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終於不肯去了。
或許是他發現,他的父母、他的師父,到底要比一個女人重要得多。
愛上一個女人不算什麼錯誤,但如果連最基本的是非觀都沒了,那這份愛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黃傑正是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來強迫阿古對林玉瑤做一個切割,將他訓練成一個冷酷而無情的殺手特工。
後來發生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為猴子已經帶我離開。
我只記得我走出去很遠,還能隱隱聽到阿古痛苦的哭聲,讓他忘記林玉瑤大概真的是很難吧。
我很吃力地往前走著,因為胸前和大腿都有傷,所以走起路來瘸一拐。猴子扶都沒有扶我一下,我知道這一切是我自找的,所以我也不敢麻煩他來背我。
「但你不能把機箱和屏幕也讓我拿吧?」我委屈地說:「我已經受了重傷,還要扛這麼重的東西嗎?」
我一手著扛機箱,一手夾著屏幕,身上的血還在往下滲著,別提有多難受了。
「少廢話,這是對你的試煉!」猴子一邊走一邊打著呵欠。
我發現他不光會坑敵人,連自己兄弟也會坑的。
可是我又打不過他,只好逆來順受。
終於到了網吧門口,猴子把機箱和屏幕接過去,才對我說:「阿古最後劈你的那刀是『黃氏三刀中的最後一刀,特別厲害、也特別快,快到傷口的血沒流多少就癒合了,只有活動一下,才能順利排出淤血,否則對你以後的恢復不利。好了,快回去休息吧,還有十幾個小時就要決鬥了。」
我低頭看看自己胸前的傷,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癒合,但在扛著機箱走過來的路上又開裂了,流出的竟是濃如墨汁一般的黑血，黃氏三刀,果然可怕。
不光陣前傷敵,戰後還能傷敵!現在已經晨凌三點,確實還有十幾個小時就要進行龍組隊長競選的最後決鬥了。我抬起頭,剛要和猴子說聲謝謝和告別,發現他已經扛著機箱、夾著屏幕,一溜煙鑽到網吧的大門裡去了。
等我回到二隊總部,兄弟們基本都睡了,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楊再興的陰謀,由此可見楊再興這一手玩得確實厲害。
我一個人回到房間,自己把傷口料理了下,這才沉沉地睡過去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準確地說是疼醒的。龍組的傷葯雖然厲害,但我昨天受的傷實在太重了,尤其胸前被劈的這一刀,以及腿上被扎的那一刀,絕無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恢復如常的。
我睜開眼,看到胸前的傷又開裂了,黑如墨汁的鮮血又流出來。
猴子昨天告訴過我,中過黃氏三刀以後,淤血要排三次才行,這是第二次了。我又給自己包紮了下傷口,這才艱難地起身洗涮和吃點東西,二隊的兄弟還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看我面如菜色、行動不便,紛紛圍過來問我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說沒什麼,昨天和阿古打了一架。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以為我和阿古是因為林玉瑤才打架的,當然我也沒有過多解釋,實在是沒那個力氣了。
吃過飯後,又休息了一陣,眼看著天色快黑了,猴子終於從網吧回來了。猴子問我怎麼樣了,我說情況不是太好,他又問我還能不能去比賽了,我則堅定地回答他能。
我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的,更何況阿古昨天也受了不少的傷。
猴子沒有再說什麼,準備了下之後,便和大家一起帶我去了龍組總部。
今天晚上是龍組內部武會的最後一場了,也是我和阿古之間的最終決戰,可想而知會引來多少目光,又會引來多少的人。毫無疑問,這是龍組成員最集中的一次了,整個訓練館里人滿為患、熙熙攘攘,大家都想知道誰是龍組五隊的新任隊長-
雖然這場比賽過後還不能完全確認,但也基本八九不離十了。
都在內部的武會上擊敗所有副隊長了,怎麼可能連個s級的通緝犯都拿不下呢?
