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覺得東方城當初應該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

左暘淡然笑道。

「他想到了，只是始終抱有僥倖心理罷了。」

小姑娘搖了搖頭，一雙美眸彷彿看穿了一切，輕啟朱唇說道，「另外，他這麼做，也有自己的理由，而且是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此話怎講？」

左暘不解的問道。

「東方世家從家主到門人，人人沉迷鑽研『鑄造之術』，歷經數百年才終於有了今日的成就。」

小姑娘側目看了擺在東方凌少腳下的一柄重劍一眼，撇了撇嘴說道，「然而也正是因此，難免便顧此失彼，他們的『鑄造之術』雖然登峰造極，但是武功卻是泛泛，難有造詣，與人比武多仰仗手中的利器，致使東方世家武學日漸衰微，後繼乏力。」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年已有許多江湖門派看到了東方世家的弱勢，並生出了巧取豪奪之意，若非東方城不顧族人反對，甘願背負亂臣賊子大逆不道之名決然投靠朱棣，最終得到了朝廷的庇護，只怕門檻早已被其他的江湖門派踏破，現如今，便也沒有什麼東方世家了……」

「所以，我說他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罷了。」

說到這裡，小姑娘的眸子右邊的忽明忽暗起來，很難判斷她到底在想什麼……

「原來如此。」

左暘點了點頭，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主題，「那麼，我們這次接到的委託到底是什麼？」

其實對於這次委託的內容，他已經產生了一些猜測。

不過猜測歸猜測，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這次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可是來取【混元鑄造爐】的！

因此，不論委託的內容是什麼，如果能夠為他最終達到目的所服務，他可能會盡全力去做，冒著風險拼下命也沒關係，但是如果關係不是太大、風險又非常大的話，他可能就沒那麼上心了……總之，以最小的代價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符合他的利益。

至於東方世家怎樣、朱棣怎樣、天外天又怎樣，這些都不是左暘所關心的事情，愛誰誰！

結果。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小姑娘又頗為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眼下面對這樣的困境，東方城也徹底沒了辦法，就在東方世家人人一籌莫展之際，卻又一個人主動站了出來，這個人便是東方世家的四小姐——東方傲雪。」

「東方傲雪高貴明艷、個性張揚，對自己的吃穿用度十分講究，對心上人的選擇更是挑剔，曾揚言非名動江湖的英雄少年不嫁，就是這樣一個心氣如此之高的女子，此番卻甘願捨棄終身幸福嫁於朱棣，以此來促成東方世家與朝廷的聯姻，如此一來，東方世家與朱棣之間便重新建立起了一些信任，雖然這種信任未必長久，但卻也能夠暫時緩解東方世家的壓力，給予東方世家一些喘息的機會，不至於立刻使東方世家失去他們唯一可以依仗的『鑄造之術』。」

「東方世家上下認真合計之後，認為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於是事情也就這麼定下了。」

「然而東方凌少……也就是你面前的這個醉鬼，他護姐心切之下，竟然站了出來公然反對整個家族的決定，只可惜胳膊自然擰不過大腿，最終的結果便是他被東方城使用家法責罰了一番，關入思過堂反省至今……」

說到這裡，小姑娘看向東方凌少的眼神中居然劃過了一抹溫柔，怎麼看關係都並不簡單，不過也沒有多麼的曖昧。

只是，這個小姑娘身上從未出現這樣的溫柔罷了，至少在左暘面前是這樣。

「所以他就找上了我們『天外天』？」

左暘禮貌性的給予了小姑娘一點回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確切的說，其實是我們主動找上了他。」

小姑娘搖了搖頭，說道。

「哦？」

左暘一愣，他所擔心的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沒有僱主了么，那麼這次的事還能不能算是一個委託呢？自己是否能夠獲得獎勵，又是否能夠真的達到自己最終的目的呢？

