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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寧帝軍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四天字體大小: A+
     

    距離沈冷成親還有四天,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一件事是,吏部勘核司的人又去了御史台,在牆角和窗戶縫隙里發現了灰塵,在院子里也發現了沒清理乾淨的野草,於是陛下震怒,下旨御史台再打掃衛生一天。

    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二件事是,禮部侍郎何新奎招供,承認收了大量賄賂安排來路不明之人進入西去迎親隊伍中,以至於世子公主遇襲,陛下令廷尉府徹查禮部,韓喚枝帶黑騎進禮部衙門,整個禮部如同提前進入了寒冬。

    今天早晨發生的第三件事是,禁軍大將軍澹臺袁術上書請罰,在東暖閣外長跪不起,陛下責令其思過,整頓禁軍,罰俸兩年,勛職降一等。

    今天早晨發生的第四件事,長安城裡十一家酒樓的廚師匯聚迎新樓,開始在大街上搭建灶台,十一家酒樓的掌柜親自帶著夥計小二忙前忙后,這就是流雲會的能力。

    沈冷覺得很不好意思,看著那些在為他成親而奔忙的人心中感激,那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和辛苦的汗,他感動的想哭。

    酒樓外邊,陳冉指揮一名親兵爬上路邊的樹去掛紅燈籠,水師戰兵的兄弟們買了許多回來,說是要把門外長街兩側的樹都掛上,讓成親那天這條街從頭紅到尾,結果親兵一個不小心滑了一下從樹上跌落,站在樹下時刻準備著的王闊海一步橫跨,公主抱將那親兵抱住:「兄弟,海浪上行船都站得穩,爬個樹怎麼會掉下來。」

    那親兵一捂臉:「你先把我放下去行不,校尉你這麼抱著我,我有一種不該有的羞澀。」

    王闊海臉一紅,把那親兵放下來低頭看了看:「靴子都丟了。」

    眾人抬頭一看,一隻戰靴高高掛。

    「我來吧。」

    陳冉往四周看了看沒看到合適東西,把自己靴子脫了:「不是我吹牛,當初我和將軍在魚鱗鎮的時候,我扔東西最准,將軍都不是我對手。」

    瞄準,扔,特別准,也掛上了。

    陳冉看了看樹上的那兩隻靴子,發現很般配。

    「笨不笨。」

    王闊海看了陳冉一眼:「還吹不?」

    陳冉臉難得一紅:「要是不證明給你們看,你們真以為我沒砸過馬蜂窩。」

    於是他把那親兵另一隻靴子也脫了下來,那親兵一臉茫然。

    瞄準,扔,特別准,又掛上了。

    沈冷從屋子裡出來舉頭看了看:「你們是想著等到來年秋天靴子成熟了,就能長滿一樹再來摘嗎?」

    他看了陳冉一眼:「在屋裡就聽到你吹牛了,小時候砸馬蜂窩你什麼時候贏過我?來,看我的。」

    陳冉下意識想跑,結果沒跑了。

    他剩下的那隻靴子被沈冷扒了,沈冷深吸一口氣準備瞄準,然後有些頭暈,看了看陳冉的靴子想著真是大意了,幹嘛要深吸一口氣。

    沈冷活動了一下雙臂,右手拿著靴子高高舉起,左手伸出去瞄準,然後往上一扔......大家看著靴子精準的打在另一隻靴子上,兩隻靴子一塊往下掉,然後掛在下邊樹枝上。

    沈冷:「要不然等到來年秋天吧。」

    王闊海瓮聲瓮氣:「我來吧。」

    上去就一肩膀撞在樹上了,樹劇烈搖晃起來,陳冉立刻喊道:「你輕點,把樹撞斷了可怎麼辦,以後撞樹要多和將軍學習!」

    沈冷嘆息:「拔劍吧。」

    就在這時候煙雲坊和落霞飛兩家鋪子的掌柜一塊來了,請沈冷去試穿喜服,之前茶爺已經在流雲會的女眷陪同下去了,出於習俗,沈冷和茶爺這幾天也不應該見面,所以兩個人分開去,只不過茶爺就住在酒樓後邊的獨院,流雲會的高手時刻都在外圍保護。

    沈冷離開酒樓之後沒多久,王闊海在搖晃下來一地落葉之後終於把靴子都給搖晃下來了,站在那一個勁兒的喘粗氣:「肩膀疼。」

    陳冉:「你這不算什麼,你回頭去問問將軍是不是腦瓜疼。」

    延福宮。

    皇后跪坐在佛像前看起來極摯誠的在誦經,只是閉著的眼睛眼皮一下一下的動著,顯然心並沒有安靜下來,許久之後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起身,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站起來往裡屋走:「今天初幾了?」

    「初二,算上今天,距離世子和吐蕃國公主大婚還有四天。」

    「也是那個野種成親的日子。」

    皇后回到屋子裡坐了一會兒,終究沒忍住:「去把珍妃請來,就說我有要緊事。」

    侍女楞了一下,請珍妃?