我剛進體育館,小閻王就過來找我了,本來是打算給我加油鼓氣的,結果一看我渾身的傷就驚了,問我這是怎麼回事?猴子在我身邊,便把昨天晚上的事都講了一遍,小閻王氣得眉毛倒豎、殺氣凜然,直接就朝楊再興看了過去。
身為六隊隊長的楊再興,今天晚上當然也過來了,正和趙鯤鵬鬼鬼祟祟地說著什麼。
小閻王當時就要去找楊再興算賬,但被猴子給攔住了,說這事慢慢解決,別影響了隊長的競選。小閻王也知道孰輕孰重,只能先把這口氣咽下去了,讓我一定要好好表現,隊長競選完了再和楊再興算總賬。
接著,小閻王又摟著猴子的脖子,惡狠狠說:「我把我外甥交給你,就是讓你護著他的,怎麼還出這樣的事?」
猴子說:「我也沒想到咱外甥這麼蠢啊,連個林玉瑤也對付不了,還得把人往衣櫃里塞,能撿回條命就不錯了。」
小閻王便啞口無言。
萬毒公子和林婉兒也過來了,他倆已經聽說了我和阿古昨晚的事,紛紛對阿古罵罵咧咧,說他就是個蠢貨,連自己兄弟也不相信。
不過大家最擔心的還是我的身體狀態,不知道我最終能不能勝出。
其實我的心裡也沒有底,阿古雖然也受了傷,但是顯然要比我輕,恢復起來也比我快,只能嘆著氣說。
「聽天由命吧。」
實在不行,就只能帶任雨晴私奔了。
因為最終決戰就是我和阿古,所以也不需要抽籤了,趙組長登台講了一陣,便讓我和阿古登台。大部分人並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所以當我和阿古分別顫顫巍巍地上台,而且各自都纏了一身的繃帶時,台下的眾人當然都很吃驚,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連趙組長都很納悶,問我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晚上不見傷成這樣。
我和阿古因為要把比武繼續下去,所以什麼都沒和趙組長說,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台下的楊再興。楊再興當然心虛地把臉扭到一邊,假裝什麼事都沒有。我和阿古什麼都沒有說,趙組長也就沒有再問,很快宣布比武開始。
四周的眾人也紛紛安靜下來。
我和阿古面對面站好,我把打神棍抽了出來,阿古也慢慢解開身上的繩子,將綁在他背後的那把銹刀拿在手裡。
阿古既然來參加比賽了,就說明他徹底放下了林玉瑤,要全身心地來和我奪這個隊長的位子了,為了他自己的前程,也為了他還在農村的父母。阿古想要當上隊長的決心,不比我弱多少。
阿古率先朝我發起了攻擊,手持著他那把銹跡斑斑的刀,搖搖晃晃地朝我沖了過來。
氣勢當然沒有昨晚雄壯,但他的眼神卻一如既往的犀利。
阿古很快衝到我的身前,狠狠一刀當頭朝我劈下,我趕緊舉起打神棍來抵擋。說是狠狠一刀,但威力還不到他平時的五成,畢竟他受的傷也不輕,不會那麼快就恢復的。
所以在眾人看來,這一刀不光晃晃悠悠,而且綿軟無力,隨便個五六星的龍組成員都能擋住。
但我卻擋不住。
因為我只能發揮出平時三成的水平。
阿古這一刀劈下來,竟然震得我連連退了好幾步,還不容易才穩住身形,我還呼哧呼哧地喘氣,感覺胸前像快炸了一樣。阿古當然也不好受,一樣站在原地大喘著氣，剛才那刀也讓他花了不少力氣。
但他能夠看出,我是不如他的。
影響我最深的傷就在胸口，他昨晚劈的那刀。
阿古站直了身體,有些愧疚地說:「王巍,對不住了,昨天是你讓我……」
確實,昨天晚上是我收回了那一棍,否則他這一刀絕對砍不過來。
但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能混為一談。我握緊打神棍,說道:「別說廢話,想要贏我的話就拿出你所有的實力來吧!」
這一次,我選擇了主動進攻。
「噔噔噔」朝著阿古奔了過去,舉起打神棍來就往他身上劈、劈、劈。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如阿古,所以想要採取閃電戰的方式,憋著一股勁將他擊倒。我自以為氣勢無窮、招式凌厲,但在台下的眾人看來像是小孩過家家一樣，趕集的時候,你要見過有小孩子拿個充氣的金箍棒亂舞亂揮,大概就能想象出我現在的模樣了。
當然,阿古也好不到哪去,同樣深受重傷的他面對我突然凌厲的攻勢,應付起來也挺吃力,也在努力的和我打著。
叮叮噹噹的聲音不斷響起,我和阿古都在努力地接著對方的招,或攻或防、或閃或避,招式肯定沒有昨晚那麼精妙和玄奇,但對我和阿古來說挺激烈和兇險了,因為我們兩人都用盡了全力,而且誰都不敢怠慢,一不小心就要被對方給擊倒了。
以我們兩人的身體狀況,現在誰也發不了大招,他沒法用黃氏刀,我也沒法用炎燒拳和寒冰拳就我這傷,稍微動動龍脈之力渾身上下都疼。
我們兩人已經挺辛苦了,台下的人卻並不買賬,大家今晚來到這裡,就是想看兩個頂級的副隊長之間的精彩戰鬥,結果我和阿古表現的卻像兩個菜雞互啄似的,能不失望嗎?
