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成真人交出自己的記憶，是通過他的視角看到昔年之事。

玉盆蕩漾，在場所有人的靈識被拉扯入羽成真人的回憶中形成一團團光影。四位真人的光影有著純陽之氣真正成型，其他幾人的光影或多說少有些許瑕疵。但在此刻可以看出修士們之間的差距。姜元辰的陰神最完善，畢竟以整個夢界眾生的念力推動他的積累，比起伏明和荀陽僅憑自身努力而來的陰神力量還磅礴。但他並不是真人之下第一人，緋龍靈識所化的光影並不比他弱。

魏宏輕聲道：「雖說可以歸結於他的天賦，但長明有一個夢界，有九州眾生夢境念力的積累，他有什麼？」

邊上伏明不說話。是啊，除非他是一位真人妖王級別的化身，不然怎麼能夠比得上夢界之主？

狂風呼嘯，怒浪拍打，眼前是一片海洋世界。

忽然一道水光自海中飛出，和人族一般無二的神靈姍姍走出：「來人可是九州修士紫陽真人？」

「正是貧道。」視角一轉，身邊有一位身穿紫玄道袍的元神真人，邊上還有兩個童子伴隨，加上羽成自己一共三個隨侍童子。「是滄瀾海王？」看眼前這位神靈身穿湛藍袍手持三叉戟，其面目和他前不久在瀚海所見海王一般無二。

「前方那座島嶼就是你們從九州截取的人族？」身邊道人清冷道。

視野變動，前方海域深處有一座浮島。

「怎麼，你區區一人之力莫非還想救人？」又是一道水浪拍打，一位鯤魚妖王走來。接著一尊尊妖王此水域現身，人身魚頭，人身魚尾等等模樣。最後幾位人族修士也都到場。空中五位半仙一一降臨。

這時候的人水兩族和姜元辰的時代不同。水族三位半仙，座下妖王佔據七成，而人族除了恆山老祖和白骨老魔外再無他人只有幾個修士。連十個人都沒有。白骨老魔算不算人族修士都還要兩說。

視角不斷變動，將對面妖王一一看在眼中。其中有一位妖王打著哈欠。赤發金袍，身後九道神光飛舞，旁邊沒有一位妖王敢輕易靠近。他的面容和緋龍一模一樣。

姜元辰目光一動，其他幾位長輩紛紛色變，驚疑不定瞧著身邊緋龍的光影。望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妖王，緋龍心中頗有一種熟悉之感。

妖王放蕩不羈，並沒出現在海面而是坐在空中。踩著扶手和椅座隨性坐在椅背上。「救人？在我們這五位大佬面前救人？」

何其相似，這種不老實的動作跟緋龍簡直一模一樣。曹谷岳有些不自然。姜元辰倒是一副淡定模樣繼續看羽成視野中的一位位妖王。「這些妖王大多是都不認識，但蛟魔海王、滄瀾海王、赤光海王都在。」