就在這個時候。

「嗯……嗯……」

房間裡面忽然響起了一個人呻吟的聲音。

小姑娘不再說話。

左暘也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只見趴在桌子上面的東方凌少吧唧著嘴巴，眼皮也是一顫一顫，總算是快要從醉酒中醒過來了。

「你醒了？」

小姑娘主動問了一句。

「呃……」

東方凌少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終於睜開了眼睛，然後一臉惺忪的轉動著無神的眼球，在房間裡面瞟來瞟去，片刻之後目光才定格在了小姑娘與左暘的身上，發出了舌頭打卷的聲音：「我這是在哪？」

「樓外樓。」

小姑娘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冰冷。

「樓外樓？」

東方凌少這才好像想起了什麼，用力揉著太陽穴坐直了身子，也不顧正順著臉頰和頭髮往身上耷拉的噁心菜湯，一臉恍然大悟的對小姑娘說道，「哦……我想起來了，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等你。」

「但我已經等了你兩個時辰。」

小姑娘很不給面子的說道。

「請張姑娘恕罪，我一人在此等待，不自覺想起了許多事情，一時自苦便多飲了幾杯，因此……因此唐突了姑娘，姑娘要如何罰我，我自當受著，絕無二話。」

東方凌少連忙起身想要道歉，結果這一起來卻沒有站穩，「咣當」一聲重新摔回了桌子上面，將整張桌子都撞翻了過來。

一時間。

「嘩啦！」「乒乓！」「咵嚓！」……

桌上的各類酒罈、碗筷、杯具全部傾倒過來，碎了一地的同時，那些殘羹剩菜又從上到下將這個原本看起來還有個模樣的公子哥澆成了落湯雞，看起來甚至還不如混的最差的丐幫弟子。

通過這個小細節，也足以證明小姑娘之前所說的話……東方世家的武學功底確實不怎麼樣，甚至到了連最基礎的下盤都穩不住的程度，這與他是否飲酒關係不大，若是換了其他門派公子哥級別的人物，就算喝的再多，也絕對不會如此狼狽，這簡直可以用丟人來形容了。

「這……」

左暘表示無力吐槽。

「我叫小二來收拾一下，再送一套乾爽衣物上來，你且收拾完了再與我說話。」

小姑娘臉上雖然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但是言語之中已經嫌棄的不要不要的了，甚至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呃……」

東方凌少又打了一個酒嗝，連忙一臉尷尬的沖左暘與小姑娘作了個揖，「多謝張姑娘，酒錢與損壞我定當加倍償付……」

……

片刻之後。

等一切恢復原狀之後，三人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桌子前面正式開始對話了。

但在這之前，還是出現了一個左暘預先沒有想到的小意外。

「這位兄弟略微有些眼熟……」

東方凌少此時的神智終於恢復了清明，只是看向左暘的時候，卻忽然皺起了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

「眼熟么？」

左暘非常確定自己從來就沒有見過這個傢伙，否則以這個傢伙的作為，他一定可以做到過目不忘，所以，他覺得這個傢伙一定是認錯人了……可是一個NPC，認錯人的概率好像並不大吧？

「你認識他？」

聽到這話，小姑娘卻是立刻坐直了身子，右手暗自撫向腰間，一臉警惕的看向了左暘。

「嗯……看起來非常面熟，我一定是見過你……」

東方凌少繼續細緻的打量著左暘的臉龐，眉頭鎖得更深，喃喃自語道，「但是我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了……哦！我想起了，你是那個膽大妄為的蟊賊！」

「蟊賊？」

小姑娘更加一臉疑惑。

「？」

提到這個字眼，左暘確實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心中不免隱隱有些擔心。

「不會錯的，前些日子我隨家父前往慕容山莊恭賀慕容老莊主壽辰，壽宴上慕容卿親手揪出來一個覬覦藏書水閣的蟊賊，這個蟊賊簡直膽大妄為，被慕容卿看到了臉居然還敢來蹭慕容山莊壽宴上的酒菜，被慕容卿揪出來又抓了他最珍視的妹妹做為人質，甚至連林天南和我父親等三大世家家主的酒都敢搶來喝掉，更甚至……竟然逼得林天南盟主連話都不敢說！」

