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胸致黎明禮的那一刻，寧修遠心中幽幽嘆了一口氣。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個可能，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內心還是沉重萬分。

核彈最大威力是在發射架上！

他不知道黎明之神在他身上種下了什麼契約？

但僅僅以他淺薄的神秘學知識儲備，略一揣測，便頭皮發麻！

譬如：

虛妄之子·羅生門。

這種介於真實和虛妄之間，是否延續全在患者心病一念之間的存在，自身幾乎無法察覺。

即便羅生門未來知曉【疾病欺詐者】的知識，也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

因為他的存在是基於他母親的心病。

這個世界，除了他母親，也只有寧修遠才能剝離他的生命。

當然，不排除更高權柄。

等等！

思緒流轉至此的寧修遠，心中一動，他會不會也是虛妄之子？

略一沉思，他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因為他死亡過。

他之所以還存在，乃是來自姆西斯哈的【野性狩獵】的時光回溯。

總之，一份普通的疾病欺詐者都能造成致命把柄，更何況不知接觸了多少份超凡力量的黎明之神？

這種引而不發的姿態，更是令人忌憚萬分。

想要擺脫黎明之神的控制，恐怕只有成為真正的舊神、舊日支配者，才有可能。

想到這，寧修遠替換【高位特性·不死術士】之心愈發濃烈。

錨定舊日的不死特性，如果是真的，無疑將是一記至關重要的保命底牌！

畢竟活着才有希望，

不是嗎？

……

……

「打擾一下，安吉拉修女，可否佔用你些許時間？」

完成今日診治的安吉拉，剛剛走出教會醫院，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抬首看去，來人一身黑色牧師服，應該是教會神甫，只是面孔有些陌生。

「你是？」

「我叫艾薩克，剛從普里特城調來，想找你諮詢一些事情？」

「你說。」安吉拉點了點頭。

「這事說來話長，不如找個咖啡廳，坐下慢慢聊？」艾薩克神甫提議道。

「不了，我還有事要忙，在這說吧！」

安吉拉搖了搖頭。

阿瑟斯晉陞半神調離弗朗西斯之後，他的未竟事業便被她繼承了下來。

她已經開始着手編撰《各類常見病及疑難雜症指南》一書。

她想早點把這本書編撰出來。

因為每早一天編撰出來，就有可能多一人得到治療。

「也好，我聽說，你與阿瑟斯大人私交甚篤，所以我想了解一下阿瑟斯大人。」

「嗯？」安吉拉眼神倏然警惕起來。

「是這樣的，我也是幻夢系超凡者，所以我想更好的了解阿瑟斯，以求超凡之路能夠更穩妥一些。」

艾薩克神甫隨口找了個理由。

「這樣啊？」安吉拉點了點頭：「很遺憾，我恐怕幫不了你，阿瑟斯成為超凡者不久，便因故離開了弗朗西斯，我也不清楚他後續服用了哪些超凡特性。」

「離開弗朗西斯，去了哪裏？」艾薩克精神一震。

「我不清楚，有機會你可以去問問拜倫牧首，他或許知道一些。」安吉拉搖頭。

「這樣啊！」

艾薩克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他已經察覺到安吉拉警惕和抗拒。

是他操之過急了。

安吉拉沉默撫胸致禮，錯肩離開。

回到修女院之後，她並未返回宿舍，反而前往院長辦公室。

「咚咚咚……」

「請進！」

修女院院長·賽拉修女，抬起面龐，目光看到來人是安吉拉時，表情倏然柔和下來，臉上浮現出一抹和藹微笑：

「醫書編撰好了？安吉拉修女。」

「還沒有，院長大人。」安吉拉撫胸致黎明禮。

「這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放心大膽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解決。」

賽拉修女說着，已經站了起來，示意安吉拉坐下慢慢說。

「謝謝院長大人。」

安吉拉坐下，感覺院長大人今天有些異乎尋常的熱情。

她來不及多想，道：「院長大人，教會是不是從普里特城調來一批神甫？」

「是有這回事兒，怎麼了？」

「今天有位叫艾薩克神甫，向我打聽阿瑟斯大人，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當然，這可能是我多慮了。」

安吉拉道。

她這話其實應該向主教大人彙報。

但她還是選擇向院長大人。

別看她一心編撰醫書，對於弗朗西斯微妙局勢，其實也有幾分察覺。

她懷疑這個在弗朗西斯毫無根基的艾薩克神甫，極有可能投靠了阿爾弗列德主教。

那麼他打聽阿瑟斯的心思，可就值得揣測了。

「這樣啊，或許是因為阿瑟斯新晉為神的緣故吧！」賽拉修女微笑道。

「新晉為神？」安吉拉一臉詫異，有些遲疑道：「不是早就晉陞半神了么？」

賽拉修女笑了笑一抬手，書桌上《黎明聖典》倏然飛來，落入手中。

「這是新修聖典，《我主使徒·第六節·第三段》你自己看一看。」

安吉拉一臉遲疑的接過聖典，嫻熟的翻開我主使徒部分。

尋章摘句而去，引入眼帘的文字，令她瞳孔舒張，豁然抬頭看向賽拉修女。

剪水雙眸中，分明閃爍著難以置信的駭然！

「院長大人，這是……」

話未落，安吉拉又低下螓首確認那白紙黑字。

那震撼人心的文字，令她心跳如鼓，脊背發麻！

「阿瑟斯主教已經成功加冕為夢境諸神，位列我主左右，看守永眠之門，庇護沉睡與好夢！」

賽拉修女低聲道，看向安吉拉的眼神中，帶着幾分艷羨。

安吉拉和阿瑟斯私交甚篤，如今阿瑟斯加冕為神。

安吉拉若有手段和心機，足以獲得無窮好處！

相較於賽拉修女的現實考量，安吉拉則徹底陷入了不可思議的茫然之中。

她反反覆復掃視着《黎明聖典》上那短短的一段描述，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情愫在內心激蕩！

神？

阿瑟斯竟然加冕為不朽之神？

這一刻，她甚至無法將記憶中那個總是滿臉微笑，待人和善，充滿智慧的阿瑟斯，與遙不可及的神靈聯繫到一起。

荒謬、震顫、激動、夢幻、羨慕、自卑……諸多情緒從她心中湧現。

直到離開賽拉院長辦公室，她都有種踩在棉花上一樣，暈乎乎得厲害。

回到居所，看着堆滿書桌上的文稿，安吉拉罕見的失去了動力。

她將自己摔在軟榻上，獃獃的看着天花板，腦海中洶湧澎湃！

清麗的面龐上，忽而微笑，忽而惆悵，忽而嚴肅，忽而激動，忽而羞澀……

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在騰涌迸發。

或感嘆於她竟然認識一名不朽神靈，更是在祂未發跡之時認識！

或激動的想要在夢中呼喚，又擔心阿瑟斯不再認她；

或惆悵於世事無常，嘆息自己的卑微渺小；

她甚至想到了荊棘玫瑰魔法協會，這個偶爾還會聚會的小團體，不知在知道阿瑟斯加冕為神之後，會是什麼心情？

安吉拉發獃了整整一個中午；

也糾結了一個中午。

——糾結要不要向阿瑟斯祈禱，見上一面，哪怕道句恭喜也好。

最終，巨大的身份差距所帶來的敬畏，還是令她放棄了。

不過，她決定將這個消息告訴荊棘玫瑰魔法協會。

她想要分享並宣洩這份快樂。

或許……在內心深處，她依舊在渴望着什麼，但她需要一些勇氣，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慫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