和緋龍長相一模一樣的妖王換了個姿勢倒坐在椅子上。頭靠著椅背，做個切脖子的姿勢：「五打一，你認為你是仙人轉世嗎？」

從羽成的視角專註打量這位妖王，這位妖王比起其他妖王要隨意很多，氣勢僅在五位半仙之下。顯然是瀚海界有數的妖王大能之一。

「羽成，赤霄劍拿來。」身邊紫陽真人從羽成手中接過赤霄劍輕輕一揮。天地色變，紅光漫天。

比起姜元辰依靠玉瑤天幫忙勉強揮劍，紫陽真人輕描淡寫揮動赤霄神劍。劍光乍起，在場所有妖王真人紛紛逃離避讓。

這時就可看出諸位妖王真人之間的差距。有三位妖王真人被劍意餘波震上跌入水中。有不少妖族藉助水遁逃離千里，人族修士被恆山老祖護住，幾位半仙各自抗下劍意攻擊。

蛟魔海王化作魔龍避開。赤光海王化作紅光大魚沉入海底。滄瀾海王身邊出現一輪湛藍色水鏡擋下餘波。

至於那個和緋龍一模一樣的妖王腳下椅子忽然變化，九條蛇頭從座位底部升起，來回飛舞噴吐靈水消融劍氣。隨後座椅崩碎，化作水龍托著妖王升空避開攻擊過來的劍氣光雨。

「是元神四重境界。」靈虛真人粗略算計下，說道。

而且這種控水天賦，可不是跟緋龍同出一脈？

水龍在空中重新化作龍椅，妖王坐下翹起二郎腿專心看戲。

「呀呀，這位真人好大的火氣。」緋龍翹著腿做好，拿出一串朱果隨便吃起來。

身邊滄瀾海王也飛上空。頗為無語：「九皇，你心也太大了。這時候還能吃下去？」

「怕什麼，五位大佬在。怎麼也不會吃虧不是么？」妖王扔給滄瀾海王幾個朱果：「看戲看戲。」

之後是三位半仙和紫陽真人交手，另外兩位半仙負責守護瀚海界不被紫陽真人破壞。

滄瀾海王和紅髮妖王在雲頭看戲。但隨著兩方打鬥，三天護法神紛紛化作鎧甲上身，九皇逐漸認真起來，九顆龍珠在身邊飛舞抵禦半仙爭鬥的餘波。

「聖王法力無邊，居然還落在下風？死人骨頭似乎也撐不久了？」九皇嘀咕兩句，手中取出一個小黑瓶對準紫陽真人。

不過紫陽真人早有交代，羽成等三位童子各自拿著一件法器小心防禦。

靈羽道人手持一面金幡，金光煌煌不可直視。大日金幡，太虛道宗仙器之一。

「看到了？空中那位妖王號稱九皇，是瀚海三位水族半仙之下的七海王之首。」羽成冷漠道：「七海聖王號稱瀚海最強半仙，要不是因為瀚海界業力纏身早已飛升天外。他冊封七海王，那九頭龍蛇可是天蠻海之王。」七海聖王的時代雖然也有七海，但名字、地域和如今七海有些微不同。

曹谷岳猶疑道：「天蠻海？」

「那是蠻荒海的前稱，只是疆域範圍比目前蠻荒海要小些。」姜元辰淡淡道。果然如此嗎？

姜元辰對於緋龍出身也有過猜測。至少他不是九州的人！因為在冥土沒有找到他對應的地魂。姜元辰曾經做過實驗研究「天人九感」，姚離和他的地魂都可探知在陰暗面深處，但緋龍一點感覺都沒有。

此外在瀚海界的時候姜元辰心中也有所察覺，畢竟九頭龍蛇這種法相在九州歷史上只有一位。目前正被鎮壓在上古妖禁，而瀚海界顯然有很多這種龍蛇神獸。還有，滄瀾海王當初所言潛入九州之人名叫九皇妖王。姜元辰在一瞬間就察覺不對勁，所以不再繼續追問。

在九州中潛伏下來的姦細絕對不止一個人。而排除本界做姦細的可能外，只可能是那位九皇妖王可以分而化之，才能造成諸人同時行動的假象。

「緋龍應該是龍珠孕育，渤海珍藏的那顆萬年蚌珠就是用在此地作為緋龍的溫床。」姜元辰道：「昔日瀚海界潛入我界一位妖王，其名九皇。九皇，或者稱之為九殘更合適。元清碰見過一個，被坑了一把差點走火入魔。弟子在渤海龍宮看到一個攝取精元的陣法，還有玄河的時候有人站在白玉仙那一邊。應該也是他們。南海、翼州、靈州都有他們留下通向瀚海界的遺迹。從痕迹而看，應該是一人手筆。」…

