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打過仗,見過血,受過叢林地帶特種作戰的訓練,這座無名島嶼植被茂盛,適合隱蔽,對方的身份存疑,但可以排除的是軍警身份,畢竟這是靠近深港珠澳的繁華地帶,距離大陸不過幾十海里,不像374島那樣孤懸海外,面對朝韓,所以他判斷這些持槍人員應該是犯罪團伙成員。
再厲害的犯罪分子,只要不是部隊出身的,就不足無懼,他們施展本領的舞台不在叢林海島,而在都市街巷,城市的環境和所謂的江湖是他們的力量加成,但在荒無人煙的海島上,你有多少兄弟,認識多少大哥,下手多麼狠辣,為人多麼義氣,統統沒用,決定生死的唯有體魄、武器和鋼鐵般的意志。
傅平安沒有急於尋找美國人或者敵人,島嶼雖然不大,但想找一個藏起來的人還是挺有難度的,他在全身上下塗滿泥漿,爬到樹上守株待兔,片刻之後就聽到樹叢中傳來聲響,似乎有猛獸在奔跑,一個人慌不擇路的從一束茂密的灌木中鑽出來,雙手綁在身前,連滾帶爬,狼狽不堪。
雖然傅平安不認識這個人,但可以確定他也是一個受害者,沒有遲疑,一個縱身躍下,將此人撲倒在地,切肉刀頂在脖子上。
那人反應倒也迅速,被撲倒時猛回身,正好能看到襲擊者的面孔。
「傅平安!」那人脫口而出。
「我高岩啊,你不認識我了,對了你失憶了,自己人!東生還在那邊呢!」高岩看到對方眼神中的陌生,趕緊加了一句。
「高岩……警察?」傅平安又想起一些事情。
「對,警察,好人。」
傅平安割斷了高岩的綁繩:「東生怎麼回事?」
「我倆去泰國找你,順便辦了個案子,船到這邊,昨晚上壞了停在島外等修理工的時候身份暴露了……」
「不用說了,對方什麼情況。」
「他們有槍,八個人,有當過兵的。」
「幾把槍?」
「短的不清楚,長的兩支。」
如果不是范東生在敵人手裡,傅平安會慢悠悠的進行,當成一場狩獵,現在為了弟弟的安全,必須儘快解決,但在戰略上可以藐視,戰術上必須重視,不可魯莽行事。
傅平安想了一下:「島嶼很小,勢必能碰上,你誘敵,我殺敵,見機行事。」
高岩是個優秀的刑警,但破案是殺敵是兩碼事,他鄭重點點頭,聽從傅平安的指揮。
島嶼確實很小,逆行一段距離,就聽到有人撥動樹叢的聲音,還罵罵咧咧的,傅平安使了個眼色,高岩調頭就跑,故意弄出聲響來,對方發覺他的蹤影,大呼小叫追過來,一個人從傅平安面前經過,根本沒發現埋藏的伏兵,被他一把薅住抹了脖子,利索的如同老廚師殺雞。
傅平安不動聲色殺了一個人,內心竟然毫無波動,他拿了死人的槍,這是一支半舊的五四,套筒上刻著越南文字,應該是幾十年前援越的老貨,拉開套筒退子彈看槍膛,膛線還挺新,這槍年頭夠長但發射的子彈不超過五百發。
槍在手,膽氣就壯多了,密林深處能見度很低,隔幾米就看不見人,最適合各個擊破……
高岩在樹叢中鑽了一陣子,身後沒了動靜,他不知道是傅平安消滅了敵人,還是被敵人消滅了,敵眾我寡,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原地待命。
傅平安顧不上高岩了,他相信高岩保命無虞,索性單槍匹馬殺過去,他剛乾掉三個人,活捉了一個,押著俘虜向山背面的沙灘走去,這裡是島嶼的另一面,沙灘面積更小,一艘漁船停在近海,沙灘上站著三個人,跪著一個人,跪著的正是范東生。
