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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唐華彩 - 第371章 彭娥字體大小: A+
     
      第372章 彭娥

      五月的長安天氣漸熱,興慶宮的龍池卻十分清涼。

      楊玉環登上沈香亭附近的閣樓,能看到龍池邊正在營建著新的遊冶場,已快要完成了。

      那是楊國忠給聖人設計的第二個秘室,根據志怪故事布置的,講的是永嘉之亂時,有一女子名為彭娥,為躲避亂賊而逃入山中,見到了諸多鬼怪,讓聖人可去尋找彭娥。

      李隆基對此事十分期待,楊玉環卻不然,覺得楊國忠做出的東西更像是為了給聖人獻美女。於她而言,可玩的東西遠不如薛白最初布置的那個。

      說到薛白,他回長安也有一個月了,卻也不來拜見她,兩人只在朱雀門城頭上遠遠見了一面。

      正巧想到他,那邊張雲容回來了,到了楊玉環身邊稟告了一句。

      「貴妃,聖人要晚些來,眼下還在勤政樓,奴婢過去時聖人正處置彈劾薛郎的奏書。」

      「他又犯事了?這才回來幾日。」楊玉環似覺好笑,「哪個又彈劾他?」

      「據說是個叫楊齊宣的,與薛白爭風吃醋,告了刁狀。可張垍正在聖人面前支持楊齊宣,說薛白的不是。」

      「嗯?」楊玉環猶在笑,悠悠問道:「不是說薛白是張垍的私生子嗎?」

      「貴妃可莫開玩笑了,這次可是謀逆的大罪。」

      「薛白如何辯解的?」

      張雲容搖頭道:「未見到薛郎。」

      楊玉環原本懶洋洋地倚坐著,聞言才直起身來,慎重以待。

      在她看來,謀逆大罪不要緊,怕的是失去了聖人的信任。以往薛白陪聖人吃喝玩樂積攢下來的好感,這幾年差不多已在一次次的敢言直諫中消耗殆盡了。

      她不了解具體發生了何事,對國政也難插上嘴,並不知如何幫忙分說。可想必只要讓薛白能面聖,他自能解釋清楚。

      這般思量著,再一轉頭,看到了龍池畔正在營建的遊冶場,楊玉環明亮的眼眸中有光彩閃動。

      ~~

      中書門下省。

      薛白才被遷為中書舍人便遭到了彈劾,使他上任並不順利。同僚們只當他很快會被貶官,並不願將差事分派給他。

      中書舍人的差事是詔旨制敕、璽書冊命,能看到朝廷最新的旨意,掌握機密,便相當於掌握了偌大的權力。薛白很想要這份權力,但他並不急在一時,眼下他要做的是保下李岫,並反擊了楊齊宣的彈劾。

      大概的辦法算是已經想好了,可他發現實施起來甚是困難,因繞不開那幾個站在權力巔峰上的人。在長安行事是對付人,反而不如在地方、邊鎮,遇到的是具體的事。

      這日,他正在衙署里翻看過往的詔書,找到了一份早年間的《命備吐蕃制》,甚是有意思。

      開頭幾句話,便能感受出李隆基對吐蕃的怒火——「惟吐蕃小丑,忘我大德,侵軼封域,抄掠邊甿,言念於茲,無忘鑒寐。」

      後面則是命令各個軍鎮集結勁卒防備吐蕃,寫了幾個軍鎮的兵力分布,隴右有將近四萬人,分為臨洮、河源、安人、白水、積石、莫門軍等各軍團;河西有二萬六千人,分為赤水、玉門、豆盧等軍團……

      薛白正看得入神,心想難怪中書舍人是儲相;刁氏兄弟則在官廨的前廳識字,昏昏欲睡,哈欠連天。

      安靜詳和的氣氛中,忽有細碎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

      「放飯了。」刁庚伸了個懶腰,他們這個官廨,目前還只有放飯的雜役有時會過來。

      然而,來的卻不是雜役,而是一個身穿襦裙的身影轉進門來,又是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刁庚只覺一輩子見的美人都沒在薛白身邊圍繞得多,驚嘆的同時也見怪不怪了,小聲向刁丙嘟囔道:「皇城中書門下省,怎能讓小娘子闖起來。」