傳說中十幾年一遇的精彩戰鬥呢？
咋還不如兩個最普通的龍組成員打得好看啊!
台下一片竊竊私語之聲,很多人都在搖頭嘆息,有脾氣不好的直接起身走人了,直說:「什麼玩意兒,黑幕吧這是!」
當然,這些對我和阿古來說沒有什麼影響,我倆仍在努力地戰鬥著,誰都想把對方擊倒。因為劇烈的運動,我胸前的傷又開裂了,黑色的血再次滲出胸前的衣襟,阿古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憂心地問:「王巍,你怎麼樣?」
「廢話!」
我回了阿古這三個字,繼續手持打神棍咣咣鏘鏘地劈著他。
阿古突然猛地一刀斬下來,我趕緊舉起打神棍來抵擋,但卻根本不是對手。我噔噔噔往後退了好幾步,接著又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胸前的傷又發作了,疼的我齜牙咧嘴,手臂也被震得發麻,連打神棍也抬不起來了。
阿古倒也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站在原地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像是在給我機會等我站起。
其實他現在趁熱打鐵,一腳將我踢下台去,我也就徹底敗了。
既然他給我機會,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我用雙臂撐著地面,努力想要站起,但是卻做不到,鮮血順著我的衣襟,一點一滴地淌在地上。看我實在爬不起來,趙組長走了過來,問我怎麼樣了,要不要認輸?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表示不會認輸。
趙組長嘆了口氣,說好吧,接著又說:「不過時間也沒剩多少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也是阿古贏的。」
我點頭表示明白,趙組長便退到一邊去了。
我仍在努力地往起站著,但是無論怎麼掙扎都站不起來,台下竊竊私語的觀眾也都安靜下來,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一個人的身上。我看到小閻王在嘆氣,看到阿蔓的眼圈紅了,看到萬毒公子在罵罵咧咧,說阿古勝得一點都不光彩,說我的體力如果在巔峰狀態,阿古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我努力嘗試了很多下,但卻始終站不起來,反而黑血越流越多。
嗶……
嘹亮的哨聲響起,趙組長宣布本場比武到此結束。
一沒認輸,二沒被打下台,所以需要下面的評委評分來做決定。
打成這樣,也不需要什麼評分了,誰都知道我會必輸無疑。
萬毒公子登上了台,用胳膊將我架起,準備將我扶下去了。我的心中沒有什麼遺憾,阿古做了隊長也挺好的,起碼賺的錢也以前更多能夠留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了,也能將他年邁的父母接到這裡來了，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們的人。
然而,就在萬毒公子準備將我扶下台的時候,阿古突然說道：「等等。」
我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他要幹什麼。
萬毒公子也說:「怎麼,你都贏了,難道還想抖兩句威風?」
阿古沒有理會萬毒公子,而是一頭沖著台下說道:「各位隊長,不用評分,我認輸了!」
阿古的這一句話,當然如同一石激起干層浪,瞬間就驚呆了現場的所有人!台下的數位隊長,也都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阿古,每一個人都知道阿古有多想得到這個隊長的位子,誰都想不通他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為何又主動認輸了?