    整個未央宮乃至於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皇后與珍妃不合?雖然說皇后才是母儀天下之人,可後宮做主的其實是珍妃,陛下當年就說過,皇后體弱不適合操勞,後宮諸事以珍妃為準,皇后突然要把珍妃請來,這可能會驚動陛下。

    可是下人們又不敢違背,只好硬著頭皮去請。

    兩炷香之後,珍妃居然真的來了。

    兩個女人在延福宮的院子里見面,站在那棵已經快要落光了樹葉的柿子樹下,樹上的葉子近乎沒了,那一個一個飽滿的柿子看起來就有些誘人。

    「皇后召我來何事?」

    珍妃行禮,然後站直了身子,比起之前那些年她在皇後面前要有底氣的多了,遙想當年在留王府,王妃對她嚴苛到了連下人都看不過去的地步,只要是王爺不在府中的時候,王妃總是能尋到她的錯處然後責罰,那百般羞辱,她現在也記得清清楚楚。

    「你覺得你能瞞得住多少年?」

    皇后看著珍妃的眼睛:「當年我沒能把你的真面目撕開,你是不是很慶幸?陛下對你是真的好,你說什麼陛下就信什麼,可我相信謊言終究有被揭穿的那一天,那時候,你還怎麼風光?」

    珍妃笑了笑:「皇后一直覺得我說了謊,一直覺得我在騙陛下,可是這麼多年來,皇后找到證據了嗎?」

    「會有的。」

    皇后語氣平淡的說道:「從你嫁入王府的第一天我就從你眼神里看到了狡猾,當初你與陛下初識,陛下救了你的命,這些都是你那個在江湖上跑馬幫的爹安排的對不對?你在陛下面前裝成一直受了驚嚇的小白兔,整個王府里的人也都覺得你是一隻可憐的小白兔,而我是一隻兇惡的母狼......我不止一次的打你罵你,就是想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能撐到什麼地步,這麼看來當年確實小瞧了你,你一個狐狸,裝了這麼多年的小白兔辛苦不辛苦?」

    珍妃臉色稍稍有些不好看,卻依然儘力保持著平靜:「我是什麼也好,皇后倒是這麼多年來沒變過,一直都是那隻母狼。」

    皇后哼了一聲:「你我鬥了這麼多年,你覺得最終誰會贏?」

    「陛下。」

    珍妃的回答很果斷也很堅決:「誰也贏不了陛下。」

    「你是哪裡來的底氣說出這句話的?」

    皇后看向珍妃:「你若是真的把陛下騙了,他還是那個贏家嗎?」

    「你真當陛下什麼都不知道?」

    珍妃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皇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住陛下,就正如你說我是一隻狐狸......我年輕時候在江湖之中行走,怎麼可能真的是一隻小白兔,你說我是狐狸我覺得不是罵我,馬幫里的一半事是我撐著的,沒有腦子自然撐不下去,可人們說到狐狸的時候總是只想到狐狸狡猾,卻忘了狐狸也有利爪尖牙。」

    她看著皇后的眼睛:「可是陛下希望我做一隻小白兔,於是我就自己剪斷了利爪磨鈍了尖牙,任你百般欺凌,說起來,若我不是在乎陛下,我就不能一劍殺了你重歸江湖?我沒那麼做,只是因為陛下不喜,陛下喜歡我做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我就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而你,也做的不錯,這麼多年來陛下不喜什麼樣子,你就一直是什麼樣子。」

    皇后冷哼:「可你最終還是輸了,太子即位,名正言順。」

    「那是你在乎的事啊。」

    珍妃搖頭:「可能你現在都在懷疑我當年到陛下身邊是帶著什麼目的,我現在願意再告訴你一次......你在乎的和我在乎的不一樣,我在乎的,是一直能陪著陛下,這一世夫妻姻緣讓我滿足,所以才會忍你,你不知道的是,當年馬幫小當家,也可一劍光寒十九洲。」

    說完這句話之後珍妃轉身:「若是皇后沒有什麼要緊事,我先回去了,還有很多事要張羅。」

    「為那個沈冷成親在忙活吧。」

    皇后看著珍妃背影:「你難道就不怕?」

    珍妃回頭:「我怕什麼?」

    皇后指了指院子里那棵幾乎落盡了樹葉的柿子樹:「你認得這是什麼樹嗎?」

    她嘴角微微一揚:「柿子,失子,這諧音讓人心情舒暢。」

    珍妃點了點頭:「我也很舒暢,這樹是在你延福宮裡的,我慶年宮一棵柿子樹都沒有。」

    說完之後大步離開,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她肩膀微微顫抖,往前走的時候她的臉色一點兒都不好看,沒有勝利者的喜悅,皇后問她你覺得最後誰會贏,她說是陛下,那是因為她很清楚皇后和自己都贏不了,最終可能還會失去很多很多東西。

    只是她已經忍了好多年,今天沒打算再忍。

    「這個賤人!」

    皇后猛的將手裡的佛珠扯斷,珠子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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