      「別說話。」

      屏風後方,薛白也抬起頭,只見謝阿蠻負手緩行,邊走邊打量著他這官廨。

      「許久未見了。」

      「我嫁人了。」謝阿蠻忽然道。

      薛白一愣,笑道:「恭喜。」

      「恭喜你個頭,我騙你的。」謝阿蠻道:「反倒是我該恭喜你,如願以償,當了五品高官。」

      「俸祿還是不如謝小娘子。」

      「嘁。」

      謝阿蠻確實也富,並不反駁,終於說起了正事,道:「我是來帶話的,讓你明日傍晚到興慶宮一趟。這是帶話,不是傳旨。」

      「御宴?」

      「那倒不是,是去陪聖人、貴妃遊玩宮中新落成的秘室,這還是你先想出來的新奇之物,聖人有意讓你對楊國忠的布置評點一番。」

      薛白聽了,並無太多驚喜,反而微微有個蹙眉的動作。

      過去他一直在盡力擺脫「狎臣」的標籤,在他入仕之前,朝中還是有一些正義能幹之士,不時能發出聲量的。他及第以來儘可能地不陪李隆基嬉遊,為的便是更容易得到這部分人的支持。

      結果,到這一兩年,風氣似乎變了,世人漸漸不以狎臣為恥,反以攀權附貴為榮。這風氣在楊國忠拜相之後尤為明顯。

      那再堅決排斥當狎臣還有何意義?

      謝阿蠻等了一會兒,見薛白沒有反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倒是領旨啊。」

      「謝小娘子不是來帶話的嗎?」

      「那你也得答應。」

      薛白思忖著,竟是問道:「我能帶人一起去嗎?」

      謝阿蠻一愣,問道:「帶誰?」

      「李林甫第十七女,玉真公主之徒,騰空子。」

      「如此說來,京城傳聞伱與人爭風吃醋,竟是真的了?」

      薛白道:「騰空子亦算是宗室遠親,往年御宴,她亦作為家眷到場。相信聖人心胸寬廣,定不會為難她。至於李林甫謀逆一事,業已定案。死人不會辯解,聖人或可聽聽李家人的說辭。」

      謝阿蠻驚訝不已,道:「你也太膽大了,敢與聖人討價還價,真不怕被治罪?莫忘了,如今彈劾你的奏章,可還有這麼厚。」

      「懇請小娘子替我轉達這個請求。」

      「你待我還真客氣。」謝阿蠻以讚揚的語氣批評了薛白一句,「等著吧,我替你去問問。可是這般兒戲之事,你就別抱太大指望了……」

      ~~

      次日,時近黃昏。

      薛白到客房中接李騰空一起入宮,只見她又換上了那件道袍。

      「病好些了嗎?」薛白問道,擔心她走這一趟,身體支撐不了。

      「放心,我通醫術,已無甚大礙了。」

      「不放心,聽說醫者不能自醫。」

      「唯有心病或不能自醫。」李騰空平平常常地道了一句,之後,她瞥了薛白一眼,小聲地補了一句,「心病是你醫好的。」

      聲若蚊吟,但薛白還是聽到了,牽過她的手,往外走去。

      「這次入宮,是一個機會。待消息傳出去,百官會懷疑你家中誰是否又得了聖眷。再對你家動手便有所忌憚。除此之外,我們還可向聖人求情。說辭你可想好了?」

      「說是楊國忠或安祿山栽贓的?」

      「不,聖人不愛聽這些。」薛白道,「我們能做的是求情,而不是解釋。求情則該首先展現李家還有多大價值,該說你阿爺為聖人在辦,卻還未辦完之事……」

      說話間,兩人出了薛宅。

      李騰空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薛白竟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麼,似閒聊道:「你赴過御宴,當不至於太過緊張。顏嫣貪玩,偏不喜那等伴駕場面,回頭我設個小秘室,你陪她玩可好?」