難得糊塗，姜元辰跟姚離討論過這些事，知道姚離慕容婉兒他們傳送至瀚海界的辦法幾乎跟他一般無二，心中早有猜測。

「……」

場上沉寂半天，靈虛真人道：「也就是說，緋龍的的確確是瀚海界九皇妖王的一部分化生？」法眼觀照，靈虛以搜魂之法正在感應緋龍的天地魂。

「元清曾經得到過一門功法。大意是取天之漏，補自身之缺，以此達到最完備的狀態。本來就懷疑用這種眼界的人應該是煉神返虛的修士。如今看來是九皇妖王的理念。若貧道沒有猜錯，九皇妖王應將自身一分為九，並且取自身部分器官肢體組合成第十人。以龍珠孕育先天道體，做成道之本。而他們缺漏部分，以九州界生靈取代，藉此得到九州界的認可避免世界反噬。」

無疑，這第十人就是緋龍。

那麼問題來了，面對明顯是異界妖王化身的緋龍要怎麼做？殺了？置之不理？還是……

一位位修士的靈識光影重歸本體，望著中央戰力的緋龍不說話。

緋龍眨眨眼，望著眼前一眾真人難得沉默，笑容失去。異界？所以自己腦子裡面出現的傳承是來自九皇妖王？

姜元辰腦中快速運轉。思考如何拉攏其他人幫緋龍求情。荀陽師叔和靜元真人應該會站在我這邊，曹伏兩位師叔祖和蘭芷婆婆應該也會站在這邊。但最主要的是四位真人的態度。羽成真人可以暫時不提，他剛歸山門不好在此刻發話。那麼靈虛老爺子和寧真人的態度……

「緋龍沒錯。」寧真人皺眉道：「單純以出身論前程，只讓貧道想起曾經的姜天琊。對了，這魔童如今如何？」

「姜師弟目前正在閉關修行。」姜元辰心中一緊：「這次天妖宮之戰，師弟心有所悟開始嘗試突破瓶頸。」總不能說，他如今已經被魔種入體，開始逐步走向魔道了吧？

「既然能夠容得下一位魔子，那異界妖王化身也可容下。只是緋龍日後行事要受到嚴加看管，畢竟——」

畢竟事關一位異界妖王，曾不能讓他真正毀了九州界吧？

「他僅僅是九皇妖王的一個個體，如果真的發生融合現象，不見得爭得過其他幾位化身。」寧真人道：「日後不出太虛道宗，我等保你平安。而你要是隨意行走，那麼我等只好下殺手了。」

「三位真人怎麼看？」寧真人對緋龍警告后對羽成三人道。靜元真人默默點頭不說話，羽成真人本心想要殺人斷絕後患，但終歸不好開口。靈虛真人思忖后道：「就這樣吧。」伸手一指，緋龍胸口出現一團紅光印記：「不出白陽山自然安穩，如果你出去白陽山脈的範圍，那麼這靈印爆炸，任你是妖王化身也難逃一死。」

姜元辰和曹谷岳嘴唇微動，正要說話，卻見緋龍點頭：「好啊，我同意。」坦然讓靈虛真人施加法印，一點抵抗都沒。

蘭芷偷偷瞧著曹谷岳和姜元辰的表情，嘆了口氣：到底緋龍也是我等看著長大，如今卻不好這樣生分了。蘭芷正要說話，被伏明攔下：「這是最好的辦法，靈虛真人已經讓步，不然老爺子早就下了殺手。大師兄一向以師門為重，都肯為緋龍說話，顯然這渾球吃貨雖然不討喜，但真人也將他看做道宗一份子。來日方長，且看著吧。」

玄河開闢緋龍也曾出力，當初救姜元辰從水月洞天歸來，加上小九州歸來也有他一份功勞。從待遇上看並不比九代真傳要差多少，曹谷岳命不久矣，日後家底全是緋龍繼承。對自己師弟選擇的這個干孫子，寧真人也難得說了幾句好話。而且在寧真人想來，姜天琊都沒事，那麼多一個知根知底的緋龍也無妨。

只是，如果他知道姜天琊即將入魔，恐怕就不是這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