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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限武俠夢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兩個故事字體大小: A+
     

    他的聲音極有磁性,口若懸河,又指出了世人對死後的無知,即使是項少龍和白起,都很難一下找出其中的紕漏來。

    李園得意地道:「卻不知項公子有何高見。」

    只見項少龍微微一笑,把手往背後一背,仰望上方的天空道:

    「有個旅客在沙漠里走著,忽然後面出現了一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他大吃一驚拚命狂奔,為生命而奮鬥。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顧一切跳了進去。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舌,熱切引項以待。他大驚失神下,胡亂伸手想去抓到點什麼可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竟天從人願,給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把他穩在半空處。於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境,但暫時總仍是安全的。就在他鬆了一口氣的時刻,奇怪的異響傳入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地發覺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滴蜜糖,於是他忘記了上面的餓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嘗那滴蜜糖。」

    眾人都聽得入神了,只聽他笑道:「對我來說,那一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義。」

    「很不錯。」白起贊了一聲,這個故事,他曾經在自己府上期間聽夢淵講過,卻是與項少龍所說的略有差異,那是因為夢淵所說的,乃是佛經《雜寶藏經》中的原文:有一天,一位旅人在山野里行走,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咆哮。他回頭一看,一頭老虎正朝他沖了過來。他慌忙撒腿就跑,發現前面有一口枯井——井邊有一棵老藤,下垂的藤條正好垂向井中。他大喜過望,連忙順著藤蔓向井內溜去。鬆了一口氣后,他仔細地打量四周,發現有一條毒蛇正盤踞在井中,井壁還有四條毒蛇圍著他,五條蛇都昂著頭,向他吐著信子,好像隨時都要向他發起攻擊似的。旅人大驚失色,又聽到頭上傳出奇怪的聲音,他朝上觀看,只見黑白兩隻老鼠正在啃噬著他所緊攥著的藤條。旅人進退維谷中,發現面前的葉子上有一滴蜜糖。於是,旅人低下頭專心品嘗這一滴蜜糖……文中以荒漠比喻紅塵,旅人比喻眾生,老虎無常指世間的,井中是人世,藤代表人的生命,井底的毒蛇象徵死亡,四條毒蛇是構成身體的四大要素,黑白兩色的老鼠代表夜與晝,蜜糖是快樂。

    項少龍畢竟不是夢淵,不可能將這個故事記憶得那麼清楚,所以說來自然有些通俗化了,但儘管如此,也聽得眾人如痴如醉,為他精彩之極的比喻和深邃的內容所傾倒。

    李園哪裡想得到,這項少龍竟然會講出如此精彩絕倫的故事來。聽到白起首先出聲稱讚,然後眾人驚呼聲,讚歎聲不絕於耳,不由得又驚又妒。

    「項公子的寓言精彩之極。」他咬了咬牙,忽然轉向了白起道:「方才我見到齊壯士雖然也讚歎項公子的意見,卻似乎並不動容,請問齊兄對生命的意義,又是如何呢?」

    紀嫣然聞言笑道:「李兄不說,嫣然也差點疏忽了,齊兄乃是文武雙全之人,也應對此有所高見才是。」

    他們兩人一說,眾人雖然仍在回味項少龍所言的含義,卻也將注意力集中到這個站得如標槍一般挺直的人身上來。

    白起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道:「項公子方才講的寓言,已經將生死之間的意義說得很深刻了。齊某不過一個武人,不敢說能講得比他更深刻,但每個人從出生伊始,他們的經歷就是不同的,他們的命運也是不同的,可以說,每個人的生命的意義,也是各不相同的。」

    聽著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包括紀嫣然在內,都思考了起來,項少龍方才說的故事,那一滴蜜糖,說的是快樂,但那並不是說,每個人活著的意義,都是為了快樂。包括他們在內,有不少人所追求的,應該說是各種慾望的滿足,這種滿足固然有快樂在內,還有更多的其他的東西在內。滿足包含的東西,更遠甚於單純的快樂。

    紀嫣然若有所思地問道:「齊兄所說,嫣然有些明白了,不過嫣然也有些好奇,不知齊兄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白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項少龍道:「我以前也聽過個故事,比項公子說的那個要簡單些,就拿出來講講吧。」

    眾人都想要知道這個聲名鵲起的劍客,在聽了項少龍一滴蜜糖這樣的寓言之後,還想要說一個怎麼樣的故事,都屏息靜氣,凝神傾聽。

    卻見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乾了,抹了抹嘴,開始以低沉的聲音講起故事來。

    從前有一個漁夫,生活在一個海邊的小漁村內,這小漁村不大,只有百十號人,他們經常出海,靠捕魚為生。這個漁夫,從少年開始打漁,一直到老。他曾經是這個漁村中,最優秀的漁夫,村中的其他漁民,都將自己的兒子,送到他的船上,向他學習打漁的本事。

    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漁夫老了,他也不再能每天都滿載而歸了,村裡的人開始說,他的年紀大了,他的運氣差了,他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最優秀的漁夫了。

    終於有一次,他連續多日沒有打到魚,連那個在他船上學手藝的學徒,都在父母的要求下,去了別人的船,他們說,這個漁夫已經不行了,他的運氣也已經用盡了。

    但是這個漁夫一直沒有氣餒,他一天天的出海,一天天的空艙而歸。

    他的學徒是個尊敬師傅的人,常常來看他,並從自己的漁獲中,分給他少許,但是他每次都只肯接受,能夠讓他活下來的那些食物,他說,那樣就夠了。

    一直過了八十多天,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不中用了,但是這個老漁夫,還是像往常那樣,帶上一桶水,划著自己的漁船,出了海。