      「好。」

      李騰空這才感到心裡踏實了些。

      可當興慶宮越來越近,她想起自己如今已成了逆臣之女,那份不安又浮了上來。

      ~~

      暮鼓初響起之時,楊玉環已換好了一件馬球服。

      不是要打馬球,而是準備進那新的秘室。據楊國忠稱,裡面頗多幽冥、鬼怪,十分嚇人,因此她換這身輕便衣裳到時好跑開。

      其實她有一件薛白獻上來的衣裳,輕便又好看,只是太過新奇,上衣與褲子還是分開的,不宜當著眾人穿出來,被人指指點點。

      因今日有些暑熱,換完衣裳她身上微微沁出了些細密的薄汗。

      楊玉環對自己一切都十分滿意,唯獨這容易出汗讓她十分著惱,雖是每日拿麝香把汗都浸得有香味,依舊討厭這汗津津的感覺。

      「再過些時日天便更熱了,到驪山去能時時沐浴才好。」她低聲自語了一聲。

      服伺在旁的張雲容便笑道:「貴妃想去哪兒,不是與聖人說一聲就好的?」

      「恰是如此,勞師動眾的也麻煩。你著人備些水,待夜裡我再沐浴一番。」

      說話間,有小宦官來傳旨,稱可以隨聖人往龍池了。

      這便表明來伴駕的臣子都已經在恭候了,楊玉環不由好奇,薛白是真將李騰空帶來了不成?

      因既不是御宴,更不是朝政,李隆基今夜並不擺天子的譜,穿的是一件襴袍,雖不掩天子威風,卻更彰風流氣質。

      他興致甚高,到了龍池,看到楊國忠第一句話就是「楊卿能任事,先賜一杯酒」。

      「謝聖人。」楊國忠眉開眼笑,雙手接過高力士端來的酒飲了,道:「臣亦有些緊張,臣初次調度這場面,恐做得不好,更恐嚇到聖人。」

      「嚇不倒朕,越是驚悚越好。」李隆基朗笑,道:「你連南詔之戰,都能調度兵馬安排妥當,這點小遊戲,如何還能調度不來?大膽去做。」

      「臣領旨。」楊國忠道:「那臣這便去準備。」

      說罷,他準備退下,卻是瞥了眼薛白。薛白當時兼任的遊冶使之職,如今便是他的兼差之一,正是攏聖心、撈錢財的肥差。他生怕被薛白搶回去了,因此卯足了勁今夜要干好。

      薛白則依舊對遊冶使不感興趣,更關注的是李騰空的狀態。

      今日咸宜公主也在,見到了李騰空這個往日的閨中密友,卻是如不認識一般,顯然是並不想被牽連,甚至還與高力士說「逆臣之女如何有資格入宮覲見」。

      那邊,李隆基與楊國忠聊過,也看到了薛白,道:「朕問你,你可有犯欺君之罪?」

      這個問題問得很寬泛,也許是問薛白有沒有把李林甫的紫金朝服剝下來,也許是問薛白是否謀逆案的共犯。其實吧,薛白真有謀逆……楊齊宣誤打誤撞,還真是彈劾對了。

      「臣沒有。」薛白應道,「臣以為,楊齊宣犯了欺君之罪,栽贓於臣。」

      他篤定李隆基不會再一次把李林甫的屍體挖出來確認。因一樁小案子,毀了天子聲譽,實在是不值得。這份篤定,讓他顯得十分真誠坦蕩,李隆基眯起眼看了看,也沒能從薛白眼神里看出破綻。

