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發生的這事，很快就被常青扔到後腦勺去了。

準備下班之前，有人敲門。

「常大夫。」

「你是……」常青有些記不住眼前的人了。

她的病人也很多，每天來來去去的臉不可能都記得住。

病人手裡提著水果籃：「沒打擾您下班吧。」

「沒有沒有，進來吧。」

病人說了說自己的病情，她一說器質性甲狀腺機能減退，常青就想起來她是誰了。

「我今天去做了體檢，想著可能會耽誤您的下班時間，但還是想過來說一聲，對您表示一下感激，我的甲狀腺指標全部正常，真的，常大夫您讓我對中醫信心十足。」

常青問：「指標都正常了嗎？」

病人點頭：「我才檢查結束，拿到結果我自己都沒敢相信，還是您醫術高明。」

常青擺手。

「這就一點水果，表示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我知道你們不收這些……」

也不差她這點東西，但她還是要表示表示心意。

病人說完話自己退出去就走掉了，常青看著空無一人的走廊，搖搖頭。

老耿找她幫個忙，常青正常時間就沒下班，大概六點半左右才出老耿的辦公室。

「常大夫，下班了呀。」

「是啊。」

護士沖著她淡淡一笑：「常大夫夫妻感情真好。」

常青猶豫了幾秒，她按時下班也和夫妻感情好有關係？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走了沒幾步，準備下樓，那邊別的護士和她打招呼。

「常大夫，你丈夫在門口等你呢……」

常青張張嘴，她丈夫？王辰？

快速下了樓，果然在一樓大門口看見他了，心裡直犯嘀咕。

因為真的好奇怪，這人無緣無故幹嘛來接她？

她姥兒……

神情有些緊張：「我姥兒……」

王辰被她還搞懵了。

「你姥兒在家呢。」

鬆口氣：「你怎麼來接我了？」

王辰看看自己的腿，說：「好不容易能走了，想適當鍛煉鍛煉它，省得下次又不能走了。」

他是想買輛摩托車，他不喜歡開車的感覺，但目前也就想想而已。

常青下了台階。

「走過來的？」

「也不遠。」

兩個人並肩走出醫院，出了醫院的大門沿著馬路往家裡走，其實正常走路的話，大概二三十分鐘也就到了，因為王辰腿的原因，足足走了四十分鐘才到家。

一前一後進了門，老太太是不管他們吃飯的，她到點自己吃好，有些時候帶著王炸一起吃。

帶著王炸在自己家玩呢，孩子爸媽回來了，孩子就讓回家了。

「家裡我沒給準備飯，你們自己做吧，我正好把昨天剩下的飯吃了……」

她想著在做也不知道王辰吃不吃，常青也是叫不準，有些時候在醫院吃，有些時候回來吃，說不定的。

「我自己做就行。」

陪著姥姥說了五六分鐘的話，她最後進的家門。

王炸的玩具都擺在客廳里，看起來還挺嚇人的，別人家的孩子都喜歡什麼洋娃娃呀，漂亮的小裙子呀，她就喜歡研究密碼，零零碎碎的額物件扔在地上，常青不給收拾，養了孩子你就知道了，房間里乾淨整潔不起來。

特別是她這種，說不定就把什麼給碰亂了，你也搞不清她這些都是什麼和什麼。

那父女倆的世界，她進入不了，智商不行。

王辰換了衣服和王炸地上一坐，扔的到處都是，兩個人忙呢，頭挨在一起嘀咕什麼，她人在廚房也聽不到。

魚扔到鍋子里，探出頭。

「王炸……」

叫了幾聲，她女兒完全不理她，可能是沒聽見。

常青嘆口氣。

她的夢想是養個小公主一樣的女兒，不說是嬌滴滴就是可愛、懵的那種，可現實就是，她女兒就連頭髮都不肯留。

從小到現在一直就是短髮，也沒穿過什麼漂亮的紗裙，對那些不來電，不感興趣。

「爸……」

王炸叫王辰。

使喚她爸，拿什麼東西，王辰遞給她，整個人就趴在地上，在畫什麼東西，王辰偶爾指導指導她。

「她畫的明白嗎？」常青問。

王辰撇嘴：「大概只有她自己懂，思路是對的。」

常青心想，你倒是教點詩詞什麼的，滑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是已經達成共識了，按照他的大方向來。

