預感到自己無法控制朔方軍叛亂,遂決定回朝,當時本以為聖人會讓他榮養,他有足夠的理由。

    「節帥竟知曉了?」王思禮眼神一變,連忙執禮認罪,「若事發,請節帥賜死我,以免連累節帥。」

    可吃着吃着嘴裏還是味道寡淡,他搖了搖頭,嘆道:「知道嗎?召我回朝的聖諭到朔方,安祿山邀我舉兵的使者也到了。我若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封王裂土猶未可知。」

    「你知我愛煞你,便是愛你釀的燒春酒,快拿來。」

    「不可。」

    但他相信,哥舒翰、李隆基,乃至整個大唐,必要為他的死付出代價。

    楊國忠走出興慶宮,臉色十分嚴肅,招過金吾衛,道:「知道安思順府邸在何處嗎?」

    只是回想起來,當時之所以沒敢舉兵,因為他感受到朔方將士絕大部分都是忠於朝廷的。

    安思順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大笑不止。

    說這些,他不指望楊國忠能為他翻案。

    「別吵了,你出去……攻勢怎樣了?」他開口,感到舌頭無力。

    王思禮想了想,應道:「找得回來。」

    「我卸下兵權回朝、指認安祿山,是朝廷的忠臣!哥舒翰倚仗兵勢、逼迫聖人,如此跋扈,聖人卻還要依他,天子威望勢必還要再跌,往後藩鎮大將人人效仿,才叫國將不國!」

    「右相?!」

    「老東西先洗洗嘴吧。」

    「住口,如此絕不可,莫讓我再聽到你提!」

    他撐著高大的身軀從熱水中站起來,才要邁出浴桶,忽感到腦袋昏沉,接着眼前一黑便重重摔在地上。

    但哥舒翰躺在那一動不動,像是沒聽到一般。

    「為何?」

    有皇甫惟明、王忠嗣這兩任隴右節度使的前車之鑒,一直以來他都盡量避免涉及儲君之事,可隨着聖人日益衰老,此事根本就避免不了。身為臣子,一旦為往後考慮,就很難拒絕親近東宮,除非像楊國忠那等佞臣只顧眼前風光、願為聖人打壓儲君。

    哥舒翰見顏真卿到了這個關頭竟還如此沉得住氣,想了想,在見過顏真卿之後又召過了麾下大將王思禮。

    他從小與安祿山關係親密,但後來彼此都兵權在握,因害怕聖人猜忌,才故作不和,為的是都能保住前途。

    安祿山叛亂、聖人下旨斬殺高仙芝,已讓他感受到胡將開始不被信任,近來總有如芒在背之感。

    聖人之所以把安思順調回朝中,未必是認為安思順與安祿山勾結,只怕是要考察他的忠心,再決心是否用他來統領朔方軍。

    「不瞞顏公,我很憂慮啊。」哥舒翰喃喃道:「我近來在想,等叛亂平定了會如何?」

    「安思順?」

    「看在這頓酒肉的份上,告訴我,如今在靈武的朔方軍之中,何人可以信任?」

    安思順搖頭大笑,根本不相信。

    哥舒翰無奈,只好吐露了他真正的顧慮,道:「你不了解聖人,這般做,你打壓不了聖人,只會激怒他,後果不堪設想。」

    哥舒翰在沐桶中倚著,舒服地嘆了口氣之後揉了揉額頭,拉過曹不遮的手,道:「去給我拿一囊酒來。」

    顏真卿雖然疲憊,但一直保持着篤定的神情,唯有眼神深處,帶着隱隱的憂色。他聞言沒有回答,而是搖了搖頭以示並無憂慮。

    猜忌已經不可能消除,表忠心沒有用。反而是像安祿山那樣起兵造反、或向哥舒翰那樣擁兵自重,才能夠自保。

    哥舒翰坐不起來,轉動脖子,問道:「那,顏公還在憂慮什麼?」

    或者,他想知道,薛白是否與顏真卿聯絡了?