范東生被反綁雙手,如同等待行刑的死囚,垂頭喪氣,一動不動,那三個人有一個是頭目模樣,POLO衫扎在西褲里,戴著墨鏡,半土不洋,另兩個是打手,端著磨得發亮的M16步槍。
這麼近的距離傅平安端槍就打,他摘下繳獲的M16打了一個單發,撂倒一個,緊跟著又撂倒另一個,瞄準POLO衫的時候,對方已經將范東生拽了起來,擋在面前做盾牌,四下張望。
傅平安推著俘虜從樹林中走出,一直走到距離十米遠的地方,雙方都用手槍頂著人質的腦袋,也都不敢開槍。
沒有電影里那些廢話,因為對方並不知道人質和傅平安的關係,挾持人質只是擋槍用的,沒有脅迫對手的功能,突然殺出一個神秘槍手來,讓他慌亂不堪,拿槍的手在抖。
傅平安也沒說什麼放下槍投降或者把人質放開我放你一條生路這種沒營養騙不了人的話,他在瞅機會,這時候就需要兄弟兩人的默契了。
范東生的脖子被POLO衫從背後勒住,槍口頂在太陽穴,想動也動不了。
傅平安靈機一動,將槍口從人質腦袋上移開,轉向前方,果不其然,POLO衫下意識做出反應,也把槍口從范東生腦袋上移開了。
等的就是這個瞬間,兩聲槍響連在一起,POLO衫的子彈擊中傅平安的人質,傅平安的子彈幾乎在同時貫穿他的腦袋,范東生的臉上被噴成了紅白相間的顏色。
范東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餘悸,半晌才道:「下回小心點。」
「你怎麼跑這來了。」傅平安問。
「說來話長,你怎麼跑來的?」范東生抹一把臉,回望海面上,漁船上還有一個人,此刻正發動引擎逃跑。
傅平安端起步槍打了幾個點射,小口徑子彈傷不到漁船,只能看著船向北逃竄,進入HK水域。
范東生奔到海邊用海水把臉上脖子上的血污洗乾淨,這才回來向哥哥彙報,原來他和高岩在泰國找傅平安,機緣巧合遇到一個大案子,請示了上級之後打入犯罪團伙內部,跟船來到這邊,結果半路上事發,一個港警卧底被當場殺害,范東生性子衝動,也暴露了身份,要不是有個拍鳥客突然出現,他這會兒已經沉入海底了。
「哥哥,高岩呢?」范東生問。
「他好得很。」傅平安在屍體身上亂翻,只找出手機來,沒有衛星電話。
除了駕漁船逃走的那人,沒剩下一個活口,傅平安說:「幫哥一個忙,你和高岩把事情頂下來,行不。」
「不行!」樹叢中傳出高岩的回答,他拎著一根樹棍出現,「你說的這叫冒功。」
傅平安說:「我自己的一碗稀飯還沒吹冷呢,不能再惹上事么,七條人命,得解釋多少話,不得扣我幾天幾夜不拉倒,說不定這裡面還有外籍人士,更麻煩,你倆好歹有身份,幫我擋擋。」
高岩說:「大哥,嚴肅點,那叫作偽證。」
范東生也說:「哥,咱不怕,咱有神經病護體。」
傅平安踹他一腳:「你才有神經病。」
范東生說:「高哥,你看我哥是不是恢復正常了?」
高岩說:「身手恢復八成了,不然那艘船也跑不了。」
傅平安說:「我想起來不少事,你們給我提個醒,到底怎麼回事?」
范東生說:「哥,你讓車撞了,外掛沒了,腦子有點糊塗,別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傅平安說:「這幾年還是有記憶空白,我現在具體什麼情況?」
范東生說:「你具體啥情況,你自己清楚,我還真說不上來,反正你大學畢業了總記得吧,對了,你還給我找了個嫂子叫劉小娜,想起來么,就是在醫院照顧你的那個,一星期來三回。」