    他到了遠海,那片以他的經驗,認為最有可能捕到魚的地方,將準備好的魚餌,精確地放在適當的地方的。他一直認為,每天都是新的一天,能走運當然是好。不過他情願做到分毫不差。這樣,運氣來的時候,他就有所準備了。

    太陽快要下山了,正常時候,這是他該要回去的時候了,但是今天,老漁夫沒有回去,他根本不著急回去。

    他四處張望著,看到了一隻海鳥,在不遠處的海面上低飛。他划著小船,靠了過去。那裡的水很深,足有上千尺。在這樣的深水中,通常有著大魚的存在。

    忽然他感覺到手中的釣索一沉,很有分量的感覺。他知道,魚兒咬鉤了。

    他接上了備用的釣索,慢慢地放著,等待著。

    過了許久,他覺得差不多了,他的獵物,已經將誘餌和吊鉤,深深地吃了下去。

    他開始用力拉索,什麼用都沒有,他的釣索很結實,在他的猛拉下,綳得筆直。

    那條魚開始向遠方游去,掙扎著,老漁夫拉緊了釣索,在座板上死勁撐住了自己的身子,仰著上半身來抵消魚的拉力。船兒慢慢地向遠處駛去。

    黑夜降臨了,老漁夫就跟著那條魚,拉著釣索,整整過了一夜。

    他的手因為長時間的用力開始發抖,於是他把釣索繞過他的肩膀,再牢牢地綁在了船上。

    天逐漸又亮了,努力了一夜,他發現,這條魚開始向淺水遊動了,這是一個好兆頭。

    他喝了點水,繼續和這條魚相持,終於魚露出了水。它不停地往上冒,水從它身上向兩邊直瀉。它在陽光里亮光光的,腦袋和背部呈深紫色,兩側的條紋在陽光里顯得寬闊,帶著淡紫色。它的長嘴象棒球棒那樣長,逐漸變細,象一把輕劍,它把全身從頭到尾都露出水面,然後又滑溜地鑽進水去,能夠看見它那大鐮刀般的尾巴沒入水裡,釣索開始往外飛速溜去。

    老漁夫捕過很多魚,但他從來沒見到過這麼大的魚,比他的小船,還長了幾尺多。他已經看不到陸地了,前後左右,只有一望無邊的海水。

    他的兩隻手都被釣索磨破了,流下血來,他感覺到了痛苦,但是他不覺得那是痛苦,而是對他意志和智慧的考驗。

    他放下了其他的幾根小釣索,釣到了兩條小魚,把它們剖開,吃了一點生魚肉,他需要補充自己的體力,來繼續和他的獵物搏鬥。

    他需要一直拉著釣索,而不能把它簡單地拴在船上,不然只要那魚一掙扎,鋒利的尾巴就會將釣索割斷。他只能自己看著,不斷地拉動著釣索,避開那條魚的尾巴。

    他不斷地舀起海水,淋在自己的頭上,那能夠讓他清醒。

    和這條魚再爭鬥了一天,老漁夫感覺到自己就要垮了,但每一回他都對自己說,我還要試一下。

    我還要試一下!我還要再試一下,他不斷對自己許願,儘管他的雙手這時已經軟弱無力,眼睛也不好使。

    他忍住了一切痛楚,拿出剩餘的力氣和喪失已久的自傲,用來對付這魚的痛苦掙扎,於是它游到了他的身邊,在他身邊游著,它的嘴幾乎碰著了小船的船殼板,它開始在船邊游過去,身子又長,又高,又寬,銀色底上有著紫色條紋,在水裡看來長得無窮無盡。

    他放下釣索,一腳踩住了,把魚叉舉得儘可能地高,使出全身的力氣,加上他剛才鼓起的力氣,把它朝下直扎進魚身的一邊,就在大胸鰭後面一點兒的地方,這胸鰭高高地豎立著,高齊老漁夫的胸膛。他感到那魚叉扎了進去,就把身子倚在上面,把它扎得更深一點,再用全身的重量把它壓下去。

    於是那魚鬧騰起來,儘管死到臨頭了,它仍從水中高高跳起,把它那驚人的長度和寬度,它的力量和美,全都暴露無遺。它彷彿懸在空中,就在小船中老漁夫的頭頂上空。然後,它砰的一聲掉在水裡,浪花濺了老人一身,濺了一船。

    這條魚太大了,船上根本放不下,他只好把魚拖到船邊,這樣可以用一根繩子穿進它的鰓,從嘴裡拉出來,把它的腦袋緊綁在船頭邊,再用一根套索拴住它的尾巴,另一根拴住它的腰部,把它綁牢在這小船上。

    但是這還不是結束,在老漁夫回程的路上,那條死去的魚身上流下的血水,引來了鯊魚,一種海中的嗜血猛獸,它們張開利口,咬噬著綁在船邊的魚肉。老漁夫拿起手中的魚叉,與那些兇惡的鯊魚搏鬥著,他只有一個人,奮戰到底,不知道刺傷殺死了多少鯊魚。

    當老漁夫回到岸上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力筋疲力盡了,在他的身邊的,是他的船,他的魚叉,和一條已經被咬得沒剩下多少肉的大魚。

    這一天,他睡得很香,在睡夢中,他夢見了猛虎。

    白起一直板著的臉拉出了兩道笑紋:「這老漁夫生命的意義,和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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