    次日,安思順被拉出了獨柳樹獄、拖到了刑場,被腰斬之前,他朝着興慶宮大呼不已。

    自從安祿山準備叛亂,他已提前上書提醒朝廷安祿山必反,並在罷他朔方節度使的旨意抵達后,毫不猶豫地卸任、回到長安,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你悄悄送給安祿山的信件,被找到了。」楊國忠隨手把一封信件丟進牢中,「哦,潼關外拿到的。」

    楊國忠不答話,只是飲酒,他又不是將死之人,沒必要把這些問題說透。

    「節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噗。」

    「你不怕死?」

    「人之將死,我有何不敢?!安祿山叛亂不可怕,怕的是聖人的懦弱為世人看穿,從此皇威蕩然無存,則社稷分崩離析……」

    「這是栽贓,如此淺顯的伎倆,右相還能看不出來嗎?!」

    恰如薛白當時那首詩所述,「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安思順猛地搖頭,道:「聖人不會這樣,他一向胸襟廣闊,最有容人之量,斷不至於如此,我所識的聖人斷不是這樣的。」

    「別再喝了,喝得還不夠多?!」

    如此,他要操心的便不止是眼前的戰事了,還要為身後事做出安排。

    「住口,你太放肆了。」

    是日,安思順正在家中逗弄孫兒,眼看金吾衛撞進門來,萬分詫異。

    他之所以來,自有他的目的。

    「哈哈哈哈,我是叛逆?」

    當昏暗的牢房中現出楊國忠的身影,安思順從茅草堆中站起身,問道:「這是如何回事?!」

    人心就像是洶湧的洪流,沒人能阻擋得了,不葬身其中已經很難了。

    「顏公對局勢有何看法?」

    「年節前或可平定叛亂?」

    「是嗎?」

    這舉動讓安思順心涼了半截,沉默了許久,飲著酒,目帶思量。

    「咚!」

    話題有些突兀地移到了安思順的頭上,哥舒翰卻是沉思了起來。

    可前兩年,哥舒翰稍不注意,讓李岫到了幕下,本以為李林甫之子與東宮無涉,等慶王成了太子,他才猛然發現薛白正是太子黨魁,而李岫是薛白的人,顏真卿更是薛白的丈人,彼時隴右將領當中受李岫拉攏之人已數不勝數,除了王難得、李晟,還有王思禮、李光弼、荔非元禮等等。

    哥舒翰也就是中風了動不得,否則必要踹王思禮一腳,道:「如此一來,那我便是謀反了,與安祿山有何差別?」

    「我一向不喜安思順,你可知為何?」哥舒翰緩緩開口道:「他分明從小與安祿山關係不錯,卻要故意裝作不和;他分明也擁兵自重,暗命河西諸部逼迫朝廷留他在任;他逼反阿布思,拉攏李光弼,真到了關鍵時刻,卻不敢與安祿山共同舉兵……」

    聖人對安思順本就不是完全信任,那麼,指認安思順與安祿山勾結,借聖人之手先除掉一個威脅,是比直接殺楊國忠更穩妥的辦法。

    「你與薛白關係如何?」

    「是。」王思禮道:「我弄巧成拙,沒想到真讓她逃了。」

    哥舒翰聞言,沒有再喝叱,局勢至此,已不是王思禮一個人蠢蠢欲動,他喝叱不住。也怪不得王思禮如此,聖人的昏聵確實是有目共睹的,原本的英明神武的光環已經被打碎了,威望大跌。

    過去,他與安思順同在王忠嗣麾下,後來分別任隴右、河西節度使,至此都還是實力相當,直到安思順兼任了朔方節度使。朔方軍是名副其實的精銳,戰力不輸於隴右軍。

    「哈?」安思順氣急反笑,看向空蕩而黑暗的牢房,道:「我是將死之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態?你所謂的忠心,與安祿山、哥舒翰,有何區別?」