聽見廚房鍋子響，自己快步走了進去，魚出鍋了。

王耀雯小朋友最喜歡吃魚，桌子上頓頓都要見魚，哪怕今天不吃，明天也一定提出來要有魚，除了這個對其他的要求不高。

「雯雯收拾收拾，吃飯了。」

王炸趴在地上，她爸也趴在地上，王耀雯自己笑的特自信，小手來回的摸來摸去，沒一會那鎖開了。

她仰頭看著她爸。

「乖女。」

王辰摸摸女兒的頭：「洗手吃飯。」

雯雯顛顛跑進洗手間，沒一會出來了，專程湊到她媽的眼前。

「香不香？」

常青裝作聞了聞：「香香香。」

把她的碗遞給她，自己又去隔壁喊了老太太，老太太說她已經吃的很飽了，王炸之前也吃了不少，別讓孩子吃太多，容易撐到。

「那不吃了？我做了魚。」

老太太擺手：「我要睡了。」

這些日子，她是到了七點多就困，就會上床睡覺。

王辰出現的時候常青為什麼是提著心，就是因為這個。

人一旦反常，她就會想東想西。

特別容易累，然後睡的又早，飯量也見下降，畢竟她姥也不算是年輕了。

「那早點睡，明天早飯我來做。」

老太太擺手：「你去單位吃，就別特意做，我起來我就做了。」

常青回到家，想起來樓下鄰居和她的投訴，認認真真看著王炸小朋友。

「雯雯，下次看見樓下的阿姨，能不能別纏著人家？」

那個女演員和常青說的話很婉轉，但常青還是聽出來了，她代替女兒道了半天的歉。

「為什麼？」

常青看女兒，說：「沒為什麼，她是陌生人呀。」

「她住樓下。」

常青試著和女兒解釋：「你自己上學一天回到家都很累了對不對，也想自己一個人待著，阿姨出去工作也挺累，你纏著她，她就沒辦法休息。」

王炸點點頭，然後說：「我上學不累，我很快樂。」

這話就太硬了，沒辦法接呀。

王辰和常青對視三秒鐘，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

請繼續！

這是你女兒，交給你來管教。

「你不累，但是人家累呀。」

王炸看著她媽認真說：「那個阿姨好看。」

常青無語。

好看就跟著人家走？

「你教的？」她問王辰。

王辰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老婆，說：「她審美隨我。」

「反正你不能纏著她……」

王炸問：「為什麼？」

常青解釋不了了，求助丈夫。

王辰敲了女兒的腦殼一下：「沒為什麼，這個必須執行，等以後放學，我去接你。」

王耀雯表示勉強還可以接受。

吃過飯她媽在書房裡看什麼，她就和她爸還在客廳里玩。

王炸指著家裡客廳的那幅畫。

「我知道畫的是什麼。」

那是很多畫的縮影，按照一定比例製作出來的，王辰想這輩子家裡這位也不可能看懂了。

「你知道什麼。」

推推女兒的頭。

叫她自己玩，自己去了書房。

「和你說個事。」

「說唄。」

常青抬頭，這麼認真，又有什麼幺蛾子。

「我女兒說我不務正業。」

常青努努嘴。

「你和她講清楚不就好了。」

王炸還是挺聰明的，一說就通，是王辰不肯講明白。

「為了讓她有個體面的人生，她爸我決定去上班了。」

哈？

常青看著他：「你上班？」

上什麼班？

不會是去遊戲公司上班吧。

王辰白她。

「別用你那種庸俗的目光看我。」

常青點點頭。

「去哪裡了？」

「博物館。」

她過了好一會才點頭，是啊，博物館。

眨眨眼：「需要慶祝一下嗎？」

這也算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他也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等她睡的。」

雯雯玩到九點鐘，她爸讓她必須上床，孩子躺的快睡的也快。

王辰拖著常青出去便利店買幾罐啤酒，兩個人沒回家，就在路邊坐著喝上了，回到家怕吵醒孩子，再說一身的酒氣給孩子也營造一個不太好的生長環境。

「冷不冷？」

他看著她問。

常青搖頭，她出來的時候穿的多。

「你問我冷不冷，我就突然想起來了那次在沉江遇暴風雪的事兒，你當時不冷嗎？」

王辰和她對視一眼，眨眨眼：「可能想你活命，就不冷了。」

常青一愣。

真是想聽他說句好聽的太難了，挪了挪屁股，坐到距離他近一點的地方。

「祝賀你找到了喜歡的工作。」

「挺枯燥的其實。」

常青知道他在講反話，王辰一直和博物館都有不解之緣，只是那個時候有所顧忌，人到中年了，算是圓夢了。

摟著他的肩：「其實有你這種爸爸，不愁我女兒長不好，我這人是有點庸俗……」

開始自我檢討。

嫁個聰明的丈夫，雖然需要仰頭去瞧，但某些時候常青很感激年少時候挑剔的自己，她選了王辰，她很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