      「既如此,你也來吧,允你帶上李十七娘。」

      「遵旨。」薛白道:「稟聖人,臣之所以摻和李林甫案,除了因李十七娘。還是因為臣發現李岫於社稷還有大用……」

      李隆基打斷了他的話,道:「今夜召你來,不是讓你奏事的。」

      薛白竟是還敢說話,道:「可臣為人彈劾,此事若不解釋清楚,臣不敢隨聖人入內,以免更遭誹謗。」

      「豎子,還敢與朕提要求。」李隆基叱了一聲,道:「今夜若你能走通楊卿這秘室,朕便聽你解釋。」

      「臣一定盡力。」

      薛白遂帶著李騰空,隨隊伍走向龍池畔那偌大的一片建築。

      上一次薛白給李隆基獻秘室時,李林甫還活著,坐在御宴的上首。那時,李隆基至少還有一個規矩,宰相不是狎臣,不必陪他玩樂。

      如今李林甫身死、落罪、移棺,絲毫不影響李隆基的玩樂,甚至沒有出言向李騰空要一句解釋。

      對此,李騰空有些出乎意料,準備好的諸多說辭用不上,不免擔憂。

      「聖人沒問我話,便讓我隨你一起進秘室嗎?」

      「是。」薛白點了點頭,低聲道:「可見他心裡明白,你阿爺與李獻忠叛亂無關。」

      「那為何聖人還要定罪?」

      「泄天下之憤吧。」薛白道。

      李騰空聞言黯然。

      薛白卻覺得這是好事,倘若對於李隆基而言,追究李林甫為的是應付悠悠眾口,那反而更有機會給李岫等人求情。

      當然,李隆基具體怎麼想,還有待更多的觀察。

      ……

      這次的場景很大,參與的人也多。

      除了李隆基、高力士、陳玄禮、楊玉環之外,還有如咸宜公主夫妻、寧親公主夫婦在內的幾個公主附馬。

      他們走進了秘室,身後的大門緩緩關上,眼前一片黑暗。

      薛白此前只管調度,這還是第一次參與到楊國忠布置的秘室中,可看看其人做事水平如何。

      黑暗中有馬嘶聲與大叫聲傳來,之後有低沉的聲音說起話來。

      「晉永嘉之亂,郡縣無定主,強弱相暴。」

      這旁白隱去,大門處傳來了猛烈的敲打聲,像是有無數盜賊正在追殺他們這一行人。

      不得不說,楊國忠這聲勢造得十分不錯,惹得陳玄禮手摁刀柄,頻頻回首看著大門,擔心楊國忠萬一謀逆了。

      陳玄禮甚至覺得,聖人就不該再玩這樣危險的東西。

      前方忽然出現光亮,眾人走近一看,吃驚不已。

      楊國忠竟是真把一座山搬了過來,兩座巨大的假山石立在那兒,只留下中間一條狡窄的通道。光亮便是從通道前方透過來的。

      「這楊國忠,真是有些手段。」

      李隆基感慨了一聲,往通道里走去。陳玄禮見狀,連忙帶人擋在前方,讓聖人走在隊伍的中段。

      薛白猜想,楊國忠只怕想不出太多的好主意,要製造驚悚又不至於嚇到李隆基,很可能是要把最末的人悄悄拖走。

      於是,當看到咸宜公主與楊洄準備跟上,他當即牽著李騰空搶先一步。

      「你做甚?」咸宜公主不滿道。

      薛白也沒說什麼,只是看向楊洄,抬了抬手,無聲地問道:「要不要我把你養了外室之事說出來?」

      楊洄迅速領會到了這意思,連忙安撫住咸宜公主,為此挨了好幾句罵,好在他無所謂在這秘室里能走多遠。

      眾人繼續往前走。

      咸宜公主走在楊洄前面,忽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轉頭一看,楊洄還在,只是一臉木訥。

      「你又做甚?」

      「什麼?」楊洄不明所以。

      於是,她抬頭一看,見到一個長舌鬼正在石壁上方無聲地爬行著,正是它伸手拍自己。

      「啊。」

      卻是李騰空轉頭一看,嚇了一跳,縮進薛白懷裡。

      「怕什麼?」咸宜公主卻是瞪著那長舌鬼,高聲嚷道:「一看就是扮的,一點都不可怕。」

      那長舌鬼猶努力擺出一個嚇人的姿勢,嘴裡發出想要奪人而噬的可怕聲音。

      「好吵。」

      咸宜公主一伸手,將它那舌頭給扯了下來,拿在手裡滑滑膩膩的,原來是幾段鴨腸。

      如此一來,那扮鬼的伶人當即尷尬。

      雖說往日常常在宮中唱戲,但扮鬼確是經驗不足,遇到這種蠻橫的,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前方,李隆基轉過頭來,看著這一幕,雖還是笑了兩聲,但似乎興致已大減。

      楊國忠苦心孤詣構建的可怕氛圍,似乎一開始就被破壞殆盡了。

      還不如上次的《遊仙窟》,那才是楊國忠真正擅長的題材。

      倒是不少人都看到薛白把李騰空摟在懷裡的情形,其中,高力士搖了搖頭,認為他們在御前摟摟抱抱不妥。

      「還抱?」

      咸宜公主冷哼一聲,譏道:「最煩你們這種故作嬌柔的人了,讓開!」

      她上前一步,一把將薛白推到石壁上,搶到了前面,轉頭向楊洄叱道:「過來!不懂嗎?走在最後肯定要被捉走……」

      ~~

      隔著牆,楊國忠耳畔也在迴蕩著這一句「走在最後肯定要被捉走」,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右相,還捉嗎?」

