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葉孤城卻彷彿成了聾子，這般近的距離，耳若未聞，仍定定瞧著葉鋒，輕吐一口氣，緩緩道：「我七歲學劍，十三歲大成，迄今未遇對手。芸芸眾生，三千左道，八百旁門，卻無人能與我為友。」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葉鋒道。

葉孤城搖了搖頭，繼續道：「沒有朋友，這倒不算什麼。但若是連對手都沒有，那就實在太過孤寂，也太寂寞了。」

葉鋒笑道：「所以你就陪南王世子玩兒起了謀反的把戲？看得出來，你是真挺寂寞空虛冷的。」

正緩緩走向這邊的南王世子，身子驀地定住，如遭電擊，又是吃驚，又是惶恐地看著葉鋒。目中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

謀反之事，何等機密？他們謀划幾年姑且不提，保密工作更是一等一，除他、葉孤城、王總管等寥寥幾人，旁人再也無從知曉，也根本沒知道的可能。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他竟是一口道破？！這實在太過不可思議，教人難以接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葉鋒這一句話的震撼，甚至還有超過適才他從葉孤城口中聽到葉鋒的來歷。

原因再簡單不過……

無論如何，『謫仙劍』種種傳聞，雖然光怪陸離，但那畢竟是百餘年前發生的舊事，驚詫是驚詫，震撼也固然震撼，但那不過等同於聽了一個神話傳說。

可現下他一語道破謀反之事，這卻跟自己息息相關！

更恐怖的是……若他泄露出去。那等待東南王府的。將是最嚴厲的制裁！！

葉孤城雙目卻被點亮。三年以來，第三次笑了出來，道：「不愧是『謫仙劍』，現下再無任何疑點了。自我劍法大成以來，一直靜候葉兄的降臨，為了今日這一戰，在下足足等了二十餘年。」

葉鋒笑道：「你要跟我打？」

葉孤城道：「你我之間，除了生死相搏。還有其他么？」

葉鋒洒然一笑道：「當然有，我隨便一想，都能想出十七八件。」

葉孤城道：「願聞其詳。」

葉鋒道：「譬如喝酒。」

葉孤城搖了搖頭，道：「我從不喝酒。」

葉鋒右手食指瞧了瞧腦袋，笑道：「這我倒是給忘了，你跟西門吹雪都是從不喝酒的。」

葉孤城臉上復歸傲然，淡淡道：「酒能傷身，更能亂性。」

葉鋒搖了搖頭，惋惜道：「那真可惜，連酒都不喝。哎……我原本還想邀請葉城主一同去逛窯子，增進增進彼此的感情。現在看來更不行了。」

逛窯子？

葉孤城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南王世子心頭卻是宛如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嘴角不由抽搐幾下。

與此同時，他心裡不由一驚。

謀反大計，葉孤城堪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雖然葉鋒早已知道，但他並未表明自己的立場，若是葉孤城出現什麼差池，整個計劃就算徹底夭折，幾年謀划都成空。

念至於此，南王世子不由趕上前去，但他尚未開口，葉鋒已打了一個響指，道：「有了，我們還能一塊兒愉快地謀反！」

什麼？！

南王世子身形再度定住，雖然不知道葉鋒到底要幹什麼，但卻被這天降之喜砸的有些不知所措，剎那之間，腦中空白一片，一抹狂喜不由湧上心頭。

單單一個葉孤城，整個計劃已成功大半，若是再加上葉鋒，直入京城，宰了皇帝都行啊。

那畫面有多美，教人不敢想象。

這一次，就連葉孤城也是微微一愣，凝眉道：「葉兄方外之人，竟也會插手凡間俗事？」

葉鋒笑道：「老實說，誰做皇帝，我一點兒也不關心。若是惹我不開心了，直入皇宮，殺了皇帝也不算什麼。但我要扶南王世子上位，卻是別有所圖。」

站立在葉孤城身側的南王世子，聽得好一陣心驚膽顫。

他雖早已打定主意謀反，但光天化日之下，就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語，他卻做不到，恐怕這世上真沒幾個人能做到。