    「知道。」

    「那是我在酒里下了迷魂藥,沒藥死你。」曹不遮罵道。

    「夠了,你敢指斥乘輿?!」

    「那是因為你廢物。」安思順啐了一口。

    而安慶宗在萬眾矚目之下被腰斬之日,聖人還下旨要賜死榮義郡主,倒是李琮如今當上了太子,有了一些勢力,竟是一反往日的懦弱,拼着忤逆聖意也要保下他的養女。此事使得聖人與太子之間的關係緊張起來,為此,長安城暗中風波詭譎,聖人甚至秘調朔方軍入朝,考慮起用安思順。

    他萬萬沒想到,等來的不是任命狀,而是一副鐵鐐……

    不必多言,意思很簡單,一個昏聵、剛愎、滿懷猜忌的天子,誰都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來,倒不如藉著眼下的兵勢,擁立太子,從此哪怕致仕也能安享富貴,保子孫無憂。

    「安祿山狼子野心、倒行逆施。節帥出於肝膽忠心,為保全社稷,豈可相提並論?」王思禮道:「我只需攜三十騎回長安,不出兩日,可將楊國忠劫持至潼關,斬首示眾,以勵軍心。這是我擅自行動,與節帥無關。」

    他老且病,兒孫眾多,部將更是無數,他自己可以一死了之,卻必須得給他羽翼之下的所有人一個妥善的交代。

    至此,哥舒翰再想獨善其身已經不可能了,尤其是變亂一起,聖人對大將愈發猜忌,不容他再模稜兩可,而他哪怕在平叛之後以病請辭,這些事也將由他的子孫、部將來擔。

    王思禮見他不言,反倒大喜,因知哥舒翰已對此事有所考慮,又道:「等叛亂平定,聖人必要收回節帥之兵權。若志在匡扶社稷,節帥該早做準備……上表請誅楊國忠如何?」

    「末將十三歲便追隨王節帥,從朔方到隴右,眼見他蒙冤受難,再到如今眼見叛軍襲卷東都,總算看明白了,若聖人不退位,我早晚免不了王節帥、薛白的下場。」

    「冤枉!」

    安思順不答,悶頭飲酒吃肉。

    「為何?」

    「你選了一條錯的路,手握兵權,卻只知道向聖人表忠心。高仙芝難道是因為不忠而死嗎?這都想不明白,你不死,誰死?」

    眼珠一直在微微震動着,看什麼都不太看得清。耳畔傳來曹不遮嚶嚶的哭聲,他心想這惡婦竟也會為自己哭。

    甚至不僅是胡將,只要是有可能威脅到天子地位之人,都會受到猜忌。畢竟早在天寶五載開始,那「妄稱圖讖」的罪名就一直沒斷過。

    在叛軍攻破洛陽之時,聖人大怒,處決了定居長安的安祿山之長子安慶宗,卻沒有牽扯到安思順,可見聖人當時已經相信了他。

    安祿山得罪了太子李亨、又得了李林甫的授意,準備在聖人百年之後起兵阻止李亨登基,此事安思順也是知曉的。而他的做法則故意與安祿山相反。

    潼關當中類似田良丘這種由聖人安插來的將領為數不少,一旦上表請誅楊國忠,必會打草驚蛇,提高聖人的警惕,須知聖人本就猜忌於他。

    自從安祿山叛亂,高仙芝棄守洛陽。聖人心裏就埋了釘子,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信任他們這些胡將了。然而,聖人環顧一看,能用的只有胡將,遂只能捏著鼻子繼續用他們。

    「安祿山之心,早已路人皆知。聖人剛愎拒諫,寵信縱容此獠,招至叛亂,卻說是因薛白逼反了安祿山,何等昏聵?聖人早已不複壯年時的英明,如今龍椅上坐着的是個昏昏欲睡的老糊塗!」