高岩皺起眉頭:「三回?」
范東生說:「嗯,其餘時間是我沐蘭姐在。」
傅平安又想起一些事情來,劉小娜確實是自己的女朋友,當時兩人正在鬧矛盾,正是為了救劉小娜自己才被車撞上的。
他忽然想到谷清華,心往下重重的一沉。
高岩手搭涼棚向北眺望,兩艘快艇向這邊駛來。
「搜集武器彈藥,準備戰鬥。」傅平安也看到了快艇。
……
橡皮筏還在海上飄蕩,谷清華拿著衛星電話和警方保持著聯絡,聽說這邊有十餘名外籍人士,官方高度重視,武警邊防出動了四艘快艇奔赴現場,同時幾十艘民船也加入救援隊伍。
三個橡皮筏先後被漁民救起,他們登上漁船,穿上救生衣,眺望小島,焦急萬分。
邊防武警登上島嶼后,接到上級指示,與HK水警協同作戰,抓捕犯罪分子。
但是沒他們什麼事了,武警和水警聯合打掃戰場,從叢林里抬出四具屍體,都是被利器殺死的,一刀斃命,乾淨利落。
島上找到四個人,一名美國籍人士,三名中國籍男子,其中兩人自稱是江東刑警,第三人是在深圳某園區工作的保安。
「我是留下來救麥克的,就聽到幾聲槍響,別的什麼都不知道。」傅平安平靜地說道,交出來存儲卡。
這個島歸外伶仃洋鎮管,島上發生的刑事案件自然由公安邊防派出所負責,HK水警只能共享情報,等待大陸的通報。
邊防武警戰士將國際野營團留下的帳篷和野炊設備拆除裝船,垃圾也清理一空,連同四具屍體一起運往珠海,谷清華他們已經提前送往珠海市區。
傅平安和兩個兄弟也坐上了武警的船。
「沒事,別怕。」高岩拍拍傅平安的肩膀。
「哦。」傅平安老實巴交點點頭。
船隻接近大陸的時候,傅平安將手機開機,很快跳出來幾條信息,有沐蘭發的,竟然還有羅漢發的,他先給沐蘭回電話,說自己在珠海,人沒事,馬上就能回去。
沐蘭驚喜又欣慰的反應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再給羅漢回電話,羅漢很不客氣:「你小子去哪兒了?手機也關了。」
「去了外伶仃洋一個小島,出了點事。」傅平安回答。
羅漢大驚:「你知道我是誰?你想起來了?」
「是的,我想起來很多事。」傅平安說。
那邊似乎是羅漢把手機遞給羅瑾,但羅瑾卻不願意說什麼,推來推去,掛斷了。
傅平安的腦子被各種新舊信息輪番衝擊著,李可的奇遇,潘興遺孀的困境,羅瑾的出現,自己的車禍,沐蘭的照料,林林總總,讓他應接不暇。
但此刻他不關心人類,他只想谷清華。
……
網文大多數是以慾望為驅動力的,這種駕馭起來很簡單,但以感情為驅動的就難多了,要符合邏輯和人性,要適合大家的胃口,主角不能花不能渣,劇情不能老套也不能太出挑,所以幾乎每段劇情的進展,都要先在作者的腦海里預演三次以上,就是至少三個方案備選,你們看到的每個劇情都是挑選過三輪以上的,這也是速度一直快不起來的原因之一。
文字的輸出其實也是作者感情的輸出,這種輸出並不是無損的,腦海中的情緒有一千分的話,能用文字輸出一百分都算是高手了,所以高質量的文字是很耗人的,耗體力更耗感情,前面幾章的劇情,你們看的爽,但對我的消耗也是巨大的,等於我一個四十多的老人模擬心態回到十八歲去談一場戀愛,老累人了,後面得緩緩了,盡量保證正常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