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茶莊，停好車以後我直接衝進去，衝到最裡面一排包間，最後一個，敲門。

兩分鐘后，樊辣椒把門打開，讓我進去。

「辣椒，蔣亮他爸都和我說了，是不是真的？」

「你信他嗎？」樊辣椒很平靜，她坐在輪椅里看著我，她臉帶笑意，一種很少在她臉上露出的邪惡笑意，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第二次看見。

「我不可能不相，他說的是那麼有道理。我回來選擇直接問，就想你親口對我說，是這樣嗎？你算計了我們所有人，事情都是你弄出來的，你利用我，利用蔣冰，利用蔣亮，自導自演，是這樣嗎？」

「沒錯。」

縱然做好了心理準備，聽樊辣椒親口承認我仍然逃不過心痛。

我真傻，我傻到按她說的去做，現在好了，所有生意都已經屬於她。最主要是關係方面，我給她提供了我所有的關係。我連蔣亮他爸給我那個本子，那個記錄許多高官性格弱點以及他們底細的很有用的本子，都給了她，結果最後我發現，她只是利用我。

「我弱小，不得已而為之，我知道你們會痛恨我，可是如果我不是這樣，你們沒有一個人會幫我。」樊辣椒滾動著輪椅靠近我，到我跟前才停下，抬起腦袋看著我，「寧浩，爭鬥就是無所不用其極，不是我利用你就是你利用我，相互利用，這些你還不了解嗎？」

「我不了解，也不要了解，我覺得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蔣冰？你把她弄去了什麼地方？告訴我，我要她，你把她還給我。」我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還有蔣亮，把蔣亮也放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能利用蔣亮殺你的，你連這個都能算計，辣椒，你太厲害了，你這次的厲害令我感到害怕！」

「害怕就對了！」樊辣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蔣冰和蔣亮他們現在很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我不能讓你見他們，在我和蔣老頭的問題解決之前，他們……需要繼續失蹤，否則會對我不利，局勢會改變，最後我會失敗。」

「我見見都不行？你怎麼能這樣？一個是你姐姐，一個是我兄弟，同時他們還是……」

「寧浩。」樊辣椒打斷我，聲音很用力，然後她道，「我沒對他們怎麼樣，我說了，他們很好，很好很好你明白嗎？我不會對他們怎麼樣，不會傷害他們。」

「屁話，你把他們當籌碼這還不算傷害？按你的理解什麼樣才算傷害？你難道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說的？你說這些事情不要牽涉到蔣冰，她不應該受到傷害，你說你要保護她，可事實上呢，你在傷害她，你違背了自己當初的出發點。」

「情況不一樣而已，那時候蔣冰不知道，現在蔣冰知道了，我只有儘快解決了才能把傷害性減到最低。而且蔣冰她也有義務幫助我，這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我不是為自己做事，而是為我們共同的父母。」

「哈哈，好借口，你說得真好，非常好。」我笑起來，利用冰姑姑居然能被樊辣椒說出大堆道理，我還能說什麼？除了笑。同時這是傷心的笑，居然是樊辣椒帶走了冰姑姑，把冰姑姑當成對付蔣亮他爸的籌碼。雖然……用冰姑姑會省氣省力許多，但她是樊辣椒的親姐姐，她能下手，完全不念親情。

「我說的是事實，你不會了解。」

「我是不了解，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過去你的許多不被理解的行為，最後都被證明對我們好的，是為我們大家。可是這一次，辣椒，我無法再相信，我看不見過去那種希望，看見的只有絕望。我現在覺得無法去管你們這些事情了，蔣亮他爸讓我給你帶個話，他希望可以和你談談。話我帶到了，往後的我不管了，你告訴我蔣冰和蔣亮在什麼地方。」

「我說了現在不能讓你見，還有，我想……我有必要回答關於我行為的問題。」樊辣椒滾動著輪椅，離開我跟前，滾向桌子那邊，她喝了口水才接著道，「仇恨能讓人短時間內改變，這個你應該深有體會，當初你被追殺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態？回來以後一直被葉家成算計，一直受他欺壓你是什麼感受？你心理狀態在變化對嗎？是不是變得很殘忍？其實我和你一樣，我們都是被逼的，所以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些。」資格，說得多好，和蔣亮他爸對我說的幾乎一樣。

「我不想和你廢話了，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是不是不肯告訴我蔣冰和蔣亮在什麼地方？」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現在不能。」樊辣椒笑道，「你別傻到自己去找，你不會找到，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幫助我，和我一起努力解決蔣老頭，而不是去找他們，因為根本就不需要找，越快解決越快能達到你的目的。」