      「不該用鬼怪類的。」楊國忠喃喃著,懊惱自語道:「《狐女》的想法分明更好,我非要給聖人找新奇。」

      「右相,還要捉嗎?」

      「捉。」楊國忠硬著頭皮道,「把咸宜公主捉來,我要當面向她請罪。」

      他設想過,倘若沒有咸宜公主,局面或許還可挽回。

      然而,卻有宦官道:「右相,已經把薛白捉過來了。」

      「什麼?」

      楊國忠一愣,轉頭看去,果見薛白與李騰空牽著手過來。

      「怎麼是你們?」

      「我被淘汰了。」薛白道。

      楊國忠道:「可方才分明不是你走在最後。」

      薛白攤了攤手,笑而不語。

      這是一個兩層的閣樓,站在這能從上方看到下面一眾人。

      此時又有叫嚷聲傳來,楊國忠以為是有人被他嚇到了,趕到小氣窗前一看,卻見咸宜公主正手持一把叉子,追趕著幾個鬼怪。

      而聖人站在那,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薛白也走過來看著,道:「一個遊戲沒做好,不是甚大事,可讓聖人覺得阿兄你無能,那就不好了。」

      楊國忠許久沒聽到薛白稱「阿兄」了,微微一滯,笑道:「阿白可有方法教我?」

      「阿兄這秘室,是如何布置的?」

      「乃是根據我僱人寫的故事布置的,讓聖人感受到奇魅的山間鬼怪……」

      顏嫣也看過這個故事,還以此敲打過薛白,故而薛白也知這故事的大概,無非是一個名叫彭娥的女子的山鬼奇遇記,遂問道:「故事裡可是有彭娥?」

      「這裡也有。」楊國忠道:「我特意尋了一個美人,就放在最後關頭,等聖人去救。」

      薛白目光看去,只見咸宜公主已把第一個秘室的鬼怪全都驅走了,他搖了搖頭,道:「臨時改。」

      「如何改?」

      「換一個彭娥。」薛白沉吟道:「故意留一個線索給聖人,只說彭娥就藏在他的隊伍中,要把他們都獻祭給山鬼。需聖人找出誰是彭娥。」

      「不需要我藏好的美人了?」

      「對,現在改成讓聖人猜誰是隊伍中的壞人。」

      楊國忠問道:「那……誰是彭娥?」

      「要讓聖人猜不到,他才會覺得有意思。」薛白想了想,道:「貴妃。」

      「貴妃?」

      楊國忠當即搖頭,道:「若是我,第一個就猜貴妃。不如用寧親公主吧?她最不起眼。」

      「不,只有貴妃可以。」薛白道,「哪怕聖人一開始猜到,相信貴妃也有辦法瞞過去。」

      他需要一個聰明、貪玩、懂聖人心思,且還願意配合的女子,楊玉環是不二人選。

      ~~

      秘室顯得愈發乏味了。

      直到被咸宜公主捉住的一個小鬼忽然叫嚷起來。

      「彭娥救我,彭娥救我,你與閻王說好的,帶著這些人獻祭給閻王……」

      昏昏欲睡的李隆基忽然眯起了眼,掃視著周圍的人,道:「彭娥在這個隊伍里?」

      他首先看向了楊玉環。

      楊玉環也是剛剛打起精神,雙眼透出無辜之色,搖了搖頭,道:「不是臣妾。」

      李隆基心裡猶存疑惑,向那小鬼問道:「彭娥是男是女?李十七娘可是彭娥?」

      他已然進入遊玩的狀態了。

      而這,其實是他最擅長的遊戲,猜身邊到底有誰是背叛者。

      他大半輩子都在玩這個遊戲,從來不會錯。

      「……」

      薛白站在閣樓上看著,只見下方的眾人漸漸開始探索,又過了一個場景,他們被分開。

      他想了想,悄然下了閣樓,走進昏暗的秘室。

      「阿姐。」

      楊玉環正在四下看著,興致勃勃地尋找線索,轉頭一見薛白,喜道:「你復活了?可知彭娥是誰?」

      「阿姐,你來當彭娥,如何?」

      楊玉環一愣,沒有馬上回答。

      她貪玩,正在興頭上,有些躍躍欲試,想看自己能否瞞住眾人。但也有些擔心,戲耍了聖人之後,會讓聖人有所芥蒂。

      「為何要我來當?沒有事先安排好嗎?」

      「因為楊國忠沒有才能,但我暫時打算幫他一把,以免安祿山坐大。」

      薛白也不知是在說這個秘室,還是在說朝堂的形勢。

      他時間不多,又道:「在這裡,彭娥便相當於那個謀逆者,可能是李獻忠,可能是李林甫,可能是安祿山,可能是我。但我想讓聖人知道,有時候,他的懷疑未必就是對的。」

      李隆基既一直在猜,那就讓他猜個夠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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