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成年了。原本，她該替母親好好儘儘孝道，孝敬外公。可是，現在她卻只會惹老人家生氣。

她深吸口氣，將那些情緒稍稍壓下一些，緩步朝裡面走進去。

走到二人面前，腳步停下。

黎啟明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並不意外，面上還有幾分欣喜。可是，那種喜悅之情僅僅維持了幾秒，下一瞬，又只是板著臉道：「你讓她來幹什麼？！」

望著宋之星，話卻是和一旁的黎寒煙說到。

每一個字里，似乎都透著不耐煩和冷漠。宋之星幾乎要覺得剛剛外公眼裡的那絲喜悅，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外公……」宋之星不畏老人家的疏冷，蹲下身來，握住黎啟明的手，「之前是我太不懂事，您別和我生氣，好不好？」

「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老人家的眼神，落在她身邊的行李上。

沒等宋之星開口說話，黎寒煙已經道：「星星打算和我們一起回J國。爸，您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聽到黎寒煙這話，黎啟明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復又問：「你和唐御，斷是沒斷？」

被問到這個問題，宋之星咬唇，答不上話。她不想騙外公，可是，實話只會讓老人家更生氣。

可是，她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黎啟明果然是不高興了，哼一聲，拂開她的手，「你不用跟我們回去了，我說過了，你要是要和唐御在一起，我們黎家就當沒你這個人！我可沒和你開玩笑！」

「外公，您不能不要我。」宋之星重新抱住他的手臂和他撒嬌。他的手拂開，她又厚著臉皮去抓他的手，「您忘了，您小時候答應過我，要給我做風箏，做木馬……您都還沒給我做呢！您就算真不要我了，也得把答應我的東西都給我做了才能不要我。」

實在沒辦法，她耍起賴來。

可是，奈何黎啟明根本不吃她這一套，「你小時候也答應過我，好好聽話。可你現在聽話了嗎？你不但不聽話，你還因為一個比你大12歲的男人，你叫『叔叔』的男人，不要你外公，背叛你小姨！這件事，你讓誰評理，你都不站理！」

宋之星被說得啞口無言，一個個罪名蓋下來，讓她心底沉重，難以喘息。

黎啟明情緒激動，說到最後，聲音也不自覺的揚高了些，旁邊的人都把這些話聽了去，各種探尋的眼神都朝宋之星投射過來。

還有好事的老奶奶，忍不住開口道：「年紀輕輕的一孩子，還長得這麼標緻，怎麼就要跟自己的叔叔在一起？這是亂丨倫，那是得遭天譴的。這講出去，多丟臉啊！」

那人話落下，宋之星臉色隱隱有些泛白。黎啟明臉色更難看了些，沒好氣的扭過脖子去，「丟臉，丟你家臉了？我教訓我外孫女，輪得著你插話嗎？」

自個兒教訓是自個兒的事，可是，外人教訓就是不行。

那老奶奶被黎啟明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不是幫著你說話嗎？」

「用不著！」黎啟明大手一揮，「我們家的家事，用不著外人插嘴。」

那老奶奶氣得哼一聲，「就你這種性格，難怪生出這麼個叛逆的外孫女，活該！」

黎啟明面色鐵青，吹鬍子瞪眼的要回話，黎寒煙見狀趕緊打圓場，「爸，行了，您別說了。您不是一直說要去上洗手間嗎？趕緊去吧，不然一會兒該上飛機了。」

黎啟明哼一聲，拄著拐杖站起身來，想起什麼，又回頭看了眼宋之星，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綳著個臉走了。

宋之星坐在地上，有半晌沒有動。黎寒煙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淡聲開口：「起來吧，大家都看著，別坐在地上。」

她回神，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目光看向黎寒煙，頭垂著，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黎寒煙也沒有主動和她開口說話。經過這些事，雖然兩個人從來沒有真正聊過，可是，彼此間明顯已經不是從前那樣了。深深的隔閡橫在她們中間。

半晌，黎寒煙突然有動作，撩開長發，將脖子上一條項鏈取下來，宋之星看到那小小的東西，眼眶發酸。

黎寒煙把項鏈遞給她，宋之星把手攥得緊緊的，就是不肯接。黎寒煙把項鏈往她手裡塞，但是，怎麼掰也掰不開她的手。

黎寒煙把項鏈掛在她手指上，「你拿回去吧。」

語氣，略有些發顫。

「小姨……」宋之星聲音一下子就哽咽了，眼淚『啪嗒』一下就落了下來。「你真的也不要我了嗎？」

黎寒煙眼眶也有些泛紅，「這件東西，當初是你買來用來撮合我和你二叔的。現在……」

她自嘲的輕笑，「我要是再戴著，你不覺得諷刺嗎？」

「我……對不起。」她『我』了一下，終於是只能說出這三個字來。

事到如今，任何的解釋，其實都不過是狡辯。她站在小姨的面前，永遠愧疚得像個罪人。哪怕，她和唐御的這份感情，從來不由她主動。淪陷，就已經是個錯誤。而且，現在，明知是錯誤，她也無力去改變，也不捨得改變。

黎寒煙笑了一下，那笑容卻是蒼涼，帶著幾分疏冷，「對不起什麼呢？出了事之後，你二叔早就給我打過電話，讓我不要怨你，說是他在招惹你。他已經這麼說了，我又還能說什麼？也許，是我該和你道歉，要不是我，你們倆興許早就已經好好在一起了。我以前太不識趣，你們倆就在我跟前，我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只相信你……」

說到這，她突然間悲從中來，那種全身心信任卻被背叛的滋味，讓她緊了緊雙手。深吸好幾口氣，半晌才將情緒平緩下來。揚高下頷，將眼底的酸楚噎下去，最終，才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不過，星星……」

黎寒煙說到這，停頓一下，抬目看著她。

從她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她低垂著的睫毛上，有一層薄薄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