東方凌少一樁樁一件件列舉著左暘當時的所作所為，並且越說越是激動，到了最後甚至面色都泛起了紅光，看向左暘的眼神也是越來越精彩，這副模樣簡直像極了現實中的一些狂熱的追星族在介紹自己的偶像一般，興奮的幾乎快要衝上來擁抱左暘，「我回來與族內的同輩兄弟說過之後，他們全都佩服的緊，大傢伙都說，你與我等年紀相仿卻能做出如此壯舉，簡直就是我輩楷模，請受在下一拜！」

東方凌少最終還是沒有敢直接衝上來擁抱左暘，而是站起身來，又極為鄭重的對左暘作了個揖，而後才又對旁邊已經是一臉懵逼的小姑娘說道：「張姑娘，這位大哥也是你們『天外天』的人么？」

「正、正是，他便是我們『天外天』的龍頭。」

小姑娘正一臉訝異的看著左暘，聽到東方凌少的話才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應道。

「不愧是『天外天』，果然是藏龍卧虎！」

東方凌少一邊誇讚著「天外天」，扭頭卻立刻有對左暘鞠了一躬，鄭重的說道，「這位大哥，請容許我先做一個自我介紹，我是東方世家的後輩，家中排行老五，喚作東方凌少，不知這位大哥該如何稱呼？」

「……」

左暘也是被這個忽然跳出來的比路人還要路人的粉絲搞得有些愣神，但好在這事似乎並不是什麼壞事，便笑了笑，拱了下手道，「呵呵，大哥不敢當，我叫做鐵口直斷，不過……你叫我前輩就行了。」

「前輩？」

小姑娘果斷又瞪了左暘一眼，心中暗罵一聲臭不要臉。

「前輩？」

東方凌少也是一愣。

他哪裡知道，與他同輩的慕容卿在左暘面前便是一口一個前輩叫的特別歡實，因此，現在左暘讓他叫前輩到也不算是佔了他的便宜。

不過這個傢伙對左暘佩服的緊，已經達到了腦殘粉的程度，略微愣了一下之後，立刻便又說道：「大哥敢做我這輩子想做都不敢做的事，僅憑這一點，便絕對當得起前輩這個稱呼，前輩大哥，請再受在下一拜。」

「這……！？」

小姑娘都快氣笑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一個豪門公子哥沒有一點公子哥的樣子，一個蟊賊也沒有一點蟊賊的樣子……不過說起來，這麼囂張的蟊賊她也沒有見過，所以說，這個鐵口直斷到底是什麼身份，做了這麼多找死的事居然還能夠全身而退？

如此想著。

小姑娘看向左暘的目光立刻便與之前不太一樣了，已經不再是那種僅僅只是把他當做一件工具的冰冷，其中還略微夾雜著一些忌憚……

她覺得，現在非常有必要重新調查一下左暘的身份，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事關重大，絕對不容許又一丁點閃失。

而左暘，這個原本根本就沒有被她放在眼中的工具，卻一瞬間成了她這個早已制定好的自認為絕對沒有差池的計劃之中，最大的不確定因素。

只是，她的這個機會迫在眉睫，非執行不可，而且現在「天外天」已經沒了其他殺手……臨時換人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說，現在這個因素確定不確定，她都只能硬著頭皮用上了。

「好說好說。」

左暘還在那裡笑呵呵的與東方凌少客氣，並未注意到小姑娘眼神的變化。

「前輩大哥，這次有你的幫忙，我對這次的行動更加有信心了，我們東方世家或許真的可以起死回生，我四姐也不用成為家族的犧牲品。」

東方凌少繼續說道。

「東方凌少，我看我們還是先言歸正傳吧！」

小姑娘終於還是聽不下去了，強行插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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