更重要的是，他從葉鋒話語之中，沒聽出一絲畏懼，甚至是敬畏，萬民信仰之所在，神聖不可侵犯的皇權，在他眼裡，竟真是一文不值。

只要他不開心，他真敢一劍殺了皇帝！

葉鋒洒脫，葉孤城同樣不遑多讓，謀反不謀反，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場遊戲，他是，小老頭吳明也是。

只見他神色不變，淡淡道：「不知葉兄心中所圖，究竟是什麼？」

葉鋒笑了笑，沒有回答，反問道：「葉城主，既然你對我的來歷如此清楚，那你認為我是長生不老，亦或者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

葉孤城面上遲疑。

葉鋒洒然一笑道：「若我真能長生不老，從楚留香時代，再到李尋歡時代，直至今日，消失的幾百年，又去了何處？歸隱山林，寂寞也寂寞死了……」

葉孤城似有同感，面上泛起贊同之色。

葉鋒繼續道：「實際上，

我也如葉城主這般，不過是凡人一個，雖能多活幾年，但至多不過兩百來歲。」

抵達獨孤戈、慕容千秋那等大宗師級別，活上一兩千歲，也不足為奇。但以葉鋒現今的體質，的確只能活兩百歲。

南宮世子暗暗咋舌，兩百歲？這還不算妖孽？！

葉鋒拋出了最大的誘惑：「葉城主，你可聽說過破碎虛空？」

葉孤城凝眉：「破碎虛空？」

葉鋒緩緩道：「明還日月，暗還虛空！打破肉身和精神上的束縛，抵達另一重天地！這便是破碎虛空。簡單來說，便是武道上的至高境界，跟道教元神飛升沒什麼區別。」

「絕世劍客燕飛、無上宗師令東來、不世出之奇才傳鷹、『魔師』龐斑、覆雨劍浪翻雲，最終皆是破碎虛空，遁入另一重境界。」

葉孤城雙眸被點亮，目中的驚奇與渴望也越來越重。

葉鋒笑了笑，道：「這些名字，想必葉城主一個也不曾聽聞，原因無他，蓋因他們所處，並非這個世界。但另外一個人，你或許有所耳聞。」

葉孤城眼角一挑，問道：「誰？」

「燕十三！」

葉鋒雙目一眯，道：「楚留香時代再往前推，有兩大絕世劍客，一是神劍山莊被譽為『天下第一神劍』的謝曉峰，第二個便是燕十三。燕十三絕技是『奪命十三劍』，昔年他前往神劍山莊，得知謝曉峰已死，遂將跟隨自己二十餘年的寶劍沉入湖中，後來得知謝曉峰未死，兩人再對決，那時他已創出『第十四劍』，兩人平分秋色，旗鼓相當。但相鬥之中，燕十三又領悟出『第十五劍』，這一劍奪天地之造化，泯萬物之生機，縱是葉城主獨有、名聞天下的『天外飛仙』，與之相比，也要遜色一籌。戰鬥至此，謝曉峰已非燕十三對手，但燕十三曾救過謝曉峰，心中存了一絲善念，下不去手，但那一劍揮出，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他不願殺謝曉峰，便只能殺掉自己。」

隨著葉鋒的描述，葉孤城、南王世子兩人腦中不由幻想起那一戰的殘酷與絢麗，後者已怔怔呆住。

良久之後，葉孤城方才輕吐一口氣，目中流露出悠然嚮往之色，緩緩道：「一世若能得此對手，才算不負此生！」

葉鋒笑了笑，問道：「葉城主，若是謝曉峰也達到燕十三『第十五劍』境界，兩者再相鬥，你猜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葉孤城雙眸一眯：「破碎虛空！」

葉鋒雙目精電一閃，道：「不錯，正是破碎虛空！」(未完待續。。)