我也很驚訝地看著阿古,同樣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做。
只有萬毒公子嘟囔地說:「這才對嘛,這樣才讓我看得起你了!」
阿古回過頭來,沖著我說:「王巍,你說得沒錯,以我現在的心性,還不適合當龍組的隊長!只有你,才能勝任這個位子!」
「可是你……」
「沒事。」
阿古笑了笑:「我可以貸款先買一套小一點的房子,就能把我爸我媽給接過來了。」
說完這句話后,阿古便頭也不回地走下台去。
萬毒公子興奮地抱著我說:「王巍,你勝出了,只要你再抓一個s級的通緝犯,就能當上龍組五隊的隊長了!」
台下有很多人也在歡呼,為我慶祝,而我卻看著阿古的背影怔怔發獃。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以他現在的心性,確實還不適合當龍組的隊長,更何況他已經認輸了,覆水也沒收回的道理,所以我也沒有客氣和推辭。
憑我現在的能力,幫助阿古買個大房子不是問題,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接受,所以也就沒有提起。
阿古既然認輸了,趙組長當然宣布了我的勝利,認定我是這場內部比武大會的最終冠軍,還當場給我頒發了一顆提氣丸當做獎勵。我是真不知道還有這種獎勵,武會之前也從來沒人和我說過,不過拿到提氣丸還是挺興奮的。
雖然以我現在的實力,再吃提氣丸已經很難有提升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一清道人就是靠提氣丸才突破第四十七處穴道的嘛。
我也沒有客氣,當場就把提氣丸吞了下去,希望效果能夠早點來吧。
在眾人為我歡呼慶祝的時候,趙組長又宣布了一件事情,說我接下來只要單獨捉拿一個s級的通緝犯,就能順利拿下龍組五隊隊長的位子了。所謂單獨,是指不能藉助龍組的力量了,還是可以調用當地公安部門的-不過說句實話,面對s級的通緝犯,公安部門一般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除非軍隊出手。
龍組就是再牛,還不至於掌握軍權。
至於這個要抓捕的s級通緝犯究竟是誰,趙組長擔心走漏風聲,肯定不能當眾說出,和我說回去以後,猴子會告訴我的。
期限,則是一個禮拜。
對我來說,實際上只有四天,因為還有四天,楊再興和任雨晴的婚期就到了。
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任雨晴落到楊再興的手裡。
我在看向楊再興的時候,楊再興也恰好看向了我,不過在我的眼神直視之下,楊再興迅速把頭低下去了,顯然還是挺心虛的。估計他也知道,等我做完這件事後,接下來就該向他下手了。
我琢磨著,這傢伙會不會又給我使什麼絆子?
按理來說應該不敢了吧,但也提防不住他會狗急跳牆、最後一搏，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小心了。
和眾人分開以後,我就和我們二隊的兄弟回精武門了。一回分部我就迫不及待地詢問猴子要抓的s級通緝犯到底是誰,猴子讓我不要著急,說我現在的傷挺嚴重的,還是早點休息、明天再說。
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換過葯后早早睡了。
說句實話,還是挺興奮的,畢竟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也算沒有白白辜負任雨晴的等待。一夜過去,我身上的傷好了很多,一來要歸功於龍組的特製頂級傷葯,二來也是胸前的傷已經排過三次淤血,終於可以往好的方向走了。
再養一養,一兩天內恢復過來應該不是問題。
因為我的時間不多,所以我立刻就去找了猴子,希望他告訴我要抓的s級通緝犯到底是誰。
猴子這次還好一點,沒有去網吧里,而是在前廳坐著。和他坐在起的還有左飛、黃傑和小閻王,阿古也過來了,站在黃傑身後。阿古經過一夜休養,看上去精神也好了很多。
萬毒公子和林婉兒也在,他們都是來看我的,都很關心我接下來的任務。
「那個問題……」
猴子突然說:「你看,那是誰過來了?」
我一抬頭,恰好看到一個老頭走進精武門的前廳。這個老頭長得難看,不僅滿臉麻子,而且面容猥瑣,一邊走還一邊笑,臉上戴著一副墨鏡,手裡提著一塊布幡,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我,千運算元,給我打錢。
這老頭,每次布幡上的字好像都不一樣。
看到「千運算元」撫琴的人,我興奮的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立刻三兩步竄到千運算元身前,從身上摸出繩子就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接著激動地大叫:「我抓到s級的通緝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