「那是你的目的，不是我的目的。」

「無所謂。」樊辣椒舒了口氣，「靠我自己一樣能解決，已經走了超過一半路，最多多花一些時間而已，我等得起！」

傷心嗎？難受嗎？生氣嗎？都有。

我覺得我沒什麼可以和樊辣椒說了，聽了她最後那句話，她等得起，這話什麼意思？是我等不起，我急需要見冰姑姑和蔣亮，她抓住我這個心理要我幫忙以最快速度解決蔣亮他爸，到了現在……我知道了，並且提出強烈的反對，她還要利用我。

離開包間，我走出茶莊，坐在我的車裡，心都死了，空白一片！

迷迷糊糊回到冰姑姑家裡，坐在沙發里發獃。

所有事情都失去控制了，無法掌握，我甚至不能去阻止樊辣椒。她現在恢復厲害了，不再需要我幫助，她有兩個籌碼，兩個足以令蔣亮他爸忌憚的籌碼。她卑鄙，她這個行為會傷害到我們所有人，她真的無所不用其極了……

坐了許久，我掏出手機給蔣亮他爸打電話。

「老頭，對不起。」我說。他固然做了錯事，但從近來這個樊辣椒設計的局來看，他也是受傷的一方，他最心痛的是我們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還不能坦白說出來。

「有些事是註定的吧，人的力量……有時候很薄弱，你要記住，做錯過的，以後永遠不要再犯。」蔣亮他爸的聲音很慈祥，從來沒有過的慈祥。他其實對我很好，就是一直以來我們的立場都無法統一起來，總會發生一些不可估計的事情。

「我知道了！」

「我準備好了，沒事的，你也別管了！」

我哦了一聲，掛斷電話。我能管嗎？我想管都管不來！

往下的三天發生了許多事情，蔣亮他爸一直處於被動，樊辣椒用她能想到的各種辦法去找他麻煩。他過去可是當大哥的人物，做過許多違法事是肯定的，仇家多亦是肯定的。樊辣椒不停挖掘他違法的事情，尤其是天麟酒店那邊的事情。

樊辣椒把事情鬧大了，天麟的生意在冰姑姑名下，牽涉到了冰姑姑，蔣亮他爸想蓋都蓋不住，商部那些人連我都查，後來龍駿天幫我搞定了！樊辣椒應該是沒估計到這點，等到想收手的時候已經收不住。為此我去找過她三次，求過她三次，讓我見冰姑姑和蔣亮，她不肯，每次都拒絕，並且一次比一次兇狠。

最後一次，那天下午，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吵完她就離開了丁少陽的茶莊。

回去以後，我喝酒了，喝醉了，睡了十多個小時，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醒過來，被敲門聲音吵醒，打開門，外面站著紀若蘭和黃瓊。

「怎麼老關機？」紀若蘭責怪的口吻，然後道，「黃小淑肯見人了，你要不要去？」

十分鐘后，我和紀若蘭、黃瓊一起離開冰姑姑家，開車往市局而去。

在市局裡，我們看見了丁局長，在見黃小淑之前。丁局告訴我，這次見黃小淑是最後一次在市局，明天她就要被送進看守所。說這些話的時候丁局長好難受的神情，我其實也難受，可是沒辦法，這是必須走的一個程序，黃小淑越快進看守所越能提高辦事效率。龍駿天已經安排好，過幾天過判，完了以後就可以開始實施救她出來的方案。

在之前見樊辣椒那個會議室，我和紀若蘭見到了黃小淑。她，沒有我們想象中一臉憔悴萎靡不振的樣子，她還能笑。只是，看見她的笑容我們都很心酸，紀若蘭甚至立即哭了出來，這個女人，她和黃小淑最親了，一起奮鬥了那麼久，有著無法說清道楚的感情。

「外面什麼情況？樊總好嗎？」我們坐好以後，黃小淑問，問我。

「挺好的，你呢？習慣嗎？」

「開始不習慣，後來習慣了，覺得還不錯，不用煩惱，每天就吃喝睡三大任務。」黃小淑嘆了口氣，「可惜明天要離開了，去一個新環境，又要重新習慣。」

「你很快會出來。」紀若蘭說，她掏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然後捉住黃小淑雙手道，「你出來以後我們又可以一起工作了，又可以看見大家了，大家都想你，記住，大家都想你，多我就不說了，時間不夠，剩下的你們談吧，我該出去了！」紀若蘭說完立刻站起來，看了我一眼，又深深看了黃小淑一眼，隨即轉身離開會議室，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