    「安思順與安祿山潛通的信呢?還找得回來嗎?」

    只是這次他技不如人,敗給了哥舒翰一招。

    「即便不是年節前,也該差不了兩月。叛軍的士氣,以及……洛陽的存糧,當支撐不了太久。」

    但笑了許久之後,他意識到,自己與那可恨的哥舒翰一樣,其實也不算什麼大忠臣。

    「去將他拿下!」

    「聖人不該殺我!」

    王思禮心想,倘若有薛白在長安,或許能在太子身邊推一把,但聖人或正是提防於此,才不顧河北、河南形勢,迫不及待便要押下薛白。

    「何意?你還真敢殺我不成?」

    事實上,王思禮與薛白並沒有見過面,但一聽到這個問題,他立馬就上前了幾步到哥舒翰榻邊,小聲道:「我雖不識薛白,卻為他不平。」

    王思禮是朔方軍將王虔威之子,從小就在朔方長大,關於安思順與朔方軍的動向便是他的故人遞給他的消息,對此事知之甚詳,道:「節帥若不除安思順,恐為安思順所害。」

    「既然節帥洞悉一切,那不瞞節帥,我早便想勸你了。」王思禮想了想,竟是開口說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話來,「叛亂平定在即,節帥統率二十萬大軍坐鎮潼關,可想過……為子孫計、為天下計?」

    他沒想到自己會被羈押,本以為危機已經解除了。

    楊國忠臉皮厚,懶得與他計較,道:「你不想幫我,無妨。可你麾下的將軍、幕僚,你也不想幫他們嗎?」

    曆數了安思順的幾樁大罪,哥舒翰想起一事,問道:「史朝英逃出去了?」

    本以為這一病就要卸下肩上沉重的擔子,沒想到,長安傳來的旨意,卻要他繼續任帥、平定叛亂。

    但顏真卿長嘆了一句,只道:「國事為重,其餘事平叛之後再想如何?節帥宜寬心靜養。」

    田良丘這個名字此前並未出現在隴右軍的任何報功簿上,不論是石堡城或是收復河曲的戰役。哥舒翰之所以讓他暫代自己,因田良丘乃是聖人派來盯着這二十萬大軍動向的,雖無監軍之名,卻有監軍之實。

    「不。」

    安思順先是一愣,之後有了片刻的獃滯,猛然醒悟過來。

    換言之,他面對的處境與顏真卿其實是一樣的,故而很想聽聽顏真卿對薛白之事的看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悠悠轉醒過來,與眼皮努力搏鬥了良久才睜開眼,想動卻動不了,只能虛弱地罵上一句「啖狗腸,鬼壓床了。」

    ~~

    長安。

    哥舒翰還在疑惑,便聽人道了一句「大夫說你中風了」,他愣了愣,既覺悲涼又感到釋然,悲自己一世英雄落得癱瘓的下場。

    「右相可知,我不久前還入宮與聖人探討關中形勢,討論哥舒翰或有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之大罪。如今哥舒翰便惡人先告狀,欲誣陷於我,聖人豈會相信?」

    此事很簡單,而收益極大。

    「那便直接擁立太子。」

    安思順搖頭不已,喃喃道:「聖人若連我都不信,還能信誰?」

    他一向是與安思順有私人恩怨的,此事暫且不提。

    「可是與薛白有關?」哥舒翰問道,「顏公可是害怕被這個女婿牽連了?」

    楊國忠道:「自然是我。」

    如此種種,邊鎮大將常做之事罷了。哪有什麼忠心不忠心、冤枉不冤枉?無非是有沒有時機罷了。

    於是,待病症才稍稍轉好了一些,他便請顏真卿單獨見面。

    「聖人還信我,這就夠了。」

    「安思順!」楊國忠一摔手中的酒壺,叱道:「你果然是叛逆。」

    「進了這死牢還能出來的,我平生記得的只有兩人,可惜,你不是薛白。」楊國忠道:「不必多想了,不管你招不招,你必定要死。」

    他怒氣上涌,大吼道:「哥舒翰才是要叛亂的那個!他豈敢冤我?!豈敢冤我?!」

    「節帥問的是哪場攻勢?你已經昏迷五日了,曹娘子用湯水為伱吊著。」

    哥舒翰癱在床上已不能理事,只好把軍政之事交託于田良丘。

    「不重要。」楊國忠道:「我今日來,是為你送行的,另外問問你有何遺言要交代。」

    隨着一刀斬落,又一個名將就此隕落。

    而聖人的猜忌卻遠遠沒有結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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